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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兒,卻很是貼心,蕭敬的臉雖是僵硬和木然,可是渾濁的眼眸卻多了幾分神采,他連忙道:「能伺候著陛下,是奴婢的貪天之恩,奴婢吃得消的。」
朱佑樘頜首點頭,隨即將手搭在案牘上,慢悠悠的道:「北鎮府司的事你知道了吧?」
蕭敬當然不敢隱瞞,正色道:「奴婢知道。」
「你怎麼看?」
蕭敬抬起眸看了朱佑樘一眼,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簡言意駭的道:「萬通無能」
四個字,就足夠概括了,入木三分,也尤為尖銳。
蕭敬與其是說是在發表自己的意見,倒不如說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萬通是皇上的敵人,也是他的敵人,對待敵人,蕭敬不會有任何客氣之詞。
☆、第五百三十三章:秉燭奏對
對蕭敬的回答,朱佑樘很是滿意。
無能
這種話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可是很嚴重,一般的情況之下,無能二字,都會以愚鈍、昏聵二字取代,愚鈍的程度還算輕些,昏聵算是很嚴重的了,可是直接說無能,這話兒就顯得有點兒糙了,跟罵街差不多。
只是這話兒放在萬通身上,卻是再貼切不過。這個傢伙才剛剛上任沒幾天,就出現了曠古未有的事,被自己的部眾圍了,非但平息不了局面,反而讓柳乘風反客為主,從此之後,整個錦衣衛里,還有誰知道萬通?
不過蕭敬心裡清楚,這樣的結果,皇上是滿意的。萬通只能無能,若是有能,反而會引起宮裡的不安。
柳乘風這一次玩的實在太漂亮,無懈可擊,一下子就占據了主動。而這萬通表面上還是錦衣衛指揮使,其實現在的處境未必會比在遼東時好,皇上現在獲得了大家的交口稱讚,不少人都說皇上寬宏大量,又說皇上純孝,可是這萬通該倒霉的時候還要倒霉。
朱佑樘面上沒有表情,雖然心裡認可蕭敬的話,可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微微一笑,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或許是因為萬通初來乍到,在遼東待得久了,不了解京師里的情況,才會鬧出這麼檔子的事。這倒是難為了他,朕也就不給他處分了。」
又是一句寬宏大量的話,明明是萬通跌了跟頭,卻擺出一副胸襟廣闊的樣子,說是不追究萬通的無能,還為這萬通開脫,其實無論追究不追究,這個萬通都已經完了,整個錦衣衛牢牢的控制在別人手裡,人家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蕭敬卻是肅然,低沉著聲音道:「陛下大人大量,若是萬通知道陛下的袒護之情,只怕此刻早已感激萬分了。便是萬太妃泉下有知,亦是寬慰無比。」
朱佑樘莞爾一笑。
感激萬分嗎?寬慰無比嗎?這些都是笑話,什麼感激,什麼寬慰,可是有些時候,這種話卻是非要說不可,越是處在他這地位,就越需要這樣的話。
他撇撇嘴,淡淡的道:「不追究萬通,那麼也不能追究下頭的錦衣衛,所以這件事,朕打算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朕讓你來,是來說說柳乘風的。」
柳乘風
蕭敬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狐疑。
大半夜的皇上相召,來說柳乘風做什麼?這可是奇了。
朱佑樘漫不經心的道:「柳愛卿的為人,你以為如何?」
蕭敬此時表現的很小心,在對待萬通的問題上,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疑慮,這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陛下對萬通的喜好,落井下石,是他唯一的選擇。
可是對柳乘風,他就不能麻痹大意,因為他至今不清楚,此刻陛下對柳乘風是如何看待,若是說錯了話,對他蕭敬沒有好處。
而且陛下深夜召見,絕不可能只是隨口問問,伴君如虎,這個道理,蕭敬明白,他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蕭敬舔了舔乾癟的嘴唇,此時還在打著腹稿,而朱佑樘顯得已經有些不耐煩,抬起眸,看了蕭敬一眼,似是鼓勵蕭敬說下去。
蕭敬只得硬著頭皮道:「柳僉事既是皇親國戚,又是能臣,忠心自然沒有什麼挑剔之處,可是做事太莽撞,陛下恕罪,這只是奴婢的一些淺見。」
有些話點到即止就是了,含含糊糊先說過去,且觀察下風向再說。
蕭敬深諳這種道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歷經數朝不倒,無論是先帝,是萬貴妃,是朱佑樘,在他們的心裡,蕭敬永遠是最貼心也是最信得過的人。
朱佑樘對蕭敬這種模糊的回答卻是有些不滿意:「只是這麼點兒?」
蕭敬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了,只得繼續道:「柳乘風出身於草莽,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養成了這姓子。奴婢竊以為,這樣的人可以大用,只是寶劍能殺敵,也能傷及己身」
朱佑樘的眼眸掠過了一絲冷意。
這讓蕭敬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立即住嘴,不再吐露半字。
朱佑樘淡淡的道:「你是這樣想的?」
蕭敬此時若是說個不字,就等於給了朱佑樘一個油嘴滑舌的形象,所以無論這句話對不對陛下的胃口,他都得乖乖的說是。
毫不猶豫的,蕭敬點了點頭,道:「奴婢是這樣想的。」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朕認為對也不對。」
對也不對,這句話就有點兒折騰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嘛,這對也不對算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