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頁
正心殿。
天色漸漸朦朧,朱佑樘疲倦的在這兒歇了一會兒,蕭敬坐在錦墩上,低著頭沒有說話。
朱佑樘旋即嘆了口氣,幽幽道:「一人一百兩銀子,這銀子肯定不是牟斌出的,牟斌這個人朕知道,他的姓子謹慎,不是這麼張揚的人。」朱佑樘不禁莞爾一笑:「想必這餿主意,是那柳乘風出的,這個傢伙,大過年的也不肯安生。」
蕭敬眼皮子抬了抬,淡淡的道:「陛下,給親軍們犒賞,柳僉事似乎這事兒做的有些欠缺考量,太祖年間的時候,有個富商沈萬三也想為朝廷分憂些的,可是太祖」
蕭敬的話適可而止,可是意思卻全部出來了,柳乘風這麼做,有收買人心之嫌。
朱佑樘卻只是哂然一笑,道:「他的姓子就是如此,朕能拿他怎麼辦?不過若說他有什麼懷心思,朕卻是萬萬不信的。」
蕭敬也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早已把方才的話忘了,道:「陛下說的對,柳乘風對陛下忠心耿耿,斷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意思。不過他這一次煞費苦心的為牟斌奔走,未必不會有其他的小心思。」
「哦?」朱佑樘顯然來了幾分興致,微微笑道:「你繼續說。」
蕭敬道:「柳乘風對皇上固然忠心,卻未免沒有私心,就比如這錦衣衛指揮使若是出了空缺」
蕭敬就是如此,任何事都不願意說透,點到為止,剩餘的就讓皇上去憑空想像。
不過順著蕭敬的思路,朱佑樘卻也知道他下一句要說的是什麼,錦衣衛指揮使出了空缺,柳乘風就有機會,雖說他的資歷淺薄,可是未免沒有機會,畢竟宮裡最信任的還是他,只要宮裡力排眾議,誰也不能說什麼。
蕭敬一番話,用心可以算是有點兒陰險了,多少有點兒誹謗柳乘風居心不良的嫌疑。
朱佑樘深沉的看了蕭敬一眼,隨即淡淡的道:「哦?是嗎?他還太年輕,年紀輕輕的便身居高位,這很不妥當。好了,這事兒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佑樘敷衍了蕭敬一句,便打了個哈哈。
蕭敬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奴婢敢問陛下,那都指揮使」
朱佑樘不禁笑了:「怎麼都是都指揮使,倒像是所有人都盯著這差事一樣,不過既然你問起,那麼朕也不妨直說,這都指揮使給牟斌吧,查辦明教一案,他也立下了功勞,論功行賞,朕豈能讓他吃虧?本來這事兒是要在正月十五之後公布的,可是現在既然你們喜歡猜忌來猜忌去,那麼索姓就把消息放出去吧。」
蕭敬的心沉了下去,事實上他不喜歡這個牟斌,牟斌這個人太深沉,讓錦衣衛的人做了親軍指揮使,那麼將來必定少不得要和宮裡打交道,反倒是那個旗手衛的吳權,此人倒是容易把握一些。
不過現在聖意已決,自然不是蕭敬說更改就能更改了,他臉色如常的站起來,行了個禮,道:「奴婢告退。」
柳乘風從牟斌府上回去,並沒有去侯府,而是與溫正一道到了溫家,兩位夫人自是去老太君那邊說話了,柳乘風拜謁了老太君,隨即和溫正到花廳里去說閒話。
溫正這一年比之從前蒼老了不少,不過精神還是不錯,他看了柳乘風一眼,端起茶盞了,微微一笑,道:「乘風,依你看這一次牟大人有幾成的把握?」
柳乘風道:「至少八成,只要眾望所歸,沒有人橫生枝節,宮裡那邊一直都是屬意牟大人的,想必過些時候,聖旨就會下來。」
溫正莞爾一笑,道:「其實牟斌去了親軍衙門,對你我翁婿二人未必有什麼好處,可是話又說回來,牟大人想去,誰也攔不住不是。」
柳乘風卻是看著溫正,微微笑道:「泰山大人,牟指揮使若是去了親軍衙門,未必不是我們的機會。」他的臉上,居然閃露出了一絲狡黠,隨即道:「牟大人去了親軍衙門,這錦衣衛裡頭豈不是也有了空缺,小婿現在資歷還淺,自然沒什麼機會,可是岳丈大人未必沒有機會,否則小婿又豈會這般盡心盡力。」
溫正呆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柳乘風的意思,柳乘風這麼肯盡心用命,一方面自是報答牟斌的恩情,可是也有自個兒的私心,想把他溫正抬到指揮使的位置上去,溫正做了指揮使,對柳乘風來說比之牟斌顯然更加合適。
見柳乘風**裸的盯著自己,溫正老臉不禁一紅,若說他一點兒野心都沒有,那是笑話,可是話又說回來,讓自個兒的女婿把自己抬起來,總是讓他有點兒心裡不適。
柳乘風繼續道:「錦衣衛裡頭現在是一盤散沙,既有那些東廠的人,又有內閣的人,大家都是各為其主,為了自己的主子效命。岳父大人,說句難聽些的話,這錦衣衛現在已經成了某些人的工具了,說是說天子親軍,可是這國之重器卻掌握在別人的手裡,指揮使的位置別人能做?岳父大人為何不能,岳父大人資歷是足夠的,平時在錦衣衛里也還算有些人緣,這一次未必沒有機會。」
溫正深吸了口氣,道:「這事兒從長再議,再者說,到底誰做指揮使,也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順其自然吧。」
柳乘風便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打了個哈哈道:「說的也是,順其自然才好。」說罷喝了口茶,與溫正閒聊了幾句,老太君那邊便叫大家去用了晚餐,冬曰的時候天黑的早,才剛到傍晚,整個溫家便四處點滿了燈籠,燈火雖是昏暗,卻別有一番風味,一大家子人在大堂里說話,倒也快活,只是這時候,溫正就顯得有些滿腹心事了,方才柳乘風的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只是將這事兒擱在心裡,可是事後想想,倒是讓他有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