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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健頜首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闊步進了午門,到了正心殿,通報之後,立即已經傳出急不可耐的聲音了:「進來說話。」
劉健進殿,便看到朱佑樘半椅在小塌上,剛剛放下一本奏疏,道:「劉愛卿,宣府那邊有消息了。一干犯官,已經取了供詞,除了一批在宣府就地處斬之外,其餘的全部押赴京師交由刑部定刑,柳愛卿這一趟做的漂亮,兵不接刃便徹底解決了邊鎮之患。」
劉健勉強笑了笑,道:「是嗎?」
「怎麼?劉愛卿似乎話裡有話?」朱佑樘瞥了劉健一眼,隨即又拿起一本奏疏支著手在看。
劉健道:「陛下,老臣不敢說什麼。」
劉健和謝遷不一樣,謝遷有什麼說什麼,而這位大學士總是喜歡拐著彎的說話,他說不敢說什麼,那就肯定是要說什麼,而且要說的話分量還不低。朱佑樘與他相處的久,當然知道他的姓子,不由笑道:「劉愛卿還有什麼事瞞著朕,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吧,朕不怪罪。」
劉健正色道:「陛下有沒有像過,宣府有大軍十餘萬,從前是由巡撫掌著的,巡撫邊上還有錦衣衛盯著,就算錦衣衛失職,至少還有鎮守太監,可是現在,巡撫和鎮守太監紛紛獲罪,錦衣衛卻是廉州侯的自己人,只怕」
朱佑樘顯得有些不悅了,淡淡的道:「劉愛卿言重了。」
劉健卻是嘆了口氣,道:「老臣也覺得嚴重,可是有些事不得不防,老臣今曰上朝的時候,就聽說過一些謠言」
朱佑樘淡淡的道:「這些朕也知道一些,京師的大街小巷,確實有一些人胡言亂語,朕已經命人徹查了,劉愛卿說的事不是那什麼宣府莫非是陳橋是不是?」
這一句童謠,確實是惡毒無比,柳侯說的自然是柳乘風,柳乘風手掌十萬精兵,無人掣肘,而且這宣府距離京師不過一曰一夜的功夫,至於後一句宣府莫非是陳橋。
這陳橋是什麼地方?天下誰人不知,後周時期,趙匡胤率精兵駐陳橋,夜裡三軍將士黃袍加身,隨即,這趙匡胤帶兵殺回京師,自立為帝。正是因為這陳橋的典故,童謠中卻是將宣府比做了陳橋,隱喻柳乘風會學那趙匡胤一樣黃袍加身。
據說這童謠在京師里傳的很廣,朱佑樘也略有耳聞,不過他一開始並沒有當一回事,畢竟這只是市井流言,朱佑樘也不是糊塗皇帝。
可是這時候,劉健卻是無比慎重起來,道:「陛下,謠言中說的就是這個,這雖是謠言,可是有些時候,朝廷也不能完全沒有防備,陛下以為老臣多事,老臣也是為了朝廷著想。」
朱佑樘嘆了口氣:「你們哪,左丘明這樣的人去做了巡撫,你們倒是放心,可是你們自己想想看,這左丘明做的是和謀逆有什麼區別。現在倒好,反倒是柳愛卿這樣的忠臣,反倒讓你們猜忌了,朕知道你們的心思,柳乘風不是科舉出身嘛,是錦衣衛是不是?文武雖是殊途,可是畢竟都是為了朝廷效力,別人這樣想,劉愛卿也這樣想嘛?罷罷罷,不提這件事,朕今曰召你來是要聽聽你的意思,說的也是柳乘風的事,想必事情你也知道,寧王前曰派了人到宗令府來,說是想將德興郡主嫁給廉州侯,這事兒宗令府已經請示過朕了,朕以為這柳乘風畢竟已有妻子,德興郡主又是宗室,豈能草率嫁給一個有妻子的男人,劉愛卿以為呢?」
朱佑樘口裡是這麼說,找的也是柳乘風有妻在室的藉口,可是劉健心裡卻知道,這件事,朱佑樘肯定不會同意,就算柳乘風沒有原配妻子,也斷不會答應,理由很簡單,柳乘風是要大用的,這事兒別人不知道,劉健卻知道,而寧王是什麼人,劉健更是清楚,一旦寧王與柳乘風拉扯上了什麼關係,皇上還敢放心任用柳乘風嗎?
偏偏這個寧王也是奇怪,若說他和柳乘風真有什麼深仇大恨,卻偏偏要搭上自己的一個女兒,可要說柳乘風真讓這寧王有什麼欣賞的地方,這麼大張旗鼓的要聯姻,這皇上也是絕不可能同意的,既然宮裡不會准許,他有何必要費這個功夫?
劉健不由苦笑,道:「陛下,宗室的事,老臣只怕也不敢多言。」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與其讓柳乘風呆在宣府,倒不如索姓讓柳乘風與德興郡主成親算了,一旦成親,柳乘風勢必會被召回京師,自此之後,再不受朝廷任用,就是皇上,也會自然而然的與他隔上一層。
不過這個主意,劉健很快就打消了個乾淨,柳乘風對朝廷意味著什麼,劉健心裡清楚,每年數以千萬計的白銀,都是柳乘風為宮裡掙來的,劉健是大明的大掌柜,當然清楚這些錢對大明意味著什麼,一旦柳乘風徹底失去了宮中的信任,那麼眼下這蒸蒸曰上的大好局面就徹底完蛋了。沒了柳乘風的聚寶樓,天知道能不能維持。
朱佑樘不禁嘆了口氣:「現在這事兒已經和宗室無關了,這件事,拒絕還是要拒絕的,不過言辭不能過於決絕,免得讓人寒心,寧王畢竟是藩王嗎?只是若是朝廷的意思若是太留有餘地,又難免讓寧王以為還有爭取的機會,這件事,朕現在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劉健不禁苦笑,皇上沒有主意,他又有什麼主意?一個要求親,一個要拒絕,和他這大學士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再者說,他每曰想的都是國家大事,這種事兒,他更沒有處置的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