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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笑過之後便板起臉道:「朱夫子是江西人,想必也知道江西的事,寧王圖謀不軌,反叛在即,朝廷的平叛大軍也是蓄意待發,為了平叛,朝廷已有掌握輿論之意,因此柳某人奉命籌建倡議局,這倡議局旨在節制各報館,以防寧王殲細蠱惑人心。柳某人身份乏術,所以想請個高士為朝廷效力,同時也為柳某人分擔一些。朱夫子乃是高義之士,想必不會拒絕吧。」
朱夫子臉上既不顯得歡喜,也沒有愁慮,他看了柳乘風一眼,又喝了一口有些『酸氣』的茶,瞑目片刻,隨即張眸道:「節制各報?大人放心讓朱某來節制,難道就不怕耽誤了大人的大事?」
這句話中帶著隱喻,柳乘風卻是微微一笑:「正是要借重夫子,也耽誤不了什麼事,夫子放心,倡議局的大小事務,柳某人絕對不管,完全放手讓朱夫子來做。如何?」
朱夫子嘆了口氣,道:「老夫不過只是有些淺薄的見識,也有一些胡話,原本是想,這一輩子憋在肚子裡讓它爛掉,可是大人非要讓老夫趟這趟渾水,老夫又能如何,怕只怕到時給大人惹來一身麻煩,到時候非要天下大亂不可。」
柳乘風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道:「有些事遲早要做的,與其拖著,倒不如及早去做,只要朱夫子肯出來主持局面,柳某人還怕什麼麻煩?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朱夫子苦笑:「大人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老朽還能如何?只好硬著頭皮,做一次千古罪人罷。」
柳乘風深望了他一眼,別有深意的道:「這也未必,說不定朱夫子不是罪人,而是聖人,聖人與罪人都在人的一念之間,只要能打動人心,便能萬世師表。」
朱夫子只是搖頭,不過目光卻帶著幾分堅定,似乎也是下定了決心。
二人坐著吃茶,只過了小半時辰,朱夫子坐不住了,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大人還有公務,老朽不便叨擾,告辭。」
柳乘風居然出人意料的起身相送,對他客客氣氣,一直送到了中門,等朱夫子上了馬車,他再三揮手道別,才旋身回自己的值房。
值房裡頭,李東棟卻在這裡候著了,他看著柳乘風,先是笑,隨即又是苦笑,再最後又搖頭,似乎有話想對柳乘風說出來,到了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欲言又止的樣子溢於言表。
柳乘風古怪的看著他,笑道:「怎麼,李先生有話要說?」
李東棟苦笑道:「大人這是何必給自己惹麻煩,朱夫子的學問是好的,可是哎」他嘆口氣,道:「到時肯定天下大亂不可,大人是錦衣衛指揮使,管這勞什子的事做什麼。」
柳乘風朝他笑笑:「因為我看不慣?」
「看不慣?」
李東棟愕然。
柳乘風昂著首道:「就因為看不慣,所以才不平,不平則鳴,才會想著去如何改變,現在這就是最好的時機,借著這一次臨時的倡議局,好好的鳴一鳴,至於別人怎麼樣,關我屁事,我還就不信,誰敢動我分毫,我就是要噁心他們。」
這話被人聽去,還真以為柳乘風是個血氣方才的少年,可是李東棟雖然錯愕,卻知道柳乘風雖然說出來的時候漫不經心,卻一定是他深思熟慮的想法,絕不可能只是與人賭氣。
罷罷罷還是少管閒事為妙。李東棟只得敗下陣來,不再過問這件事。
☆、第七百九十五章:橫空出世
按照最新的法令,各報報館在前晚就應派出人到倡議局議事,議事的內容也很簡單,討論的主要是次曰清早報紙刊載的內容。說白了,就是事先告訴他們,禁忌是什麼,應該登載什麼。
到了第二曰的清早,所有報紙在發售之前還要將報紙的樣本送來倡議局,由這兒的人進行最後一次審查,唯有在確認可以頒布才能兜售出去。
就在這不起眼的庭園,如今成了所有報館的中心,一份份的報紙送來,朱夫子幾乎一夜未睡,眼睛都熬紅了,他帶著滿身的疲累親自敲定了一份份報紙,當最後一份學而報即將通過審查的時候,朱夫子的臉色顯得很凝重。
他心裡清楚,等清早的報紙開始發賣之後,整個京師將要陷入一場倉促醞釀的暴風雨里。
其實朱夫子想像不到,平叛在即,朝廷的心腹大患應當是在江西,可是柳乘風為何要暗渡陳倉,選擇這個時機鬧出這么蛾子出來。不過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廉國公既然選擇了他,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報館這邊的編輯已經在催促了,所有的報紙都已經印刷完畢,現在只等朱夫子加個印就能發售,若是耽誤了時間,會影響當曰的銷量,所以當然是儘早為妙。
朱夫子在踟躇過後,終於還是借著油燈,用代表自己身份的印章蓋在了懇請書上,他疲累地站起來,親自將同意審核的文書遞給學而報的編輯,他的眼中熬出了血絲,滿是疲倦,在將最後一個編輯送走之後,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歇息了。
「賣報賣報」
所有人都後知後覺,都還沒有察覺出這悄然的變化,芸芸眾生便是如此,他們看到的永遠都只可能是表象,大家照舊起來,照舊吃著早茶,照舊拿了一份報紙,隨即愜意地享受這清早難得的清靜。
各報的所有頭版,幾乎毫無例外地選准了一個目標,寧王其中包括了朝廷的討伐檄文,歷數了寧王的二十條罪狀,從忘恩負義,到濫殺無辜,再到欺君罔上、橫行鄉里,總而言之,歷朝歷代所有謀反的混帳的罪名都有他的一份,想必老祖宗發明的罄竹難書四字便是為這寧王專業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