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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警惕起來,道:「清君側?」
「是,這個江炳大膽到了極點,想必也是罪多不愁,明知是萬死之罪,因此在供詞裡對當今皇上抱怨極多,又大大地誇獎寧王,很是肆無忌憚。」
李東陽的眼睛眯起來:「他如何抨擊當今皇上?」
楊清道:「無非是說天下昏暗,曰月無光,陛下親近小人,廢儒重商之類的話,下官也記得不大情,不過幾乎和這個話差不多。」
大家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李東陽卻是陡然醒悟,不禁拍了拍額頭,嘆息道:「老夫明白了,原來如此,柳乘風竟是把皇上的心思拿捏透了,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引蛇出洞,只等我們踏進他的圈套。」
眾人聽的駭然,這些大臣又都是一頭霧水,劉健一時也有些疑惑,不禁道:「賓之,這裡沒有外人,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東陽吁了口氣,黯然道:「事情還不是明擺著嗎?柳乘風一開始故意激怒言官,又令各大報紙四處渲染內閣與錦衣衛的衝突,製造出一種假象,令許多正直的大臣義憤填膺,隨即上書,要知道哎諸位還是自己體會吧。」
李東陽這麼一提醒,許多人也就恍然大悟了。其實事情很簡單,江炳雖然是叛臣,可也是庶吉士,是讀書人,他的觀點和許多在朝為官的大臣都是不謀而合的,這江炳所呆的地方與人接觸的地方自然就是翰林院,平素大家坐在衙堂里少不得要議論下當今的天下,其實大家的看法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社稷已經很危險了,國家可能要完蛋了,朝廷里出了殲臣,不過大多數的官員認為拯救的辦法就是皇上遲早會幡然悔悟,改弦更張。可是江炳和他們的看法一樣,想法卻是不同,埋在江炳心裡的是他的主子寧王清君側,主導大明的再次中興,掃清掉這大明朝的污濁。
於是事情就好笑了,大臣們紛紛上書,大談眼下朝廷到了什麼地步,現在社會的風氣到了什麼地步,至於對現在的皇上對商賈扶持的策略更是受大家批判。
若只是大家一起批判其實也沒什麼,當今皇上又不是隋煬帝,也不是不聽勸諫的夏桀商紂,大臣們群起攻之眼下的時局,以皇上的姓子就算不肯聽從,至少也會做出讓步,至少給大家都預留一個台階下。畢竟皇上知道,大臣們這般憤怒,終歸還是為了朝廷好,只要懷著這個心思,無論你抨擊的是對是錯,對皇帝來說都是可以容忍的。
可是柳乘風將江炳的供詞遞了上去,再對比大臣們的奏書,發現這逆賊江炳的陳詞居然和大臣們並無二致,皇上會怎麼想?
無論是誰,此時都會勃然大怒,都會生出一個心思,原來這些自以為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居然和叛黨一樣的想法,都是一般無二的心思,什麼社稷傾覆,什麼天下要亡了,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為了朝廷打算,根本就是在挑起亂子,懷著自己的鬼胎。
聖心難測,皇上的一個心思就足以將整件事的姓質來個翻天覆地的改變了,逆臣這麼說,你們也這麼說,這麼看來,朕若是對你們做了讓步,豈不是告訴天下人,這江炳的話一點都沒有錯,朕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聽信小人讒言,禍國殃民,難道你們還想把那什麼寧王搬到燕京城來,讓朕做個東昏侯?
是可忍、孰不可忍,忠言是一回事,可是敵人的污衊卻是另一回事,換做是誰做這皇帝,脾氣就算再好,只怕也要翻臉了。
而事實上,朱佑樘確實翻臉了,於是十幾個上書的大臣全部拿下,那些彈劾奏書裡頭言辭激烈,許多言辭與江炳的供詞不謀而合的統統廷杖,觸犯到了天子的逆鱗,哪裡還能輕饒?沒有將他們千刀萬剮就算不錯了。
事情算是想明白了,而這殿中的群臣一個個都是冷汗直流,越是明白柳乘風的圈套,明白這裡頭的陰謀,大家才越是心驚。
劉健長嘆口氣,這一局他輸了,輸得很徹底,可是也不得不佩服柳乘風,居然想到拿江炳的供詞來做文章,他看了李東陽一眼,道:「賓之,眼下該如何是好?」
李東陽沉默了片刻,隨即道:「上書請罪」
有人不由義憤填膺地道:「我們有什麼錯?為何請罪?」
劉健卻是壓壓手,穩住了大家,才慢悠悠地道:「賓之說的不錯,眼下只能上書請罪,陛下那邊在氣頭上,必須請陛下消消氣,先把午門外的人救出來再說,至於這筆帳,以後再算吧。」
劉健確實是個輸得起的人,到了這個份上,朱佑樘已經認定否認商行、聚寶樓甚至是柳乘風的人懷著鬼胎,若是在這件事上與皇上抗爭是很不理智的事,眼下息事寧人最要緊。
正說著,外頭一個太監進來,劉健見了,連忙上前去,問道:「陛下那邊有消息嗎?」
這太監道:「內宮裡頭沒有消息。」
「那午門呢午門可有消息?」謝遷不禁插嘴問道。
太監猶豫了一下,隨即道:「回大人的話,午門那邊,大人們已經領了刑,都已經關押到詔獄去了,不過都察院的楊戩身子沒熬住,結果」
這個結果根本就不必去說大家也明白,杖二十不算多,一般有生命威脅的是四十以上,可是錦衣衛那邊真要把人弄死,杖二十也是足夠了,再加上楊戩身子本來就不好,一命嗚呼也不讓人意外。
那太監兀自道:「原本是死不了的,可是咱們宮裡的太監問廉國公是否輪刑,廉國公說他們罪無可赦,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