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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早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宮裡是向著那柳乘風的嘛,這樣的表現再正常不過,大家也都習慣了。
至少許多人反正過了嘴癮,也表現出了自己的風骨,按照以往的規矩,現在大家也該消停了。
可有人不太正常了,不太正常的乃是戶部郎中王令,王令也上了一道奏書,一封不太正常的奏書,奏書中聲淚俱下,字字淒切,大意是說,藩國與天朝的臣屬關係是祖宗的成法,而朝廷恩澤四海,番邦們才能仰慕大明之德,於是四海歸於一心,人人稱道。
可是現在柳乘風身為大明的臣子,卻占據了不是大明的土地,那麼敢問,這柳乘風還是大明的臣子嗎?既然柳乘風不是大明朝的臣子,那麼微臣又要問,柳乘風何德何能,擔任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
所以請求皇上要嘛裁撤柳乘風的官職,廢其為庶人,永不敘用。要嘛立即勒令柳乘風退還廉州侵占的土地,否則長此以往,國將不國,社稷不安。
可要是皇上不肯,那麼微臣寧願請辭告老,掛冠而去。
這封奏書一石激起了千層浪,這傢伙夠有種的,簡直就是直臣之中的戰鬥機,瞧瞧人家這風骨都已經超凡脫俗了。
於是一時之間,這位王大人成了京師里的風雲人物,但凡是讀書人說起這位王大人都不免豎起大拇指。
而這位王大人也出名了,成了各家宴請的對象,莫說是尋常的名士,又或者是什麼高官,便是他的上司都再三從名帖來請去吃酒,誰家若是在酒宴上能請到這位王大人來坐一坐,那真是面上有光,人人稱羨了。
有了王令打頭,大家也緊跟其後,緊接著又是奏書如雪片紛飛,基本上套路都是差不多,皇上不答應,大家就不幹了。
這也算是有大明特色的罷工了,在這大明朝,若是有商人敢罷市,有工匠敢罷工,有佃戶敢罷農,保准官兵、鄉紳、工頭毫不猶豫的跳出來,該抓的抓該殺的殺,絕不含糊,還反了你了。可是在大明朝,官員們罷工若是遇到太祖或者是文皇帝,這些人比佃戶、工匠似乎運氣也好不了太多,因為太祖和文皇帝是會殺人的。
可這是弘治朝,在這種逼迫之下,宮裡雖然仍然如往常一樣,可是明顯的有了緊張的氣氛。
若只是一兩個人,你願意滾蛋自然讓你滾,可現在顯然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很多個,你若是讓他們當真滾蛋,接下來就會有幾十幾百個跳出來,所以若是處置不當,就絕對是非同小可的問題了。
宮裡雖然還沒有動靜,可是似乎也開始為難了,據宮裡傳出的消息,在病榻上的皇上似乎還真有意讓柳乘風退讓出一些封地,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據說皇上已經親自書寫了一封密信前去了江西。
似乎已經勝利在望了,幾乎所有人都不禁歡欣鼓舞起來。
可是在內閣,面對這個消息,李東陽只是淡淡一笑,對穩坐在案牘之後的劉健道:「柳乘風的姓子,絕不會肯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更何況老夫對廉州多少知曉一些,廉州現在寸土寸金,柳乘風就算想做出讓步也絕無可能,劉公等著瞧吧,再過不了多久,柳乘風就要上奏書請皇上打消這個念頭了。」
劉健眯著眼,微微頜首點頭,語氣平淡的道:「只要他拒絕,宮裡就必定六神無主,而接下來,也定然請你我入宮商議,賓之,似乎這一步步,都和你從前預想的一樣。」
李東陽謙虛的笑了笑,道:「不過雕蟲小技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過不了多久,就該見分曉了。」
他靠在椅上,捋著自己的鬍鬚,似乎在為自己下一步的行動斟酌好細節。
外頭,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一個書吏嘶啞著嗓子道:「江西來了奏報,最新的奏報。」
「奏報?這麼快?」劉健和李東陽陡然聽到這消息,都不禁身子微微前傾,顯出駭然之色。
事情明顯太快了一些,皇上昨個兒夜裡才送去的密旨呢,怎麼可能今兒清早柳乘風就有回音。
「是什麼奏報?」
劉健咳嗽一聲,勉強鎮定下來,朗聲問道。
書吏拿著一份大紅的奏書:「是報捷的奏書,一路過來,傳報的人都說大捷,上頭是欽差行轅的大印,朝廷又有大捷了。」
「大捷」
劉健和李東陽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是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第八百三十九章:以牙還牙
劉健和李東陽的駭然是有道理的,九江大捷才沒有過去一個月,這才二十多曰出頭,又是來捷報了,現在寧王已經回防南昌府,若是再來一場大捷,就應當是寧王已經束手就縛了。
寧王的實力不容小視,謀劃了這麼久,糾集了十萬之眾,按理來說想要平叛沒有半年之功是不可能的。
至少內閣這邊,也做好了持久作戰的準備,可是現在一封捷報,讓劉健覺得匪夷所思。
他沒有再說什麼,直接朝那書吏點點頭,待捷報遞上來,翻開一看,劉健的臉色更加複雜。
放下奏書,劉健語氣平淡的道:「南昌城已經告破,叛軍飛灰湮滅,柳乘風已經進駐南昌。」
「這麼快。」李東陽顯得有些不可思議:「前些時曰,那柳乘風不是還上了一道奏書,說是沒這麼快攻城嗎?」
劉健淡淡一笑,道:「寧王要登基,事發突然,於是只好強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