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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那敦厚的臉色居然變得無比狡詐起來,臉上掠過了一絲透心涼的狠色,淡淡的道:「朕若是給他一個清閒的差事,他這一輩子可以做個富家翁也有餘了,可是朕不希望是這個結果,你明白嗎?」
柳乘風深吸了口涼氣,看著朱佑樘。
以他的智商,若是再不明白朱佑樘的意思那就真是蠢豬了。朱佑樘想要的不只是讓那萬通一輩子鬱鬱寡歡,沒有什麼大官做,至少那萬通還有爵位,還有俸祿,甚至家裡也早就積攢了萬貫的家財,這一輩子衣食無憂,而朝廷待他,也不會為難。
可是朱佑樘想要的絕不是如此,他的心裡已被仇恨填滿,朱佑樘的生母,便是被萬貴妃害死,那些在宮裡最疼愛他的人,也都被萬貴妃逼迫服毒自盡,對朱佑樘來說,這就是血海深仇,當年繼位的時候,為了表明他這皇帝的皇位正當姓,他可以對萬貴妃寬容,對萬通,也只是打發去了遼東,原以為這萬通一輩子都不可能回來,可是現在不招還是不成了。
那麼,朱佑樘決心報復。
柳乘風當然知道朱佑樘要打算如何動手,只是這種事單靠一個皇帝是不成的,這才是朱佑樘將自己叫來這裡的原因。
春秋的時候,有一個典故,鄭莊公的母親武姜有兩個兒子,尤其對幼子叔段最為喜愛。鄭莊公繼位之後武姜請求將鄭國最好的封地作為叔段的封邑。鄭莊公推辭,而這武姜仍不滿足,又威逼鄭莊公將城垣高大、人口眾多、且物產豐富的一塊土地讓叔段作為封邑,莊公心裡不肯,但礙於母親請求,也只好答應。
而這叔段到了封地之後,仗著母親姜氏的支持,從不把尊君治民放在心上。鄭莊公深知自己的繼位讓母親大為不悅,對姜氏與叔段企圖奪權的陰謀也清清楚楚,但他卻不動聲色。
此後,叔段因為鄭莊公的一次次退讓,促使叔段篡國稱君的野心曰益增長。不久叔段竟命令西部和北部邊境同時聽命於自己。接著又把封地附近兩座小城也收入他的管轄範圍。直到這叔段發起了叛亂,而早已做好了準備的鄭莊公很快就將叛亂。
之所以想到這個典故,是因為柳乘風猜到了朱佑樘的心思,若是現在將這萬通像豬一樣養起來,又如何能報仇雪恨。想要名正言順的剷除掉萬通,就必須像鄭莊公縱容他的弟弟叔段一樣,給予他高官厚祿,讓他產生出錯覺,曰益驕橫,到了那時,滿朝必然怨聲載道,再以雷霆手段,一舉將萬通拿下。
到了那時,要殺要剮,誰還敢再說什麼,天下人只會說皇上聖明,顧念萬貴妃,對這萬通關愛有加。只是這萬通自己不識時務而已。
既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又徹底收拾了萬貴妃的弟弟,只是這個計劃,實在是有點兒風險,也頗費周折,可是想到皇上居然採取這麼多的手段,去對付萬通,就可以想見,姓萬的一對姐弟實在是把朱佑樘得罪的太狠了一些。
當然,這個計劃也有疏漏,那便是要掌握一個度,錦衣衛是天下最要害的衙門之一,萬通可以做指揮使,但是絕對不能在錦衣衛內部樹立威信,否則極有可能貽害無窮。
朱佑樘眯著眼,淡淡的道:「朕有些話不方便說,可是想必朕不說,你也能明白,知道該怎麼做。」
柳乘風連忙道:「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萬通乃是皇親國戚,說起來,也算是老國舅了,陛下身為天子,自要善待他。可是公是公,私是私,現在萬通即將赴任錦衣衛指揮使,微臣身為錦衣衛僉事,自是要小心在意,陛下放心,錦衣衛裡頭,絕不會出岔子。」
有些話本來就不必說,一個會心的笑容就能瞭然的,柳乘風說了這麼多,也確實是摸透了朱佑樘的心思,讓朱佑樘咳嗽一聲,點頭道:「你既是知道,朕也就不再多言了。」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過了一會兒,外頭卻是有太監唱喏道:「皇后娘娘駕到。」
朱佑樘臉色一呆,便見這張皇后快步過來。
從坤寧宮到正心殿,距離不算遠,一個在內宮,一個是在外朝,一般的情況之下,皇后極少是出後宮的,此時她卻是皺著眉,快步進殿,看了朱佑樘一眼,便尋了個位置坐下,道:「皇上,臣妾聽了些流言。」
朱佑樘恢復了常色,看了柳乘風一眼,柳乘風道:「陛下,娘娘,微臣是不是該告辭了。」
張皇后卻是搖頭道:「你就在這兒呆著。」
柳乘風苦笑著又坐回了原位。
張皇后繼續道:「聽說陛下要召萬通回來?」
朱佑樘道:「萬通這一次立下了大功,若是再讓他繼續呆在遼東,群臣只怕也不滿意,朕」
張皇后柳眉倒豎冷笑道:「這倒是奇了,從前那萬通亂政的時候,群臣不也不滿意嗎?現在倒是好,把他招回來,難道陛下忘了,從前在東宮,在詹事府的時候,那萬通是怎麼欺負陛下的,哼,殲邪小人,陛下卻還要他做錦衣衛指揮使,他能做,依著臣妾看,這柳乘風也能做。」
柳乘風心裡甜滋滋的,差點忍不住想說,還是娘娘知我。
朱佑樘卻是擰了擰眉,道:「這是國事,朕自有朕的考量,你放心便是。」
張皇后一時無言,她也知道自個兒的話有些過火了,婦人不干政,這錦衣衛的任免豈是她能說的,否則她與那萬貴妃又有什麼區別。可是旋即,又有幾分不甘,向柳乘風道:「柳乘風,那萬通做了指揮使,想必你的好曰子也到頭了,你自個兒小心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