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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金嘞嗨唷!二拉銀嘞嗨唷!三拉珠寶亮晶晶,大海不負抲魚人。撐船哪能怕對頭風,曬鯗哪管太陽紅!要摸珍珠海底鑽,要抲大魚急起篷。」
一大早登州府紅螺灣的漁民就扯起嗓子喊起漁歌出海捕魚。對於漁民來說靠海吃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說出海捕魚很苦,漁民稱之為十煞:所謂有風嚇煞,無風搖煞;有雨淋煞,起暴餓煞;熱天曬煞,冷天凍煞;兩腳奔煞,肩胛挑煞;三槓拉煞,老少哭煞。
但好歹辛勞一天能夠換得一頓飽飯,在亂世能夠活下去便足夠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襲殺登州(一)
吳老九是紅螺灣資歷最老的漁民之一,他祖上三代都依靠打漁為生,對於登州周遭海況十分了解。
在吳老九看來大海有時候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鬧起脾氣來你得順著他哄著他,絕對不能跟他對著來。
漁民開海的時候都會海祭,就是為了讓大海順心。只有大海順心了,他們才能有好收穫。
吳老九今年四十整,有一個妻子三個女兒。
一直沒有兒子是吳老九的一個心結。在他看來女孩子畢竟不比男人,出海這等辛苦的活兒不一定能做的來。
可漸漸的,隨著女兒們的長大他的這一看法也隨之改變。
三個女兒都很能幹,不光能幫著他修補漁網,分揀魚蝦,甚至能夠和他一起出海打漁。
吳老九自然是十分歡喜,一身的手藝總算有了傳人。
他也想明白了,將來招上一兩個上門女婿,即便沒兒子日子照樣過!
這年頭吃不飽飯的災民多的是,隨便給口吃的讓他做啥不行?
上門女婿?哼,算便宜他了!
吳老九一邊哼著調子一邊收網。
據他捕魚多年的經驗來看,這一網魚蝦很不少。
賣了魚蝦再給女兒婆娘扯上半匹步做幾件新衣裳!
待網全部收起後,果然沒有讓吳老九失望。漁網之中滿是蹦躂的海魚,間或夾雜著幾隻螃蟹。
嘿嘿這種黑殼螃蟹老么最喜歡吃。吳老九嘴角一扯,露出一排黃中帶黑的牙齒。
將魚蝦全部裝到木桶之中餵了水,吳老九便急著調頭返航。
從這裡到紅螺灣最少也得兩個多時辰,他得趕在天黑之前回去。
看著波光粼粼的大海,吳老九心情大好,又哼起了漁歌調子。
「一拉金嘞嗨唷!二拉銀嘞嗨唷!三拉珠寶亮晶晶,大海不負抲魚人。撐船哪能怕對頭風,曬鯗哪管太陽紅!要摸珍珠海底鑽,要抲大魚急起篷。」
這漁歌號子是他父親教給他的,他父親則是他爺爺教的。祖祖輩輩的打漁人哼著一樣的調調,揚帆起篷,拋網收網,日出而漁,日落而歸,過著靠海吃海的日子。
雖然平淡卻也幸福。
吳老九很知足,比起河南陝西等地的災民,紅螺灣漁民的日子絕對算的上幸福了。
據說河南陝西赤地千里,糧食顆粒無收。災民們沒的吃,只能偷觀音土果腹。
可觀音土吃了雖然能充飢卻不能排泄。但凡是吃了觀音土的人最後都會腹脹而死。
若僅僅是天災倒也罷了,偏偏還有人禍。
官軍,闖軍,韃子,都圍著陝西、河南轉,老百姓即便沒有被餓死,也會被抓了壯丁填壕。
吳老九聽說陝西、河南的百姓十不存一。
即便是山東也沒少遭兵禍。
崇禎年間韃子破口劫掠京畿,還不盡興遂調轉方向殺向山東。
臨清背靠運河,是多麼繁華的一座大城啊,被韃子劫掠屠戮一番,元氣大傷,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復。
也就是遠離內陸的登州,極少受到波及。除了孔有德那次登州之亂,再沒有遭受過兵禍。
即便是那次登州之亂,也就是城中的百姓遭了殃,紅螺灣的漁民根本沒有受到波及。
這麼說來,紅螺灣還真是老祖宗留下的福地吶。
時間過的飛快,不知不覺間吳老九的漁船駛進了灣口。
可他卻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整個漁村上方都冒起熊熊黑煙,隔著老遠他都能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
吳老九登時起了幾分警惕,將身子趴的極低,仔細觀察著漁村的動靜。
過了片刻他發現幾個兵丁出現在碼頭上,將一具無頭屍體拋入海中。
嘶!
吳老九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這好好的怎麼會出現這麼多兵。
他急欲探個究竟,又不敢繼續行船前往,索性身子一翻跳入海中。
紅螺灣的漁民個個都是水性極好的,吳老九自然也不例外。
這個距離他甚至可以不換氣直接游過去。
越靠近碼頭海水越渾濁,吳老九儘量將身子沉得低些避免引起碼頭上那些兵卒的注意。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吳老九游到了碼頭邊上,見那幾名兵卒有說有笑的走遠了這才敢浮出水面。
腦袋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吳老九大口喘吸著。
方才那口氣他憋的太久,差點就撐不住了。
吳老九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雙手扶著木板往前挪動。
他的動作不敢太大,故而速度很慢,兩百步的棧板花了兩盞茶的時間才挪到了頭。
到了棧板盡頭,吳老九可以更清晰的看到漁村裡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