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朱慈烺冷冷掃視了殿中跪伏的群臣,繼而道:「朕再給汝等最後一次機會,今日下朝後把家產登記報備。朕會酌情定下你們的捐獻銀額。朕提醒你們,不用想著偷奸耍滑,故意隱瞞。朕會命錦衣衛和東廠一一核對,若有出入者,汝等便等著剝皮實草吧。退朝!」
朱慈烺一甩衣袖揚長而去,眾文武官員仍然懾於餘威跪伏在地,良久不敢挪動分毫。
回到內宮後,朱慈烺再次召見了錦衣衛指揮使趙信和東廠提督太監劉傳宗。
「陛下,朝會之上為何不把這些貪官全部拿下?」
趙信已經在奉天殿外安排了不少錦衣衛校尉,只要朱慈烺一聲令下就可以立即衝進去緝拿貪官。
可最終朱慈烺還是選擇給這些貪官一次機會,這讓趙信大為疑惑。
「你以為朕不想嗎?」
朱慈烺搖了搖頭,長嘆道:「治大國如烹小鮮,不易啊。若是朕把名目上那些貪官全部拿下處死,這朝堂之上還剩下幾人?還有誰為朕做事?眼下建奴勢大,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這些官員能力還是有的。只要他們能夠把貪污的銀兩吐出來,今後不再犯朕便饒他們一命。不過其中有一些人朕不絕不會放過,即使現在為了求穩不與誅殺將來也總有一日要將他們明正典刑。」
朱慈烺在名冊上勾選一番,這些人正是原本歷史上獻出南京城,投靠滿清的朝廷『柱石』。
……
……
第二十五章 錢謙益
南京錢府。
花廳大門上掛著一副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副著名的對聯是東林黨創始人顧憲成所作。當初他在無錫創立東林書院,抨擊時政、褒貶大臣。可隨著顧憲成的去世,東林黨也漸漸演變成一個爭權奪勢的黨派。
到了本朝,東林黨奉錢牧齋錢謙益為黨魁,但其在與溫體仁的爭鬥中落敗從而去職,一直賦閒在家。
甲申國難,太子繼位。許多南京老臣都得以起復,惟獨錢謙益沒有。這使得他氣憤難耐,夙夜難寐。多虧有繼室柳如是在床笫間悉心侍奉,才使得他每夜精疲力竭後倒頭大睡。
今日錢謙益又是到了午後才醒來,在柳如是的服侍下正用著午飯,便有門子來報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鐸來訪。
錢謙益大喜,顧不得吃完午飯連忙起身前往花廳相見。
自打崇禎十年去職以來他一直過著賦閒在家,偶爾講學的生活。這日子雖然清閒,但對於志在廟堂的錢謙益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如今新君即位,錢謙益本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可天子似乎並沒有起復自己的意思。這讓錢謙益十分焦急。
錢謙益一度想去拜會內閣首輔、中極殿大學士史可法,想讓這個同為東林黨的同僚替自己說說話,讓天子徵召他。
可是他一直沒有下定決心。這是因為錢謙益放不下來面子。畢竟他是公認的東林黨魁首,而史可法雖然師從左光斗,但出仕比他要晚的多。
錢謙益是萬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而史可法是崇禎元年才進士及第的。
從資歷看,錢謙益絕對是史可法的前輩。
從年齡上看就更不用說了,錢謙益比史可法大了整整十九歲。
這天底下哪有前輩長輩主動屈尊紆貴去求一個後輩晚輩的道理。
哪怕這個後輩晚輩現今是位極人臣,紅的發紫的內閣首輔!
錢謙益多麼希望史可法主動來找他,舉薦他重新出仕,可新皇登基以來近一月,史可法卻一點這個意思都沒有。
這讓錢謙益大為失望。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錢謙益沒有等來史可法卻等來了王鐸。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王鐸不能算是東林黨。在天啟六年時魏忠賢命顧秉謙、黃立極、馮銓等主持編修《三朝要典》陷害東林黨。王鐸也曾一度參與修撰,不過後來其與黃錦、鄭之玄主動辭修,與閹黨劃清界限。從這一點上看,王鐸至少也不能算閹黨。
其在政治立場上,更像是一個中間派。
明哲保身,無可厚非。
論私交,其與呂維祺、倪元璐、黃道周等人也甚篤。甲申之後,東林黨勢力已經大不如前,對於政治身份錢謙益也不能太苛求。
在他看來,只要對方不是純粹的閹黨就能夠接受。東林黨若想恢復至萬曆末年的榮光,像王鐸這樣的中間派,甚至稍稍偏向於東林的更要好好拉攏。
何況錢謙益現在賦閒在家,一個東林黨魁的名頭也沒甚用處。若是能夠借王鐸之手起復,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王鐸雖然官位不如史可法,但好歹也是左都御史。由他出面舉薦,天子總歸要給個面子吧?
一想到自己很快又可以叱吒廟堂,錢謙益便覺得十分興奮。
當然身為「東林君子」他不能表露出分毫,一定要是一副視官爵為糞土的態度。
「十樵(王鐸的號)今日怎麼來了?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錢謙益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
「牧齋這養性的功夫著實了得。」王鐸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只怕某們是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十樵何出此言?」
錢謙益見王鐸面有憂色,不似矯揉造作,遂關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