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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太監以酒醉為由率先離席,眾人便也相繼散去。
堵胤錫也坐上了轎子返回自家宅邸休息。
翌日一早,陳太監便以私人的名義去了何騰蛟、左良玉的宅邸。
對此堵胤錫不覺得有絲毫的奇怪。宦官多貪財,這個陳太監自然也不會例外。
按照官場上的慣例,上官所到之處,下屬要準備一筆豐厚的程儀以作表式。
陳太監是代天子傳旨,自然是上官,何、左二人作為湖廣文官、武將的代表,各自送上一份程儀自然也可以理解。
但之後陳太監又去了武昌知府、湖廣布政使等大員的私宅,看樣子是狠狠的賺了一波。
當時堵胤錫給陳太監作了一個評價:貪中惡鬼。
看樣子這位陳公公不向所有湖廣官員都討要一份程儀是不會罷休了。堵胤錫官場混了半輩子,沒少見貪婪的人,但貪到陳太監這個份上絕對是獨一份。
如此貪婪的人自然不會忘記堵胤錫。
實際上,堵胤錫此時雖然是湖廣按察司副使,但因為正職一直空缺,他便是實際的按察司衙門堂官。加之堵胤錫又掌著武昌兵備道事,絕對可以排到湖廣官場前五。這樣的大魚,陳公公自然不會放過。
堵胤錫得知陳太監登門,便命管家準備了一份程儀,只盼著早點把這位瘟神送走。
可誰知陳太監進到堵胤錫書房中並沒有急著暗示程儀的事,而是叫堵胤錫屏退左右。
堵胤錫雖然感到十分奇怪,但還是給陳太監面子照做了。
陳太監環顧左右確定沒人,這才壓低聲音命堵胤錫接旨。
堵胤錫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天子有密旨給他,連忙跪倒在地接旨。
陳太監從貼身小衣里抽出一份疊成手掌大小的紙張,展開來念。
密旨的內容十分簡短,只有一句話:左鎮跋扈,卿可分而治之。
便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堵胤錫激動不已。
他之所以激動,不是因為天子看重他,特地下了密旨給他。而是天子有收服左鎮的雄心!
作為大明的忠臣,堵胤錫對左良玉的跋扈早就看不下去了。可惜何騰蛟和左良玉打得火熱,二人一唱一和,外人根本沒有插話的機會。
加之左良玉手下二十餘萬大軍,堵胤錫為大局計也不敢斥責左良玉引發不良的政治影響。
在他看來朝廷也是忌憚左良玉的,這才會對他加官進爵以示恩寵。
這也無可厚非,朝廷手中沒兵,不和軍閥合作又能如何?得過且過罷。
但當他領到天子密旨的那一刻,他才明白當今聖上是個有著雄才大略的英主。
天子看問題看的很透徹,分析的也是一針見血。
左良玉跋扈,是因為其手下兵多將廣。
但這些兵將可不都是左良玉的嫡系,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投降收編的。
因為軍餉待遇不同,左良玉麾下各營矛盾不少,絕非鐵板一塊。
而天子的策略便是分而治之!
只要分化了左良玉的部眾,他的實力便會變弱,朝廷便有了機會!
此刻堵胤錫才明白陳公公為何要去一眾湖廣官員的宅邸「討要程儀」。這是為了保護他堵胤錫,避免引起左良玉、何騰蛟對他的懷疑啊。若是陳公公直奔堵胤錫府邸,何騰蛟、左良玉這兩隻老狐狸肯定會有所察覺。
天子要收左鎮,又不想打草驚蛇,只得發一明一暗兩道聖旨。
……
……
第六十九章 分而治之
雖然皇帝陛下的聖旨內容十分簡短,卻是給了堵胤錫一個努力的大方向。
分而治之!
左良玉麾下共有三十六營:馬進忠、馬士秀、王允成、惠登相、吳學禮、張應祥、楊國棟、徐懋德、毛顯文、張光璧、金聲桓、常登、徐勇、張應元、徐育賢、盧光祖、盧鼎、李國英、徐恩盛、高進庫、胡友聲、徐元仁、常國安、杜應金、印啟貴、於自成、段鳳翔、秦天祿……
其中實力最強的當屬金聲桓部。
堵胤錫決定先從此人下手。
金聲桓是陝西榆林人,原是巨寇,匪號「一斗粟」,後來投降左良玉,部眾並沒有被打散而是完全保留建制依舊由金聲桓統領。
金聲桓不是左良玉麾下嫡系,但卻是左鎮三十六營中最能打的。
在對抗順軍白旺部時,左良玉最為倚重的便是金聲桓。
馬進忠的實力排在左鎮三十六營的第二位。此人是陝西延安人,別號「混十萬」,早年間也是頗有名氣的巨寇,後來於陝州戰敗,投降了左良玉。
巧合的是,金聲桓和馬進忠都是流賊出身,又都是陝西人,故而整個楚鎮中陝西兵占據了很大一塊比例,足有七八萬之多。
若是能爭取到這二人,堵胤錫有信心架空左良玉。
只不過這二人都是一股流寇習氣,堵胤錫還沒有想好用什麼方式拉攏。
直接用銀子賄賂?且不說堵胤錫拿不出大筆銀子,便是他能夠拿出來恐怕只能滿足二將一時胃口,不是長久之計。
許以高官厚祿?
堵胤錫似乎沒有這個權力。他雖然得了天子密旨,但沒有權力代天子向金聲桓、馬進忠允諾。在手中沒有王命旗牌的情況下,以堵胤錫本身的職位,不足以越過何騰蛟直接向左良玉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