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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恂的最大作用是牽制湖廣的左良玉,那麼從理論上講授予侯恂湖廣總督之職是最合適的。
左良玉雖然加了寧南候的爵位,但說到底只是一個武將。湖廣總督則是總抓湖廣軍政的文官一把手,光靠名頭就能壓制左良玉。
加之侯恂對左良玉有知遇之恩。只要侯恂在武昌開衙坐鎮,左良玉多少會收斂幾分。
但實際卻很難這麼安排。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湖廣已經有了何騰蛟。
雖然現在何騰蛟只是湖廣巡撫,但因為總督之位一直空缺,何騰蛟便是湖廣實際意義上的文官領袖。
何騰蛟理政能力水平一般,但鑽營政治的水準絕對是一流。
其在湖廣任上,與左良玉打得火熱,二人之間十分默契。
這當然是以犧牲朝廷利益為條件的。
正是因為何騰蛟對左良玉的縱容,使得湖廣軍閥藩鎮化越來越嚴重,儼然有第二個遼鎮的趨勢。
若是換做堵胤錫做湖廣巡撫,湖廣的局勢絕對不會糜爛到這種地步。當然,把湖廣藩鎮化完全歸咎為何騰蛟的無能有失公允。但不可否認的是,湖廣局勢的糜爛和何騰蛟的不作為有直接的關係。
如今的湖廣文臣武將相互勾結,形勢極為嚴峻。
這直接迫使朱慈烺一方面對左良玉採取懷柔的策略,另一方面暗中分化其部眾。
現在朱慈烺只能等,等到堵胤錫分化更多的左鎮營將,等到左良玉一命嗚呼。
那時,左鎮群龍無首,方是朝廷動手的好時機。
歷史上何騰蛟出任湖廣總督,收編忠貞營,完全是把湖廣當做自己老巢經營。即便如此,湖廣仍然被他搞得一盤散沙。而且何騰蛟此人絕對算不上忠心,其對隆武帝陽奉陰違,大搞權力尋租,公然挑戰皇權。
是以此人肯定是不能重用的,只待朱慈烺對左鎮動手時,便可將其一併剪除。
朱慈烺準備再發一道密旨,命堵胤錫暗中監視何騰蛟,必要時可直接寫奏疏密報。
對於侯恂的使用,朱慈烺徵詢了兩個人的意見,其一是文安之,其二是路振飛。
文安之建議授侯恂提督操江之職,湖廣總督則繼續空置。
他的理由是提督操江負責江防,可以更多的影響長江防禦。
這對於朝廷來說是極為有利的。畢竟荊州府還在闖賊白旺部手中,隨時可能順江而下攻掠武昌。
侯恂可以利用身份對左良玉施加影響,令其把更多兵力投注到上游江防上去。
這麼做合情合理,又是侯恂發聲,左良玉沒有理由拒絕。
如此一來,長江中下游的壓力就小了很多。即便左良玉真想像原本歷史上搞出一波『清君側』,也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調動水師。這便給了朝廷準備時間。
當然,這是最悲觀的情況。
正常情況下,侯恂應該還是能夠穩住左良玉的。
文安之之所以建議空置湖廣總督之位,也是因為擔心何騰蛟狗急跳牆。在文安之看來,何騰蛟的權力欲望實在太過強烈,早已將湖廣總督視為囊中之物。
這種情況下如果朝廷貿然派侯恂出任湖廣總督,等於狠狠扇了何騰蛟一巴掌。這是何騰蛟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若是何騰蛟一氣之下喪失理智,煽動左良玉圖謀自立,那局勢可就徹底無法收拾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何騰蛟與侯恂平級。
何騰蛟任湖廣巡撫,侯恂任提督操江。
看似二人勢均力敵,但因為朝廷在湖廣還有堵胤錫這枚暗棋,故而其實在文官層面是朝廷占優的。
而路振飛則持不同意見。
他的想法比較激進,認為提督操江一般是加都察院僉都御史銜的,和湖廣巡撫平級,難以壓制何騰蛟。
而湖廣總督至少會加都察院副都御使頭銜,比僉都御史高了整整一級。
官大一級壓死人,侯恂說話底氣也足。
路振飛的觀點也有一定道理。
大明的巡撫、總督起初只是臨時設立,到後期才逐漸發展為定職。
饒是如此,其本身也是沒有任何品級的。
不論是巡撫、還是總督,亦或是提督操江都要加都察院官職,以風憲官之本職出任。
按照慣例看,總督確實比巡撫、提督操江的都察院加銜高。
路振飛認為既然要讓侯恂壓制何騰蛟、左良玉,就要給他充足的支持,在官位上做足文章。
二人一個溫和,一個激進。一個屬於鴿派,一個屬於鷹派。
從政治平衡上來講這是好事。
朱慈烺作為大明帝國的掌舵人,需要聽取不同的意見,這樣才能夠減少決策失誤。
他畢竟也是凡人,是人就會出現判斷失誤。朱慈烺需要的是在他出現判斷失誤的時候,有臣子能夠提醒他。
若是臣子都是一個聲音,朱慈烺便很可能步入歧途而不知。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若是在清平盛世,出現這種失誤還不打緊。但現在是亂世,大明周圍豺狼虎豹環伺,隨時可能被分食,這種情況下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失誤。
朱慈烺本人更傾向於文安之的觀點,但路振飛說的亦有道理。
朱慈烺索性根據兩種方案分別進行推演,分析出所有的可能性。
最終他還是決定採用文安之的方案,加侯恂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銜,授提督操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