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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終他們還是開始嘗試殺人。因為不殺人就會被殺。不反抗,等待著他們的就是一場屠戮。
他們沒有選擇!只有奮起反抗才有一線生機!
鄉勇們把擂石搬起重重砸下去,看著一張張輪廓清晰的臉被砸的血肉模糊,不少人胃裡都翻江倒海起來。
噁心,真的噁心。白色的腦漿混著殷紅的鮮血,實在令人作嘔。
一些人甚至直接吐了出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但有一人卻是個另類,他非但沒有噁心嘔吐,甚至毫不停歇的搬起擂石朝城下砸去。
他就是吳老九。
就在幾日之前,他所在的紅螺村被叛軍洗掠屠戮一空,妻子女兒全部慘死。
吳老九因為外出捕魚才逃過一劫。
從那刻起吳老九就發誓一定要替妻子和女兒報仇。
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替慘死的妻子女兒報仇。
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和悲痛,吳老九連夜趕往登州城,向登州府的父母官知府袁惟泰稟報了這一事情。
知府大人當即下令將登州府附近漁村的漁船全部焚毀,並疏散一應漁民。
這些漁民雖然沒了漁船,但好在保住了性命,比之紅螺灣的漁民實在是幸運太多了。
可如此一來劉良佐劉澤清所部叛軍無法湊足船數浮海出逃,便殺向登州城想要屠城泄憤。
所有人都感到惶恐不安,唯獨吳老九很鎮靜,甚至鎮靜之中有一絲期待。
他終於有機會給慘死的妻子女兒報仇了。
知府大人發動鄉勇上城頭守城,吳老九自告奮勇。
知府大人需要一個人替他呼喊傳達命令,吳老九主動請纓。
雖然明白自己很可能死在城頭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吳老九絲毫沒有懼意。
因為他已經孑然一身,一無所有,沒啥好怕的了。
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
人死鳥朝天!
叛軍士兵攀城的速度很快,他們在土丘上放上排梯,如同蝗蟲一般拼命朝上攀去。
鄉勇們的守城經驗不足,不會使用狼牙拍、夜叉擂等大型守城器械,只能一次次的搬運擂石、滾木砸向這些亂兵。
雖然不斷有人被砸中跌下梯子,但還是有人借著機會登上了城頭。
他們拔出咬在口中的單刀,肆意的朝身旁的鄉勇們砍去。
在這些亂兵眼中,眼前的鄉勇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豬羊。
越來越多的亂兵沖向城頭,鄉勇們則下意識的朝後退去。
雖然他們手中有剛剛領到的刀槍,但沒有人敢主動上前與亂兵搏殺。
在死亡面前,近乎所有人都選擇退縮。
這個時候吳老九站了出來。
他攥著一桿長槍向前刺去,將幾個突前托大的賊兵像穿糖葫蘆一樣穿在一起。
這幾個賊兵本來在放聲大笑,突然被刺了個透心涼,笑容戛然而止。
吳老九一腳踹向最當前賊兵的胸口,將長槍拔出繼續殺賊。
他此前從未使用過長槍,當下全憑一股狠勁。
偏偏他的這股狠勁震懾住了不少賊兵。
這些方才大肆殺戮如入無人之境的亂兵面面相覷,都警惕的望著眼前的這個瘋子。
吳老九現在確實當的起瘋子這個稱號。
只見他披頭散髮,滿臉血污,雖然不是他的血,但給人一種十分可怖的感覺。
這麼一尊煞神擋在面前,誰也不願意做那個沖在前面的倒霉鬼。
一時城頭的局勢竟然稍稍穩住了。
那些鄉勇見吳老九一個人就擋住了十幾名叛軍士兵的推進,直是感到難以置信。
漸漸的有人上前與吳老九並肩作戰。
不會用槍?沒關係,可以現學!
不會用刀?沒關係,可以現學!
不會用茅?沒關係,一樣可以現學!
雖然他們的動作可能不標準,雖然他們的力道可能不足。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夠殺人便足夠了。
「鄉親們,殺光這些亂兵!保衛家園!」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鄉勇們紛紛振臂響應。
他們畢竟人數上有優勢,雖然搏殺技巧不如這些兵痞,但也把陣線向前推進了不少。
亂兵們被擠到垛口處,已是退無可退。
在一名把總的帶領下發起了反擊。
照說這些亂兵手中只有一柄單刀,奈何不了擁有長槍長矛的鄉勇。
可在亂兵搏命的攻勢下,最前面鄉勇的心理防線再度被攻破,紛紛抱團四散。
此時出現了一個缺口。
利用這個缺口,亂兵又殺了回來。
如此來來回回撕扯了好幾次,雙方殺得難解難分。
可隨著登上城頭叛軍數量越來越多,鄉勇們漸漸支撐不住。
吳老九沖在最前面搏殺,已經耗盡了力氣,用長槍撐地大口的喘著粗氣。
一些亂兵趁機上前圍攻他,吳老九雖然竭力格擋,但還是被砍傷了幾處。
一名叛軍把總看出吳老九已是強弩之末,急於結果這個麻煩,抽出橫刀朝吳老九的下身砍去。
吳老九雖然很想閃開身子,但雙腳卻是發沉不聽使喚。
他眼睜睜的看著刀鋒劃開他的肚皮,腸子從傷口翻了出來。
撲通一聲。
吳老九雙膝跪地,卻仍然昂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