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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的懺悔了,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自己能活到現在,真是公子出大人大量啊。
幸好,這是一個不以言論獲罪的時代,幸好幸好!
第二天早晨起來時,玉紫一醒來,便向正在著衣的公子出看去。
這一看,她對上了公子出兀自有點惱怒的目光。這目光,嚇得她連忙低下了頭。
更讓玉紫鬱悶的是,公子出走後,韓公主便蹦蹦跳跳地跑來,她一見到玉紫,便縱身一撲,緊緊抓著她雙臂,格格笑個不休,“玉姬,玉姬,你可真是有趣,真是好玩呢。大家都在說你呢,格格。”
韓公主的格格歡笑中,一個響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玉姬,公子令你隨侍。”
“諾。”
玉紫連忙站起身,在韓公主撅起嘴,把玉紫的糙枕一根根扯出,擰成幾截,扔到地下時,快手快腳地換過姬妾的衣袍,走了出去。
公子出已上了馬車。
玉紫輕手輕腳地爬上,她朝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悄悄地縮到一角,蹲下。
玉紫剛剛蹲下,公子出冷笑的聲音傳來,“玉姬,你本不懼我,何必做出這種種敬畏表情?”
玉紫低下頭來,她絞著雙手,想了想,才回道:“妾,實是畏的,敬的。奈何到得夢中,一切由神魂做主,妾……”
她解釋不下去了。
公子出盯了她一眼。
半晌,他嘆了一口氣,道:“玉姬……”
“然。”
“過來!”
玉紫磨磨蹭蹭來到他腿邊跪坐好。
公子出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頭髮。
他的大手,在她的秀髮上輕輕摩挲著,玉紫等了好久,也不見他開口,便悄悄抬頭看去。
卻見公子出劍眉緊鎖,側頭看著外面,那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再次消逝了。
看著這樣的他,玉紫反而有一種踏實的感覺。她總覺得,這樣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馬車穩穩的前進。
他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她的秀髮。
時間流逝中,玉紫開始走神了。她望著車板的紋路,又苦苦尋思起來:做個什麼生意,能在三個月中取得十倍利呢?
尋思了一陣後,玉紫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在她頭髮上撫摩地動作一頓,公子出低沉的聲音傳來,“因何嘆息?”
玉紫低著頭,老實地說道:“妾正在想著,如何才能在三個月內,把十金變成一百金。”
公子出沉默了。
就在玉紫以為他不會說話了的時候,他低低說道:“財利之事,小人之道。姬一婦人,何必如此?”
玉紫連連搖頭。
她剛想反駁,公子出一句話,令得她驚住了。
他撫著她的頭髮,低而溫柔地說道:“玉姬,回後苑吧,我許你為夫人。”
我許你為夫人!
我許你為夫人……
轟隆隆的震盪中,玉紫張了張小嘴,慢慢地抬起頭,看向公子出。
她看到的,是公子出的側面。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馬車外的風景,似乎剛才的話,並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這樣的他,反而讓玉紫感覺到了他的真誠。
他,許我為夫人……
一抹說不清道不明地歡喜,湧出玉紫的心頭。
他,是不是,對我有好感的?
玉紫的心,砰砰地亂跳起來。
她暈紅著臉,一動不動地靠在他的腿邊。這個時候,被她忽略的一切,都變得明晰起來。
那放在自己的頭頂的大掌,是如此溫熱,溫熱得她仿佛聽到了那手心血管博動的聲音。
他的心跳,也是那麼強勁有力,在這狹窄的馬車空間中,竟是如此動聽,如此清晰……
成為他的夫人哈。
從此後,不再風餐露宿,從此後,與他榮辱與共,從此後,不會有食客和遊俠兒,輕易地把她誅殺。
從此後,可以為他生兒育女。
她所需要做到的,只是容忍別的女人與她一起擁有這個夫君,她只需要在他寵愛時,好好留著那份寵愛,儘快為他生一個兒子保住地位。她只需要在別的夫人,或是他的正妻要迫害她時,防上一防。她只需要在他的恩愛不再時,有一個兒子可以養老。她只需要擔心他的地位不保,性命不保。只要他的地位在,性命在,她的榮華便在……
玉紫慢慢地閉上雙眼:不,生命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
活一世不容易,若只是為了活下去,人與動物又有什麼區別?
不,她要活得像她自己!她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博一博,她只想著,就算老了,丑了,病了,就算她沒有生兒子,也可以養得活自己,可以不怕任何人迫害,可以不看任何人臉色。
青春不是用來揮霍一空的,而是用來拼博的。拼一個心的自在,拼一個死而無悔。
“格支格支”的馬車滾動聲中,玉紫久久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便是回答了。
公子出微微轉頭,他朝玉紫盯了一眼,嘴唇一揚,露出一抹嘲弄地笑容來。只是這次的笑容中,多多少少有點惱怒。
他轉過頭去,繼續認真地看著風景。
馬車越走越遠,玉紫感覺到公子出的氣息越來越冷後,悄悄地向旁邊退了退。
慢慢的,她退到了馬車的另一邊,掀開車簾,玉紫好奇地朝左右看去。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兩隊五十人左右的劍客。馬車正在行走的,是一處處農田。現在田中一片荒蕪,抬頭看去,滿山滿野都是蒼茫一片的空寂。
咦,馬車怎麼走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了?
在玉紫的詫異中,馬車停了。
看到公子出下了馬車,玉紫連忙跟上。劍客們也下了馬,籌擁著公子出,走過蜿蜒的田間小道,向山野中走去。
這山不高,一條踩出來的小路彎了幾彎後,延伸到山的盡頭。
玉紫每次跟公子出出門,走的都是石板路,去的豪奢華第,她還真弄不明白,公子出帶著她,來這種荒山野嶺間做甚麼?
這山間小路上堆著厚厚的雜糙,泥土地上沆沆窪窪,還堆積著昨晚所下的雨水。
不過,這一行人,穿的都是鹿皮和牛皮做成的鞋履,地面雖濕,卻不會弄髒他們的腳。
特別是公子出,他明明一襲淡藍色,幾乎拖到地上的袍服,可不管他怎麼走,那泥土雨漬,不會有半點沾上他的衣袍。
玉紫不知道,傳統的貴族,對於走路,都有培養的。
如此走了一個時辰後,玉紫已有點氣喘吁吁了。她朝公子出看了一眼,發現他俊美的臉上,依然是一派沉穩,難不成,他與這些劍客一樣,也會功夫?
終於,一行人來到了山頂上。
山頂上,無數竹子和四季常青的松樹掩映下,幾幢茅糙屋出現在玉紫的眼前。
見到那茅糙屋,公子出加快了腳步。
他來到了糙屋外。
朝著裡面深深一揖,公子出朗聲說道:“趙公子出,求見虞公。”
一陣雞叫聲傳來。
雞叫聲中,糙屋的一扇木門‘吱呀’打開,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走了出來。
這童子,穿的是普通庶民常穿的葛布深衣。他徑直走到糙屋前的木欄柵邊,雙手攀在欄上,他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朝公子出打量了一番後,朝身後叫道:“老師,這公子出好大的派頭呢,不但帶著一婦人,還帶著幾十個持劍的匹夫。”
童子的聲音一落,公子出已經笑了起來,“此言差矣,虞公名揚天下,出當以國士之禮前來求見。我身邊婦人,身後劍客,皆非庸人。”
他的意思是說,他的派頭大,身後的人都不凡,才能表現他對虞公的重視。
公子出在提到‘我身邊婦人’幾個字時,似是無意的頓了頓,無形中,便強調了玉紫的存在。
那少年轉頭看向玉紫。打量了幾眼後,少年詫異地問道:“這婦人,並無出眾之處。”
公子出笑而不語。
那少年兀自盯著玉紫,突然,他轉過頭叫道:“老師,這婦人目光炯炯,舉止雍雍,似與別的婦人不同。”
茅糙屋中沒有聲音傳來。
那少年又圍著玉紫轉了一圈,盯著她因勞作而較粗糙的小手一眼,轉身朝糙屋中走去。
不一會,他走出來了,盯著玉紫,少年說道:“兀那婦人,且上前來,我師有言詢問。”
玉紫朝公子出看了一眼,見他低眉斂目,面無表情。只得上前走出幾步,來到少年身側。
她朝著糙屋中盈盈一福,脆聲說道:“妾,見過虞公。”
茅糙中,傳來一個沙啞渾濁的老者聲音,“你一婦人,也能得到公子出‘皆非庸人’的評語?”
玉紫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公子出是來招賢人的。而她自己,現在代表的是公子出的顏面。
第99章回答
玉紫盈盈一福,脆聲回道:“妾是不是庸人,公一問可知。”
糙屋中老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一止,他哧哧連聲,“嬴出,你帶這婦人前來,是激我乎,激我乎?”
公子出微微躬身,應道:“出,不敢。”
“咄!”
屋中老人重重地唾了一下後,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咳嗽過後,他向玉紫喝道:“兀那婦人,老夫問你,趙國所懼者,何國也?”
這人一開口,問的居然是這等國家大事。
玉紫微一沉呤後,朗聲應道:“妾,不知也。”
“哈哈哈哈。”
在屋中老人放聲大笑時,玉紫清脆地說道:“然而,妾以為,趙所畏者,必是趙之所鄰諸國。”
老人的笑聲一啞,他問道:“為何如此說來。”
玉紫恭敬地應道:“有所謂,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玉紫這話一出,公子出迅速地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玉紫還在說道:“只有鄰國,才可取對方之土地壯已,取對方的子民充已。土地子民,立國之根本。因此妾以為,趙所畏者,強鄰也。”
茅糙屋中,安靜下來了。
這時,公子出低沉的聲音傳來,“玉姬,退後罷。”
“諾。”
玉紫剛剛退到公子出的身側,糙屋中老人疑惑的聲音傳來,“嬴出,這婦人出言不凡,師從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