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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他,聲音沙啞的,無力地說道:“大王,大丈夫者,一諾千金!身為王者,更當金口玉言。你這般出爾反爾,出爾反爾……”她說到這裡,聲音沙啞之極,隱隱有著哽咽,“趙出,你怎能這般欺負於我?”
趙出依然垂眸,他抿著唇,伸手撫著孩子的臉頰。
這時,殿中響起了一陣極力壓抑的嗚咽聲。
這嗚咽聲聲,充滿著無力,充滿著憤怒,充滿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倦怠……
陽光一縷一縷的從紗窗口透過來,炷狀的光芒中,無數灰塵上下翻滾。殿中很空蕩,只有那嗚咽聲聲,不絕於耳。
淚如雨下中,玉紫低低的,無力地說道:“趙出,你怎能這般欺負於我?”
趙出慢慢站了起來。
他把孩子放在床塌上,緩步朝玉紫走來。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摟著她溫軟的身軀。他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任由她的淚水滾落在自己臉頰,“玉姬,”他低低地喊道,“一想要棄你,我心如刀割。不守信諾又如何?被世人指點取笑又如何?我,就是悔了。”
他收緊手臂,把她扎紮實實地摟在胸口上,感覺到她的悲憤,他雙眼閉得緊緊的。他摟緊她,低低的,沙啞地繼續說道:“玉姬,玉姬,玉姬……”
聲聲叫喚,溫柔入骨。
玉紫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哽咽聲,她‘哇’地一聲啕啕大哭,縮在他懷中的身軀卻在扭動著。
她雙手齊出,奮力地把他推後。她向後退出一步,小臉掩在袖中,哽咽地說道:“趙出,你怎能如此,你怎能這般欺負於我。你,你欺人太甚!”
她剛剛退後,趙出雙臂一緊,再次把她摟到了懷中。
隨著他地動作,玉紫地掙扎更加劇烈了,她不停地推開他,推開他。可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饒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他的雙臂也如鐵鑄,紋絲不動。
漸漸的,玉紫雙手發軟,她抵在他胸口中,把他外推的手握成拳,重重地捶在他的胸口上。她啞著聲,嘶啞地說道:“趙出,你太過份了!你怎能希望得到一切?魏國公主能助你,你就娶她為王后。我,你也不想放開。你難道不知道,這世間的事,從來沒有兩全的!不可能讓你樣樣都得到的!”
這時,她的語氣已經有了邏輯,聲音也清朗了些。
在玉紫地控訴中,趙出抿緊唇說道:“玉姬,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棄我而去!”
語氣斬釘截鐵。
玉紫氣到極點,她突然哧地一笑,“與大王賭約半年,卻只是三天,大王便悔了?大王說悔又悔,為所欲為,如何示信於天下人?”
她的聲音又急又快,咄咄逼人。
趙出卻是聲音淡淡地回道:“不過失信於婦人而已,何必扯到天下人身上?玉姬,你說這些話對我無用!”
玉紫實是氣到了極點,也恨到極點。
這時,趙出低低的,苦笑著說道:“強行把你帶回,本已失信,再失信一次又有何妨?”
玉紫聞言,氣到了極點,一口氣噎住,暈了過去。
趙出摟著她,突然聽到她氣息一絕,不由大驚。當下他扳過她的臉,望著一動不動的玉紫,急急喝道:“來人,來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大王?”吱呀一聲房門推開,幾個劍客站在了門口。
“快召大夫,玉姬暈厥了!”
那腳步聲沒有動,反而清聲說道:“大王,玉姬這是氣極暈厥,用冷水一拂便可清醒。”
趙出一怔,他收起臉上的慌亂,說道:“拿冷水來。”
“諾。”回答他的,是侍婢的聲音。
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一盆冷水放到了趙出的面前。
趙出掬了點冷水,輕輕拍打在玉紫的臉上,額頭上,頸上。不一會功夫,玉紫的睫毛動了動。
見她馬上就要甦醒,趙出一笑,道:“退下吧。”
“諾。”
侍婢收起水盆,與眾劍客一同退下,“吱呀”一聲殿門再次關閉。
玉紫眨了眨長長的睫毛,迷茫的眼神漸漸轉為明亮,再,轉為空洞。
她瞪著穹形屋頂,瞟了一眼身側的男人,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趙出握著她的手,低啞地喚道:“玉姬?”
玉紫沒有回答,這時刻的她,直覺得疲憊到了極點。
趙出見她閉著雙眼,神色疲憊而冷漠,不由低下頭來。
他低著頭,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啞聲說道:“玉姬,玉姬,玉姬……”一聲又一聲,只是重複著她的名字。
玉紫沒有睜眼,也沒有理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響。接著,一個溫軟的小身軀放到了她的懷中。
玉紫慢慢睜開眼來。
她低下頭,望著孩子扁著嘴,嘴角流著亮晶晶口水的孩子,終於,那空洞的眼神中,變得明亮了些。
她伸手抱過孩子,側過身對著趙出,聲音低而冷,“妾累了,大王請出吧。”
一陣腳步聲傳來,房門開了又關,不一會功夫,偌大的寢殿中,便只有她和她懷中的孩子了。
直過了良久良久,寢房中才傳來一聲長長地嘆息。那嘆息反覆迴蕩,久久不絕。
這一天,玉紫都沒有出門。半晚醒來時,她發現一隻手臂搭在她的腰間。玉紫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好夢正酣的那個人是誰。
此時此刻,她的左側睡著攤手攤腳的孩子,她的身側,是那個男人。
偌大的房中,角落的石托中,燭光如豆,一切,顯得那麼溫暖,可她卻只覺得蕭瑟。
到得清晨時,一陣西西索索地聲音響起,同時幾個侍婢們游貫而入,幫助趙出穿衣戴冠。當聽著趙出離開的腳步聲時,玉紫重新閉上了雙眼。
土台上,趙出翻動著竹簡,他盯著竹簡上的字,字很清晰明了,也只有那麼二十來個,可他一看便是半天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撫上額頭。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大王?”
“說罷。”
“諾。”
那人應了一聲,道:“因玉姬回歸事,邯鄲城中議論紛紛。眾臣並無異議。”
趙出沒有動。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說道:“昨日午時,魏醫緩進入宮中,入了王后院落。”他頓頓了頓,說道:“王后疑似有孕。”
孕?
趙出抬起頭來,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抹厭惡憎惡之色轉瞬既逝。
他看著那站在角落中的黑衣人,目光銳利如刀,寒光隱隱,“她有孕了?”
那黑衣人搖了搖頭,“時日不到,醫緩亦不能斷。”
趙出笑了笑,不再言語。
傍晚了,趙王后坐在院落中。她的身後,一個宮婢正不緊不慢地給她捶著肩膀——自從知道趙出喜歡後,她便令宮婢們在自身上練習,到得現在,她已經喜歡上這種感覺了。
這時,角落裡的爐中開了,壺中的酒水開始‘咕咕’地翻滾沸騰。裊裊升起的煙霧中,一宮婢提起酒壺,一邊給趙王后斟著酒,一邊笑道:“王后休躁,你現在不是頻頻想嘔麼?定然已懷有公子了。小公子可是大王的嫡子,一出生就會是趙國的太子,那可是生來高貴的!”
第228章王后流產?
趙王后聞言,秀麗的臉上盛開一朵燦爛的笑容來,不過這笑容剛剛一露,她便收了回去。她右手按在几面上,因繃得太緊,那指節都開始發青。
趙王后瞪著前方,咬牙說道:“沒有想到大王居然如此不顧世人指責,不顧信諾兩字,才不過三天,便把玉姬那個賤婦給迎了回來。”
她實是氣恨交加,剛說到這裡,便低著頭喘息起來。兩個宮婢連忙走近,一個為她捶背,一個為她撫胸。撫胸的那個宮婢二十來歲,顯得頗為老成,她輕聲安慰道:“王后何必氣惱?那個婦人最得大王恩寵,又怎比得上王后這種金貴?王后畢竟是王后,他朝一日為大王誕下嫡子,便會尊榮無比!她玉姬最是得寵,又得留得大王幾夕恩愛?相處久了,大王自會厭了,更多的美人會吸引住大王的目光。”
那宮婢說到這裡,頓了頓,認真地說道:“大王的身邊,美人兒會不時都有,可王后之位,卻只有您一人能享!”
趙王后聽到這裡,鐵青的臉慢慢轉緩,她看向身前的宮婢,伸手按上她的肩膀,微笑道:“還是桃女你得我心。”
這話一說,站在四周的眾婢同時露出一抹艷妒之色。
那宮婢連忙一福,應道:“王后過獎了。”
趙王后搖了搖頭,她撫著腹部,望著高聳入雲的土台,喃喃說道:“你說得對。如我的父王,這一生恩寵的美姬何其之多?以前的休姬,後來有息姬,再後來有連夫人,可這些婦人過不了兩年,我父王便厭倦了,便迷上了別的美人。只有我的母后,才穩穩地坐在那裡,與他一道祭祀祖先,與他一道享受臣子姬妾的朝拜!”
她說到這裡,伸手按在小腹處,喃喃說道:“只要我生下兒子,只要我生下這個兒子!”只要自己生了一個兒子,這趙王后的位置,那就穩妥了七分!那個賤婦人不過為大王生了一個兒子,只因為那是大王的大子,眾趙臣便是如此欣喜。若是我誕下兒子,那可是嫡後所生的嫡子啊!身份何等尊貴?何等不凡?趙臣們定然更加歡喜!哼!我生下的嫡公子,身份可比那賤婦人所生的大子貴重千百倍!他可是名正言順能繼承這趙氏江山的嫡公子!
趙王后這時,臉上容光煥發,已是信心十足,她轉頭看向那個桃女,“醫緩是我母后派來的,切記不可怠慢了。桃女,你最年長,過去侍侯他吧。”
“諾。”
桃女低低地應了一聲,臉上閃過一抹失落:區區一個醫者,有什麼好侍侯的?
而剛剛還艷妒地看著她的眾婢,臉上則閃過一抹喜色。
趙王后向前緩步走去,她來到一棵桃樹下,纖細白淨的手撫著那粗糙的樹皮,指甲尖利地刮過,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嘎聲時,她暗暗忖道:可我那父王,從不曾對一個婦人,有大王對玉姬這般認真。大王那顆心,時時都放在玉姬身上。別的美人也就罷了,玉姬那賤婦,我斷不能容下她!只要我生下了孩子,坐穩了這位置,只要找到機會,我定讓那賤婦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