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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
“善!”
老人呵呵一笑,轉向公子子堤,目光中儘是慈愛,“公子,此兒的父親,定然熟識齊宮諸事。這一次前來曾城,能得到這兩父子,實是大收穫啊。請允許老夫向公子賀之!”
老人的肯定,令得公子子堤憂鬱的臉上,綻放了一朵笑容來。他轉向老人,雙手一叉,恭敬地說道:“阿父所言極是。”阿父,亞父的意思。
公子子堤轉向玉紫,笑了笑,他的長相是世間罕見的俊美,這一笑,便如雲破月來,雨過虹出,直是華光四she,攝人心魄。玉紫被這笑容一震,迅速地低下頭來。
這時,公子子堤清如泉水的聲音汩汩傳來,“小兒何名也?”
玉紫低著頭,雙手一叉,輕聲回道:“我名玉。”
“玉?此名甚貴。”
公子子堤詫異地打量著玉紫,瞅了她半晌,他嘴角揚了揚,道:“眼清而透,齒白而細,勉強可當得這個玉字。奈何太髒!”
說到這裡,他淡淡的命令道:“小兒,洗淨後再來見我。”
……“諾!”
第37章坦白
玉紫向後退去。
目送著公子子堤的馬車,不疾不緩地向前駛去。玉紫低著頭,尋思起來。
不一會,宮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身後傳來,“我兒何寂寂獨思?”
玉紫迅速地回頭,她跳上驢車,坐到父親的身邊,朝著前面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湊近父親低低地說道:“父親,公子子堤令我潔面後見他!”
“啊?”
宮驚住了,他臉色一白,急急地說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萬一他見到你是女兒,會不會以為你我欺騙於他?”
這時的人,骨子裡便認為信諾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幾種美德之一。對於欺騙的反應相當的劇烈。玉紫知道,宮是擔心公子子堤一怒之下,會殺了她!
她抿了抿唇,半晌後,才低聲說道:“或能得脫。”
她的話中,沒有多少自信。
宮聞言,長嘆一聲。
玉紫低頭尋思了一陣後,抬頭看向宮,說道:“我觀公子子堤,似是溫和之人。”
宮點了點頭,道:“若不是暴虐之人,便不會因此事輕易責殺。”他說到這裡,看向玉紫的眼神閃了閃,暗暗想道:玉相貌甚美,許能合得公子子堤心意,被他納入後苑為姬。
這樣一想,他的心倒有點熱了。
對於老人來說,女兒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玉紫如此能嫁給一位公子為姬,雖然這位公子只是質子,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姬,可至少也是一個歸宿。
車隊經過溪流旁時停了下來。玉紫跳下驢車,找到溪水的上流,見左右沒人,便把自己清洗一淨。
她低著頭,對著水中的倒影瞅了又瞅。
水中的人,已不復初見時那般紅潤飽滿,這幾個月的風餐露宿,使得原本圓潤的臉變得削瘦了,原本白裡透紅的小臉,變得蒼白了。
玉紫這個身體,五官只是清麗,最大的長處是肌膚雪嫩,眼神清澈,舉止從容鎮靜有貴族風範。現在臉色一差,便遜色了一分,又身著破舊的麻布衣,不加修飾,更是遜色一分。現在的她,比之剛到貴地時的面容,直是遜了一籌。
只是,左瞧右瞧,水中人,娉娉婷婷,分明是一個妙齡好女。哎,這個樣子,真的很難冒充少年啊。
這可如何是好?
玉紫咬著唇尋思起來。
她的身後,是一眾喧囂的劍客。車隊行走,每靠近溪河,便會停下來休息一番。現在眾人又在休息,有幾人還在下游取水洗刷。
玉紫把泥土在臉上塗了又拭,拭了又塗。那泥土塗在臉上,太顯形了,根本不是本來膚色。
弄了二刻鐘,眼見那邊傳來了催促聲,玉紫一咬牙,暗暗想道:這個公子子堤內心憂結,外表雖然冷漠,實際上是個溫柔和善之人。這樣的性格,若是利用得好的話,完全可以不被怪罪。
想到這裡,她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腳,身子一轉,大步朝著車隊眾人走去。
一個劍客遠遠地看到她走近,右手一揮,叫道:“小兒,公子喚你前去。”他說到這裡,揮舞的手不由定在了半空。
伸手揉了揉眼,那劍客愕然轉頭,朝著左右問道:“這,這,他?我眼花矣?”
沒有人回答他地問話。
眾劍客都張著嘴,錯愕地看著低頭走來的玉紫。
直瞪著她走向公子子堤所在的榕樹下,一個劍客才吃吃地說道:“這,這便是那髒污小兒?”
……
玉紫低著頭,緩步來到了公子子堤面前。
俊美絕倫的公子子堤,正跪坐在塌上,慢條斯理地飲著酒水,高大的榕樹,擋住了投向他的太陽光。斑斑駁駁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映著他那俊挺的五官,憂鬱的眼神,直是美得難言難畫。
公子子堤的左邊,跪坐著那個鬚髮蒼白的老人。而眾劍客,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嘻笑打鬧。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玉紫地走近。
玉紫悄悄地抬眸瞟了瞟,見到沒有人注意自己,又是鬆了一口氣,又是想苦笑。
她大步走到公子子堤面前,在離他約五步的地方跪下,雙手扒在地上,額頭點地。
宮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緊張地站了起來。他向玉紫衝出幾步,卻又急急地剎住了腳步。
玉紫五體投地地跪在那裡,啞著聲音說道:“我,有罪。”
玉紫的聲音,驚醒了低頭品酒的公子子堤。
他抬起頭來。
公子子堤皺起軒眉,奇道:“小兒因何施此大禮?”
剛說到這裡,他的目光一轉,瞟到了玉紫白嫩外露的小手,又看到了她白皙的頸項,聲音便是一頓。他徐徐問道:“小兒何罪之有?”
玉紫囁了囁,訥訥地說道:“小人,小人,小人……”她有點說不下去。
一咬牙,玉紫抬起頭來,直接讓自己的面容呈現在公子子堤的眼前。
一見到她的臉,公子子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瞅了一眼玉紫,轉向身邊的老人問道:“公叔,此兒,頗似好女?”
公叔正瞪目結舌地盯著玉紫。
他可沒有公子子堤這般鎮定。公叔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玉紫,好半晌才發出聲音來,“小兒,你,竟是婦人?”
公叔喘了一口粗氣,又重複道:“你,你竟是一婦人?”
玉紫重重地叩了一個頭,哽咽地說道:“妾是魯國貴女,族中生變,得家臣相護得以逃脫。一歲來,輾轉流離,因家教甚嚴,不敢落入女館,污及先人,便以泥灰塗面。後遇得宮,得他照顧,認其為父。現如今,被曾城強梁識破婦人之身,欲迫而得之。”
她說到這裡,額頭重重地抵在泥地上,顫聲求道:“妾雖是婦人,卻真識得字,亦真得趙公子出之賞。”
西西索索的,她從懷中掏出那隻木盒來。雙手捧著木盒置於頭頂,玉紫抬起頭來,蒼白清麗的臉上,已是珠淚盈盈,“妾以婦人之身求薦於公子,實有欺上之罪。公子詢問時,又有隱瞞之過。然,妾一婦人,不如此不足以保得清白。求公子寬恕!”
在她痛哭流涕時,宮從旁邊一衝而出,他伴著玉紫跪下,也是五體投地,朝著公子子堤重重一叩,蒼老的嗓音沙啞地響起,“先齊王曾言:過錯如果是情有可原的,便算不得過錯。求公子寬恕小女!”
父女倆的殷殷相求中,公子子堤皺著眉頭,靜靜地盯著玉紫,靜靜地盯著……
第38章成玉姬了
這裡的異動,已驚動了所有的劍客,他們齊刷刷地回過頭來看著這一幕。
一眾安靜中,公子子堤還在盯著玉紫打量。
直過了半晌,他冰如清泉的聲音才傳來,“你乃魯國貴女?”
“然。”
“魯國何族?”
……“妾不想說。”
得到這個答案,公子子堤卻是清笑一聲,聲如流泉。
他又問道:“你可是處子?”
嗖地一下,玉紫小臉通紅,她嘴唇蠕動了下,卻一個字也沒有吐出。
公子子堤見狀,再次清聲一笑。
現在的他,笑聲頻頻,看來心情不錯。
盯著玉紫,他又淺笑道:“且上前來。”
“諾。”
玉紫向前挪出幾步。
“抬起頭來。”
“諾。”
她抬起頭,與近在三步遠的公子子堤四目相對。
細細地瞅著她的臉,公子子堤再次一笑,這一笑,竟有點燦爛,他緩緩地吐出一個字,“善!”
在玉紫有點緊張地注視中,他又問道:“你名喚玉?”
“然。”
公子子堤向後一倚,聲音一提,清聲命令道:“束!”
“在!”
“另備一輛馬車,迎玉姬於內!”
在玉紫瞪大的雙眼中,公子子堤站了起來,緩步朝馬車走去。
直到他走出十幾步,呆怔著的劍客們才反應過來。也不知誰喝叫一聲,“啟程啦——”
一個腳步聲出現在玉紫身後,接著,一個劍客地聲音傳來,“馬車已然備好,請姬入內。”
玉紫嗖地一聲轉過頭去,她看了一眼站在十步外,顯得有點歡喜的宮,呆了呆後,吃吃地向那劍客問道:“我父親他,他卻如何?”
那劍客雙手一叉,朗聲回道:“公子不曾下令,想是照舊。”
父親還是食客啊?這也好。
玉紫暈沉沉地轉過頭,跟在那劍客身後朝著一輛馬車走去。
一直到上了馬車,她還沒有醒過神來。
這輛馬車,很是舒服,裡面很寬敞,車壁的暗箱中,放有酒樽和酒爵。
玉紫呆呆地打量著,過了好半晌,她嗖地一聲掀開車簾,看向父親的方向。
幸好,宮因為擔心她,駕著驢緊趕急趕,不曾落後。對上女兒的眼神,他連忙吆喝幾聲,沖了上來。
玉紫瞅了瞅四周,她這一瞅,便對上了十幾雙指指點點的目光。眾劍客對上她的打量時,並不退縮,反而還咧著嘴,沖她一笑。那笑容,也說不清是好奇還是取笑。
見眾劍客不想迴避,玉紫無奈,只得視而不見。她轉向宮,壓低聲音問道:“父,父親,公子他因何喚我為玉姬?還令我坐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