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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樹密的地方,柴火是不用愁的。不一會功夫,玉紫便撿到了一堆。
她把乾柴捆起,剛剛抱在懷中,頭一抬,看到前方的枯樹下,生長著一大片的蘑菇。
玉紫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她咽下了一口口水。
有蘑菇!
天可憐見,她看到蘑菇了!
這幾天,她頓頓食用那種摻了糠的栗米糰,不見油光,不見青菜,整個人都饞得慌了。此時看到那灰朴朴的蘑菇,直讓她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玉紫連忙放下乾柴,沖了過去。
蘑菇不少,一朵又一朵地生在一根枯朽的樹根背面。全部摘下後,哦呵,足有一二斤的模樣呢。
玉紫左右找了找,見不到一片寬大得可以把蘑菇完全盛起的樹葉。
就在她有點頭痛時,玉紫頭一低,看到了自己寬大之極的麻衣大袖!
是了,以前她看電視時,那些古人,動不動就把東西往袖子裡放,那是因為他們的袖子大,方便放東西啊。
這袖子確實大,那麼多的蘑菇,玉紫只用一邊的袖子,便給裝完了。
剛剛把蘑菇剛下,玉紫便低下頭,一瞬不瞬地盯著腳下踩著的一片亭亭如蓋的葉片。
這葉子,有點眼熟。
玉紫盯了幾眼,突然記起,是了,它好象是竽頭的葉片。對,這是竽頭的葉片,只是這葉片,比她記憶中的有點小。
太好了!
玉紫差點笑出聲來。
她撿起一塊尖石,用力地挖起泥巴來。
不一會功夫,一叢梨杏大小的野竽,便被她挖了出來。
這一下,她兩隻衣袖都給裝滿了。
重新背著柴火回來時,一座座大鼎,都是湯液翻滾,青氣四溢。沒辦法,用大豆和野菜,栗米混合在一起,不放油,只放少許鹽煮成的食物,總是泛著一股玉紫小時候經常聞到的豬食味。
不過,玉紫還是吃了三陶碗。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她能活下去便是萬幸了,可沒有挑剔的權利!
匆匆吃過一頓早餐後,商隊再次起程了。
當夕陽西下時,整個商隊才行進了三十里路。
沒辦法,車隊拉得太長,不時有貨物從牛車驢車上滾下。然後命令傳達緩慢,每一件小事發生到解決,都會導致長時間的停頓。
而且,雜工們從小便營養不良,體質不好,這般靠著雙腳行走,又能走得多快?可以說,玉紫的這個身體,雖是一個閨閣女子,可她的體力,比起這些雜工來絲毫沒有遜色。
當一個騎士再次策著馬,縱聲呼叫著,“休息,食晚餐!休息,食晚餐!”時,玉紫差點歡呼出聲。
終於,熬過去一天了。
她與眾雜工一道,把所有的馬車,牛車,驢車中的貨物全部搬下,然後,玉紫和一些雜工,趕著馬,牛,驢進入為它們臨時搭好的廄圈。
這個廄圈,做得很簡單,它就是一個用竹子和樹木圍成的籬笆。這般在樹林中過夜,要防著有狼過來,趁人不備的時候把牛馬驚擾,衝散了。
當弄好這一切,搭好牛皮fèng制的帳篷時,最後一輪紅燦燦的陽光,也沉入了地平線。
雜工們發出了一聲歡呼。
他們終於忙完了,可以用晚餐了,可以休息了。
歡呼聲中,玉紫轉過身,朝著劍客們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才走到一半,便看到人堆中,擠來一個瘦小的身影。
那身影,雖然才相處幾日,卻已是無比的熟悉。熟悉得玉紫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她的父親,也來找她了。
宮遠遠的便看到了女兒,看到了她一臉的笑容。當下,他也是咧嘴一笑,皺紋如jú花開放。
父女倆急急地靠近。
玉紫一來到父親身邊,便扯著他的衣袖,笑眯眯地說道:“父親,我們到林中去。”
宮呵呵一笑,他從袖中一掏,掏出一個牛皮包來。老人把包朝著玉紫手中一塞,無比高興地說道:“孩子,許久不曾食肉吧?方才眾人獵得一野豬,父親分得一塊肉,留待孩兒一起食。”
宮老是真的很高興,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線了,那自豪的表情,是在告訴玉紫,他終於能讓她吃上肉了。
玉紫伸過牛皮包,輕輕打開。包里,是一塊約有二兩重的野豬肉。
深深吸了一口無比香濃的肉味,玉紫歡快地說道:“太好了,有油了!”
天已入夜,林中,到處燃起了一堆堆的火焰。
玉紫扯著她的父親,撿了一點柴火,也燃起了一個火焰。
如玉紫和宮這樣的身份,可沒有住帳篷的權利。他們今天晚上,只能在這火堆旁睡了。
玉紫彎下腰,把一個供四人食用的鼎架在火堆上。
宮老看著她跑前跑後,忙個不停,不由詫異地問道:“我兒食肉,莫不還要煮過?”
忙碌中,玉紫抬起頭來沖他一笑,調皮地說道:“女兒想弄一頓,與父平素所食完全不同的晚餐。”
宮好奇了,他呵呵一笑,眯著雙眼,滿足地看著像蝴蝶般翩飛的女兒。
玉紫拿出一半野豬肉洗干,把它切成薄片,在燒熱的鼎中用竹片翻炒了一下後,把洗淨的竽頭一股腦兒全放在鼎中,加滿水,然後,她用一片竽葉蓋在鼎上充滿鼎蓋,用最小的火慢慢烹煮起來。
眾人用的鼎,都是沒有蓋的。煮食時,那騰騰而起的菸灰,全部混入了食物中,使得本來難吃的食物,更是讓人一見胃中犯堵。
不一會,一陣異香飄出。
玉紫掀開竽葉,把洗淨的野蔥和一些野菜放入,加鹽。
竽頭湯熟後,玉紫小心的盛起一碗,恭敬地捧到父親面前,她看著老人,笑得很是神秘,“父親,請食。”
老人盯著辱白色的竽頭,好奇地問道:“此是何物?”
玉紫嘿嘿一笑,道:“它是竽頭,父親儘管食用。”
老人盯著竽頭,喃喃說道:“竽頭?昔日父親在齊王宮中時,未曾見過。”
說罷,他將唇湊過去,小小地呷了一口。
濃湯一入口,老人便瞪大了眼。
他再呷一口,忍不住贊道:“如此美味,雖齊君亦不知也!”
玉紫聞言,嘿嘿一笑,她嘴角一揚,暗暗想道:齊王算什麼?我這湯,當世只有父親與我兩人嘗過!
這一鍋中,玉紫煮了一公斤左右的竽頭,這竽頭很能飽肚,足夠讓父女兩人吃個痛快的了。
到得湯稍稍涼一些時,老人已是狼吞虎咽。
他吃得如此之快,那深深的皺紋,在這一刻都舒展開來。
當吃到第三碗時,老人突然流下淚來。
玉紫一驚,連忙問道:“父親,怎麼啦?”
老人抬頭看向她,低泣道:“先王最愛美食,若他能嘗此美湯,必會欣喜之極。”
玉紫低著頭,嘴角扁了扁,卻沒有說話。她無法了解宮老的忠誠,不過以她的性格,也不想對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加以評論。
第12章第一晚
這是幸福的時刻。
玉紫從來不知道,只這麼簡單地吃一頓,她會覺得這麼的幸福。
她從來不知道,看到親人如痴如醉地享受自己弄的美食,會是這般地幸福。
不一會功夫,一鼎湯便已被兩人吃得一乾二淨。
父親伸手拿過鼎,低頭瞅了瞅,嘆道:“盡了。”
玉紫對著父親戀戀不捨的模樣,嘻嘻一笑,神秘地說道:“父親,女兒觀察了,山林中,這種竽頭頗多,以後女兒還可以弄給你吃。”頓了頓,她又說道:“除了竽頭,還有別的美食呢。”
老人聞言,馬上雙眼一亮。他呵呵笑了起來,感慨地說道:“父親此生,直到現在才知美食之樂。”
父女倆飽餐一頓後,都是肚腹暖暖的,整個人薰陶陶的疲憊盡去。
玉紫把鼎清洗了下,放回驢車上。
當她回來時,父親已把剛才柴火搬到了另一側,把剛才燒過柴火的地面弄乾淨,並鋪上了麻布。
那,便是他們的床上。
老人顯然是真疲憊了,他一躺到麻布上,便呼呼大睡。
玉紫睡不著。
她抱著雙膝,仰著頭看著透過樹葉叢,投she而來的月光。
她的臉沒有清洗,她睡不著,麻布上沒有枕頭,她也睡不著。到處燃燒的火堆,以及喧囂不絕的聲音,也讓她睡不著。
發了一會呆後,玉紫看向放在老人身側的麻布包。
那包里,有他們所有的財產。
隨著風飄來的人聲牛馬嘶鳴中,隱隱的,混合著狼嚎虎嘯。而且,這些狼嚎虎嘯聲,離她並不遠。玉紫感覺到,它們就在這片山林附近。
現在已是入夏,有點涼意的夜風中,夾著火光的臊熱。
玉紫塗得黑乎乎的臉上,此時粘粘的好不難受。
可她沒有動。
到處都是劍客們穿梭的身影,她不想冒險。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漸濃。
玉紫抱著雙膝,便這般坐著打起眈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有點輕,有點亂。
玉紫一驚,醒來。她迅速地抬起頭。
四個人影出現在前面的樹林中,影影綽綽的越來越近。
黑暗中,那些人的眼睛,在夜間幽亮幽亮的。
與玉紫的目光一對,那些人也是一怔,轉眼,一個沙啞的壓抑的笑聲傳來,“小兒,獨坐寂寂,何不出來與我等盡歡?”
玉紫靜靜地盯著這人。
縱使夜深,縱使看不清這人的表情,這時刻,玉紫也能清楚地看到這人眼中的色慾!
這幾人,在打她的主意!明知她是少年人,居然還打她的主意!
玉紫一陣噁心。
同時,她突然明白了,順著風吹來的那一聲聲古怪的低喘,是怎麼回事。
四人還在向她逼近。
玉紫朝父親看了一眼,老人睡得很沉,一點也沒有被驚醒。
她抬起頭,扁了扁嘴,慢條斯理地低喝道:“諸君停步!我雖小兒,亦丈夫也,不好此道!”
她的聲音一落,一個漢子啞著聲音嘿嘿笑道:“你也是丈夫?等你那小鳥兒長大了,再說此話不遲。今晚,你卻學一學婦人,侍奉侍奉我們吧。”
玉紫臉一沉。
她盯著幾人,沉沉喝道:“我父在此!諸君若想與他拼鬥一番,也不無不可。只不過,若惹得蠻君不快,以他的性格,我等怕是都要葬身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