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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紫來到趙出的王座後坐下。
如那晚一樣,這一次,趙出的王塌之側,只在左側設有一塌,而那塌,是為她所設。
那天晚上是慶功之宴,玉紫是主角,趙出那樣設塌並不出奇,可這一晚,他依然這樣設塌,已是明示了。
酒肉飄香中,火把光中,貴客們還在川流不息地入內。
在剛剛發生了那樣的大事後,一切事故的中心人物玉姬再傳孕事,當真是一波末平一波又起,眾使者賢士,所有的邯鄲人,不約而同地驅車前來。
一波又一波的賢士名流中,幾乎是突然的,一行人吸引了大夥的注意。
玉紫和眾人一樣,抬頭看去。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個美貌的少女。那少女被幾個齊國使者籌擁著。
她,正是曾與趙出議婚的齊公主。
在這個時候,齊公主前來赴宴,雖是情理當中的,可還是吸引了玉紫的目光。
玉紫看著她,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趙出。
而這時的趙出,已舉起酒樽,站了起來,笑容朗朗地說道:“諸君,孤於大勝之後,再聞喜迅。”
他轉向玉紫,燈火中,琉璃眼中儘是讓人沉溺的龐溺,不知不覺中,他雍容高華的臉上,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芒。這光芒,令得玉紫不知不沉中沉醉起來。
這時,趙出的聲音正朗朗的在大殿中傳盪,“孤的愛姬玉姬,又有身孕了!請諸君飲上此樽,為孤一賀!”
眾人同時舉樽,朗聲叫道:“為大王賀!為玉姬賀!”
“干!”
“謝大王!”
震盪得整個大殿都在嗡嗡作響的朗叫聲中,趙出含著笑意,舉起剛滿上的酒樽走下王塌。
他一走下,便意味著宴中眾人可以自由活動了。一時之間,宮婢如流水般地湧來,她們捧著食盒,為每個几面上添上酒水和漿。而王塌之前,舞伎們翩躚而來,雲袖翻飛間,編鐘悠揚奏響。
玉紫也舉著酒樽下了塌。因為今晚的宴會上,她是主角。
她一走出,嘩地一聲,十幾個貴女便一圍而上。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烏餘氏的嬌嬌。
此刻,這位嬌嬌秀麗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似乎上一次她因為魏氏趙後一句話,對玉紫疏遠地行為,從來不曾出現過的燦爛。
烏餘氏的嬌嬌舉著手中的酒樽,向玉紫歡快地賀道:“大王對玉姬如此恩寵,又為玉姬後位虛設,如此榮耀,世所罕有。請姬允許妾為你一賀!”
說罷,她仰起頭,把樽中酒水一飲而盡。
眾嬌嬌們同時說道:“請允許我等為姬一賀!”說話之際,她們與烏餘氏的嬌嬌一樣,把樽中酒一飲而盡。
玉紫一笑,晃了晃酒樽,朗聲道:“不勝榮幸!”說罷,她也仰頭把酒水飲干。
玉紫這個動作一做出,眾嬌嬌都是滿面喜色。儘管她們知道,罪不責眾,玉紫定然不會怪責上次她們臨陣脫逃之罪,可心中終是有點嘀咕的,現在見她毫不介意,心下大為放鬆。
這時,玉紫的身後,傳來楊宮慈祥的聲音,“兒,讓為父為你滿酒吧。”他的聲音中,歡喜都要溢出來了。
玉紫轉頭看向楊宮。
燈火中,楊宮瘦削的臉孔,在這一刻明亮之極。他舉著酒樽,渾濁的眼中儘是滿足地望著玉紫。
玉紫朝他一笑,伸手接過他的酒樽。
這時,一個嬌嬌笑嘻嘻地說道:“玉姬,再與我等飲上一樽吧。”
玉紫笑了笑,目光轉過,看向坐在角落裡,痴痴的,一瞬不瞬地望著趙出的齊公主。
又一個嬌嬌喚道:“玉姬因何不飲?”
玉紫回頭,淺淺地抿了一口,告罪道:“妾實不勝酒力。”說罷,她放下酒杯,轉身向趙出走去。
走著走著,角落裡,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玉姬。”
玉紫回過頭去。她對上的是齊公主,不知何時,她竟走了過來。
齊公主所站的地方,是偏角處,有點黑暗。她睜大眼,倔強地瞪著玉紫,眸中有淚,“玉姬,你莫要以為,你做的事能瞞過天下人!”
玉紫挑了挑眉,詫異地問道:“公主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齊公主恨恨地瞪著她,壓低聲音叫道:“盧姐姐根本就不是那種人。我今天見她時,她也說了,是你害的她。玉姬,你為了獨占趙王,還真是用盡了手段啊。”
她一臉厭惡地罵道:“總有一天,大王會厭煩於你的。上眼也會開眼,不會讓你這樣的惡婦,得意太久的。”
玉紫翻了一個白眼,暗暗想道:我還真是無聊,好好地問什麼問?找罵挨。
如此一想,她便頭也不轉,提步便向前面走去。
剛剛走出一步,衣袖被人扯住,齊公主在後面低叫道:“你別走,你有本事就別走!你得意什麼?天下人都知道你想獨占大王了,天下人也都懷疑,你會害得大王子嗣不旺。玉姬,我告訴你,你獨占不了大王的,只要你一獨占,天下人便會害怕那些巫說過的話。就算你害死了盧姐姐,那些話也已被世人記住了,我告訴你,你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玉紫果真沒走。
她只是慢條斯理地喝道:“來人!”
喝聲雖然不響,卻也令得四周聽到的人都是一靜。
齊公主一驚,急急地鬆開了她的衣袖。
這時,兩個劍客應聲前來,叉手道:“玉姬?”
玉紫朝著又低下頭,一副楚楚動人模樣的齊公主望了一眼,徐徐說道:“公主醉了,剛才拖著妾胡言亂語,你們把她送回驛館吧。”
交待到這裡,她持著酒杯,繼續優雅地向前走去。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齊公主便抬起頭來詫異地望著她。她還以為,在這種場合下,玉紫為了不讓天下人以為她善妒,不會說什麼呢。沒有想到,她竟如此坦然地要人把自己趕出去?
在齊公主愕然之時,兩個劍客走上前來,他們二話沒說,朝著齊公主一叉手,朗聲道:“公主請!”
齊公主睜大眼,淚水在眶中轉著,卻是不動。
就在眾人開始疑惑時,只聽得玉紫對著一個詢問的嬌嬌搖了搖頭,以一種優雅的語氣淡淡地說道:“公主尚幼。她為太子之事適怒於我。”
一言吐出,眾人恍然大悟。是啊,這個齊公主隨齊太子來到邯鄲時,何等風光?這轉眼間,她不但嫁不了趙王,自己的靠山,嫡親的兄長還可能保不住太子之位。這麼一個年幼的公主,沉不下氣口出惡言也是情理當中。
玉紫的話,眾人的議論和恍惚大悟的眼神,眾齊臣拋來的責怪的目光,令得齊公主淚都流出來了。她咬牙切齒地瞪著玉紫,恨不得把她撕碎吃了,偏又做聲不得,辯駁不能。
這時,一個劍客又喝道:“公主請!”
齊公主回過神來,她狠狠地低叫道:“走就走。”長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轉眼,便衝出了殿門。
一衝到台階上,齊公主便頓住了。她聽著裡面的喧囂聲,笑鬧聲,笙樂聲,想到趙王那俊美高華的面容,還有他看向自己時,那淡而深邃的眼神,想到自己這麼一走,怕是此生都與他再見無期了。想著想著,她悲從中來,不由以袖掩臉,嗚嗚痛哭起來。
只是,她畢竟身份不同,還是怕人笑話的,只哭了兩聲,她便用袖子捂著臉,如飛一樣沖向廣場馬車處。
第299章掃不盡的
齊公主一走,大殿中,依然喧鬧繁華一片。
玉紫慢慢坐回趙出的身側。
大殿中,無數雙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當酒過三輪時,一個稷下宮的賢士站了起來,他朝著趙出一叉手,朗聲問道:“敢問大王,何時立後?”
不等趙出回答,他又咄咄逼人的接著問道:“如今大王后宮空虛,竟是一姬也無,大是不妥,大王何不當著諸位使者,議定娶納夫人之事?”這賢士聲音朗朗,震得大殿中回音不斷。
在趙出沉默時,那賢士轉向玉紫,朗聲問道:“玉姬才智無雙,世所敬服。不知姬對大王娶納夫人一事,可有異議?”
嗖嗖嗖,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玉紫。
這些目光中,有人在暗暗竊笑,有人則搖著頭嘆息。
漸漸的,殿中轉為安靜。
玉紫抬著頭,目光定定地直視前方,抿著唇,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吱聲。
這時,那賢士又向她問道:“敢問玉姬……”他剛剛說到這裡,趙出突然站了起來,他一臉疲憊之色地說道:“諸位,孤身體不適,先退一步了。”
說罷,他把酒杯朝著几上一放,轉身離開。
他竟是這麼走了。
趙出一走,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而得到解圍的玉紫,見狀也站了起來,轉身朝著趙出追去。
不一會,兩人便聯袂走出了殿門。
不說殿中的眾議紛紛,玉紫緊跟在趙出身後,低著頭,良久良久,她輕嘆一聲,說道:“如今夫主不是大王,可有多好?”
聲音中,充滿疲憊。
趙出腳步頓了頓,不過他沒有回頭。
兩人走了一陣後,玉紫有點心煩意亂,她轉過身,朝著左側的庭園走去。
庭園空寂,時不時地有一根火把騰騰燃燒著,照亮這一片黑暗。
第二天到了。
這一天,魏國境內的消息正式傳來,魏王過逝,公子子堤在他們的操縱下,成功當上了魏王。
伴隨著公子子堤繼位的消息傳來的是,魏國和趙國,齊國重訂盟約之事。這次的盟約,在趙出的宣布下,將沾血為盟,奉上三牲,慎重而大張旗鼓。
上午時,他把這個盟約之事一公布出,邯鄲城中的齊人便安靜下來。許多齊人突然意識到,有了趙王和魏王這樣堅定的同盟者,齊太子的地位很難被動搖。
中午到了。
這一天中午,滿邯鄲城是舉城空巷。
因為,它是盧氏被實施淨刑的日子。
有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近yín穢陰晦之物。按道理,不管是玉紫還是趙出,都是不能前來觀刑的。
不過玉紫想來。
這一天,她換上一襲深衣,頭戴紗帽,也沒有坐馬車,在兩個劍客地籌擁下,向邯鄲城中實施淨刑的地方走去。
剛剛走到,她才發現,前面已是人山人海,似乎大半個邯鄲城的人都到了。他們圍著赤足搖鈴的巫,笑鬧不休著。
從這個角度,根本就看不到行刑的場面。可前面已沒有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