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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老呵呵一笑,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已滿是歡喜。瞧他這個神情,真是很得意呢。
玉紫識字,事情便變得簡單了。管事當下便同意了玉紫的加入,因為識字的人太過稀少,無形中,玉紫已是身價不凡。管事當下便給了她與老人一樣的佣金——二百刀幣。
按照慣例,管事先支給了玉紫一百刀幣。
這一百刀幣,可不簡單。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長途行走,不但有可能遇到野獸,還可能遇到盜匪,如果不幸死於他鄉,那這一百刀幣,便是他們留給家人的最後的財富。這時的人,可是不興死後賠償的。
而且,因為道路交通太不方便,那剩下的一百刀幣,也不一定能送到死者家人的手中。
回來時,玉紫和父親手中,便有了兩百刀幣。
這兩百刀幣,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所以,當老人看到玉紫一古腦兒,把這二百刀幣全部換成鹽時,那表情中,不免現出幾分肉痛來。
第10章劍客
一轉眼,便到了商隊出發的日子。
父女倆整理了一下包袱,所謂包袱,不過就是幾身衣鞋。不過這一次,玉紫的行李中,添了二百刀幣的鹽,背在身上,還挺有點份量。
父女倆來到商隊時,商隊已經整裝待發,只準備出發了。
呈現在玉紫眼前的,是一個有著十五輛馬車,二十輛牛車,三十輛驢車的大型車隊。
這個車隊中,光是如宮一樣的劍客,便有三百人。這三百人中,只有五六十人是商隊臨時僱傭的,其餘都是商隊伺養的。
浩浩蕩蕩的隊伍,擺在官道上,足足延綿了二里遠。
“此子,便是宮老所撿的乞兒?”
十幾個騎馬的劍客,都在灼灼地盯著玉紫,朝著她上上下下打量。這些人,都是曾城附近,與宮老有過交往的被雇劍客。
盯著盯著,一個二十五六歲,臉黃而長的青年人伸出手,在玉紫的肩膀上重重拍去,笑道:“小兒雖黑,膚卻細嫩,五官更好,頗類處女。”
青年的聲音一落地,眾劍客便是一陣哈哈大笑。
鬨笑聲中,另一個劍客大笑道:“然也,如此人物,真不似乞兒。莫不,是哪位貴人的後苑逃出來的童男?”
這人的話,便帶上了幾分猥褻了。說玉紫是貴人後苑的童男,那可是在笑話她是貴人的孌童啊。
鬨笑聲更響了。
這時,一個青銅色皮膚,雙眼狹長,五官頗為陽剛俊郎,卻刻意留著一把絡腮短須,於俊朗中透著一股滄桑的青年劍客歪著頭,朝著玉紫盯了一眼後,突然間,他右手閃電般地伸出,竟如老鷹博兔一樣,緊緊地扣向玉紫的下巴。
而這時,宮老遠在百步之外!
玉紫大驚,迅速地向後退出一步。可她手無縛雞之力,這一退又能退出多遠?轉眼間,她的下巴便被這青年牢牢地錮制在掌心!
鬨笑聲更響了。
宮老的憤怒的喝聲傳來,“亞,你欲何為?”
宮老的憤怒,眾劍客一點也不在意。劍客亞抬起玉紫的下巴,朝著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後,朝著左右眾劍客嘿嘿一笑,道:“宮的兒子,嫻靜若處子,又生得好細白牙齒,渾不似我等汗臭丈夫,真是讓人心動。”
亞的聲音一落,眾劍客更是呼嘯連聲,大笑不已。
鬨笑聲中,宮老氣急敗壞地向這邊趕來。
鬨笑聲中,玉紫靜靜地盯著亞。
她的目光平靜中帶著一種冷意,直直地盯著亞,玉紫伸出手來,慢條斯理地把他的大掌扳開,說道:“君堂堂丈夫,還請慎言。”
亞和眾劍客還在哈哈大笑,也許是被玉紫的冷漠所鎮,他的笑容一怔,眉頭一挑,竟是任她扳開了自己的手掌。
玉紫一得到自由,理也不理笑得正歡的眾劍客,逕自轉身,朝著宮老走去。
她迎上了急急而來的宮老。
擋在宮老面前,玉紫伸手按在宮老揮舞著的青銅劍上,微笑道:“父親不必動怒,亞不過是與孩子玩鬧。”
宮老一怔,對上了玉紫的雙眸。
這雙眼睛,清澈如水,明淨無波,讓人一見心靜。
宮老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他盯向亞,又盯向鬨笑聲兀自響亮,還在盯著玉紫唿哨連連的眾劍客,聲音一提,沉聲喝道:“諸君,宮雖老,為了我兒,不敢怕死!”
這是警告!
眾劍客對上宮嚴肅的表情,聲音一靜。這時,一劍客嘻嘻笑了起來,“宮老雖然不惜死,可你兒懦弱好欺,我等……”
他只說到這裡。
一旁的亞,緩緩搖了搖頭。
亞顯然是這些劍客的首領,他一搖頭,那人的話便戛然而止,嘿嘿直笑。
宮老喘了幾口粗氣,他瞪著那開口的劍客一會,回頭看到玉紫,終於按下怒火,把手中的劍,緩緩歸鞘——若玉紫真是兒子,受了這樣的侮辱,自是不死不休,可她畢竟是一個女子,眾人所言,算不得太過份。
宮牽著玉紫的手,沉聲道:“兒隨父來。”
目送兩父女遠遠離去後,亞低下頭,瞅著自己的手掌,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來。
這時,那臉黃而長的青年笑道:“亞,莫非你相中了宮老此子?宮老雖勇,終已老朽,你若相中,將此兒弄來玩耍一番,也不是不可。”
那青年說到這裡,冷冷一笑,“宮老仗著武勇,管了不少曾城的閒事。真想知道,他的兒子若成為兄長胯下孌童,他舍不捨得一死以謝!”
亞靜靜地瞅著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笑,曬道:“此事以後再議。”
那臉黃而長的青年有點不甘心,他望著亞,見他表情堅定,當下扁了扁嘴,應道:“諾。”
宮牽著玉紫,一邊在人群中穿行,一邊說道:“我兒,劍客皆是悍勇之士,你不可輕易服軟。”
宮說到這裡,長嘆一聲,補充道:“幸我兒識字,以後可躲之避之。”
玉紫笑了笑,她看著為自己憂心不已的父親,輕聲說道:“父親,兒可以應付,你不要憂慮了。”
她不是宮,不是這個時代的血勇之士。這時的人,會為了尊嚴,輕易地用命去博。她不會,她信奉韓信,認為人處於弱勢時,是應該忍受跨下之辱的。何況,這些人只是口頭上戲弄她,又沒有實質的傷害她,不算什麼。
宮老看向她,呵呵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一臉慈愛歡喜。
兩人來到一個臉白而瘦,生得又瘦又長的管事前。
這個管事,已不是昨日雇用玉紫之人。
他盯著玉紫打量半晌,問道:“你識字?”
玉紫叉手應道:“然。”
“善。”那人點了點頭,朝玉紫身後一指,道:“從今日起,你歸於驢車隊中,份同雜工。”
“份同雜工?”
宮老一急,上前便想爭辯。玉紫扯住父親,搖了搖頭。
這時,那管事盯了宮老一眼,從鼻中發出一聲冷哼,又瞟向玉紫,說道:“然,眾人若有疑惑,你需解之。”
玉紫低下頭來,叉手道:“然。”
那管事揚長而去。
宮老看向神態自若的玉紫,乾巴的唇蠕動了下,卻只是嘆息一聲。
這時,一個吆喝聲響亮地傳來,“起行——”
聲音一落,百步外,另一個劍客策馬上前,接著高喝,“起行——”
“起行——”
“起行——”
一個聲音落下,百步外的另一個劍客馬上跟著高喝,於是高喝聲連續而起,不一會功夫,二三里長的隊伍,便都傳遍了。
商隊開始動了。
宮老看著玉紫轉身步入驢車隊後,才轉頭走向他自己的位置。
宮老畢竟年邁,雖是有名的武勇之士,可他也只是驢車隊中的一個普通劍客。地位雖然不高,但父女倆能呆在同一個車隊中,心裡也是很高興的。
第11章食
車隊起程,捲起了厚厚的灰塵。
這時刻,雜工們都沒有什麼事,他們一步一步地跟在車隊後面,三五成群的嘻笑打鬧著。
做雜工的,以奴隸為主,也有一些庶民中的壯漢。他們身上穿著最為粗糙的麻布衣服,有的只有腰間繫著一塊獸皮,赤著足。
他們的腰間,也別著一把劍——竹劍。這竹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一旦遇到強盜匪徒,他們便是憑此博擊。
至於驢車裡,裝的都是各種貨物,玉紫“份屬雜工”,那就是說,她的起止行走,全部跟雜工們一樣。
所以,她便跟在驢車後面,用雙足行走。
這個時候,那一包鹽,已被宮背走了。宮是劍客,有騎馬的權利。
玉紫看了一眼父親,這一抬頭,宮也在回頭看她。對上父親擔心的眼神,玉紫朝著他燦爛一笑,伸手揮了揮。
官道上,積了厚厚地灰塵,人馬這般走動,那灰塵真是沖天而起,彌而不散,轉眼間,玉紫便已是灰頭灰臉。
走不了一個時辰,她已是疲憊不堪,汗水淋淋。
不過,她不能叫累,甚至不敢拭汗。
她的臉上,頸上,一直塗著泥灰的,玉紫有點擔心,自己一拭汗,整個人便會變成一隻花貓。
眾雜工們自成一堆,他們好奇地朝著玉紫打量,卻沒有人上前向她打招呼。本來,玉紫年紀小,又是新來之人,她是應該主動打招呼的。可是她還沒有靠近眾人,便可以聞到他們身上那沖天而起的臭味,哪裡還敢上前?
要知道,這時候的小人物,可沒有定時清洗,愛好清潔的習慣。
就在玉紫雙腳如同灌鉛,再也走不動時,車隊突然慢了起來。
一個騎士策著馬,一路大喝,“暫息,食早餐!暫息!食早餐!”
一陣小小的歡呼聲響起。
看來,感覺到疲憊的不止是玉紫一人。
車隊慢慢停了下來。
車隊一停下,雜工們便忙碌起來。大夥忙著把鼎架起,把食物拿出來。
這些活計,玉紫看了一遍便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她從馬車中背出一袋大豆放在鼎旁。然後,她跟在眾雜工身後,向著左側的樹林中走去。
雜工們負責的,只是劍客們和自己的食物,至於商隊中的各大主事,他們隨身帶了侍婢,是不屑食用這些臭哄哄的雜工弄出來的食物的。
鼎擺好後,玉紫連忙進入樹林中,拾撿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