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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出微微一笑。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稟虞公,婦人之師,自稱砑山老叟。出逃亡時,叟離我而去,他曾有留言:天下之士,唯虞公還可入眼。余者碌碌,都是欺世盜名之輩。”

    茅糙屋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片刻後,那老人嘶聲說道:“砑山老叟?不曾聽說過。”

    老人剛說到這裡,嘆息道:“天下如此之大,能人輩出,砑山公知道世上有老夫,老夫卻不知道世上有砑山公。老夫見識鄙薄啊。”

    他聲音一提,問向玉紫,“女娃子,老夫此生,還可與你師傅一見否?”

    玉紫上前一步,清聲回道:“妾一婦人,雖喚他為師,他卻從不肯認妾為徒。公所言,妾不能答。”

    茅糙屋中,又是一陣咳嗽。

    咳嗽聲中,那老人喃喃說道:“‘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此言,是你師傅所說?”

    ……“然。”  

    “豪哉!”

    那老人響亮地感慨道:“恨不能一見。”

    聽到茅糙屋中咳嗽加劇,那少年走了進來。

    不一會,少年的聲音傳來,“公子出,你們回去吧。”

    “出,敢不從命。”

    看著公子出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玉紫連忙緊走幾步,跟上了他。

    這時,一個劍客低聲問道:“公子,虞公似乎意動了。”

    公子出點了點頭,淡淡笑道:“他會來的。”

    這時的玉紫,落後公子出半步,時不時的朝他瞅上一眼,玉紫心裡想道:這人,把假話說得跟真話一樣!

    轉眼,她又想道:我總算對他有點用了。

    這想法,讓她著實欣喜。

    只是這種欣喜中,多多少少有著心驚。那老人地問話,恰好是她知道的。上一次,她對公子子堤獻策,便是因為想到了“遠交近攻”四個字,這一次老人地問話,實際上還是這四個字。  

    難不成,上次她對公子子堤所說的每一句話,早就傳到了他的耳中?老人會問她什麼話,他早就心裡有數?而他也知道她能回答老人地問題,所以帶她前來?

    這時刻,玉紫突然想起幾個字,‘仰之彌高,望之彌遠’,這個公子出,當真令人敬畏。

    一行人來到山腳下,重新上了馬車。

    一回到馬車中,玉紫連忙燒起炭爐,煮起酒水來。

    當她忙個不亦樂乎時,公子出低沉的聲音傳來,“‘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酐睡?’此話大善!”

    他直視著玉紫,笑如春風,“玉姬此話,從何得來?”

    玉紫一愣。

    她張了張小嘴,還在措詞時,公子出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不必瞎編了。”

    玉紫一噎。

    公子出閉上雙眼,喃喃說道:“‘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酐睡?’‘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酐睡?’此話聽來,怎地如此悅耳?”  

    玉紫暗中翻了一個白眼,想道:那是因為,這話說到你的心坎里了!

    這時,酒開的‘咕咕’聲不斷傳來。玉紫連忙跑到炭爐旁,斟酒換火。

    在她的背後,公子出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

    馬車格支格支中,外面已是越來越熱鬧。

    終於回到鬧市中了。

    玉紫透過車簾,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面忙忙碌碌的行人,兀自在想著:我要做個什麼生意呢?

    這時她經過的街道,是另一條允許擺地攤的街道。這時的集市,喜歡集中,如販鹽的,治鐵的,制陶的,都有各自的聚集地。

    在這樣的地方,一般會允許普通的,小打小鬧的老百姓擺地攤,也就是所謂的庸工。

    如玉紫眼前的這條街道,便是紡織品的集中地。每家店鋪前,都掛有旗幟,而那旗幟,便是染成各種顏色的絲綢,錦緞,紋帛等物。

    至於那些擺地攤的,多半是麻布,葛布等便宜物事。

    雜在這些紡織品中,還有一些販買糙席的,販買糙鞋的庸工。

    街道中的行人,在看到公子出的馬車過來時,紛紛向兩側退去。  

    四匹白馬拉動的馬車,緩緩向前,在馬車的兩側,五十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劍客,所散發的威嚴和殺氣,足以令得所有人側目了。

    在眾人地頻頻打量中,一個遊俠兒捅了捅同伴,叫道:“亞,快看,快看,那是趙公子出呢!前呼後仰,美姬相伴,真大丈夫也。想我等也是公孫,怎地便落到了如此地步?”

    葛衣已經破舊,滿臉風霜憔悴之色的亞抿著唇,他頭也不回地說道:“富貴自有時,不必艷羨他人。”

    那遊俠兒還在眼巴巴地瞅著公子出的馬車,以及馬車裡,跪在公子出身邊,正四下張望的玉紫。他喃喃說道:“我也是公孫啊。本當坐馬車,擁美姬,劍客相隨,一聲令下,累屍如山的公孫啊。這可恨的鄭人,若不是他們滅了我的家國,我也是堂堂一國公子啊!”

    第100章以一博十的生意

    馬車轉過一條街道,便來到了“百工居肆”,也就是個體手工業者聚集的街道。這時的手工業者,統稱百工,他們的製成品,便在肆上販賣。

    玉紫一路看來,擺在道旁的,都是一些馬車和牛車的部件、各類動物皮革、精美的陶器、銅劍和銅鐘,木器棺材之類。  

    走過這條魚,又是臨淄城鼎鼎大名的魚市,漁民們捕獲的魚,都集中在這裡販買。

    而在這所有的繁華街道,都有玉紫所開的漿店。望著漿店前擠擠擁擁的人群,玉紫不由臉露得意之色,向公子出看去。

    公子出朝玉紫瞟了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意,他嘴角揚了揚,卻沒有加以理睬。

    突然的,玉紫低叫一聲。這叫聲中,充滿著歡喜,得意。

    公子出盯向她,問道:“何事歡喜?”

    玉紫這時已經眯著雙眼,朝著自家的漿店左瞧右瞧,聽到公子出地問話後,她得意地笑道:“妾,已有了生財之策。”

    公子出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玉紫。

    這時的玉紫已是心思浮動,根本沒有心情與他多說什麼。她搓著雙手,幾次想要令得馬車停下,想跑到漿店中看一看,可她的那兩個隨身劍客,並沒有跟在身邊。這些市肆中,到處都是遊俠兒,她還真有點害怕。

    在玉紫坐立不安中,半個時辰後,馬車駛回府中。

    玉紫向公子出告罪一聲後,縱身跳下了馬車,急急向前走去。  

    望著她大步流星的背影,公子出眉頭微揚。

    玉紫徑直找到了嬖人管事,劈頭問道:“我需要僕役,可有?”不等嬖人管事回答,玉紫便說道:“願僱傭之。”

    雇,那是要花錢的。

    嬖人管事點頭道:“有。”

    玉紫笑了笑,叉手道:“請君召來。”

    嬖人管事揮了揮手,令那壯漢前去喚人。

    不一會,十名僕役出現在玉紫面前。

    這些僕役,有老有少,有強有弱,他們大多是奴隸,或奴隸出身的嬖人,在對上玉紫的目光時,都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

    玉紫圍著他們轉了一圈,問道:“有熟知臨淄百工的麼?”

    一片沉默中,一個老人向玉紫叉了叉手,道:“小人或能。”

    玉紫點了點頭,道:“你去請幾家善制陶碗的百工前來見我。”

    “諾。”  

    玉紫又看向另外幾人,問道:“有曾為皰丁者乎?”

    這一下,半晌沒有人吱聲了。

    玉紫皺起眉頭,向嬖人管事說道:“我需二百名皰丁,如何能得?”

    嬖人管事驚住了,眾人都驚住了。管事詫異地叫道:“二百數?怎可有這般多皰丁?”他搖了搖頭,道:“府中皰丁各司其職,姬如要使喚,或可抽出二位。”

    玉紫點了點頭,道:“此事易辦。煩請管事替我找來三百閒雜婦人,需手腳齊全,耳聰目明,我願雇用她們。”她說到這裡,從懷中掏出五十刀幣塞到管事手中,看著他的眼睛,徐徐說道:“以君之能,找到這些婦人不過一日之功。這些錢幣,願雇君一日。”

    臨淄城中,聚集了大量的外來人品,以及一些流浪至此的庶民。不說別的,就連那隸舍中,婦人也是大把的有。何況,玉紫的要求中,並沒有點明要美人。最重要的是,玉紫所說的是雇用,也就是說,她請的人是會給工資的。

    嬖人管事向她躬身一禮,道:“二百婦人,不過一呼既至,當不得姬五十刀幣。”說罷,他把三十刀幣還到玉紫手中。  

    玉紫哈哈一笑,她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個老人,還挺有點意思的。

    眾人分頭行事。

    看著玉紫離開的背影,公子出撫著下巴,喃喃說道:“她又想做甚麼?”

    玉紫在兩個劍客的籌擁下出了府門,她是徑直向自己開的漿店中走去的。

    二百家漿店,要走遍還不容易,玉紫叫了父親,與他分頭行事。

    玉紫來到最近的一家漿店,漿店正是生意火旺之時,五六個人擠在石台前,爭先恐後地扔著刀幣買漿。不遠處,還有兩人在向這邊走來。

    每間漿店,玉紫各設置了兩個店員。看到這兩人忙得不亦樂乎,她便悄悄地退到馬車上等著。

    足足等了一刻鐘,店中才稍稍清淨一下。

    玉紫連忙跳下馬車,大步走近。

    看到她走近,兩個店員先是一怔,轉而,另一個見過玉紫的,連忙叉手行禮道:“小人見過玉姬。”

    玉紫點了點頭,她朝約有二十平米的漿店看了看,問道:“如今,你們每日販漿,需用大豆幾何?”  

    一店員道:“二十葫蘆。”這時,還沒有統一的稱量工具,因此這人答的是葫蘆。玉紫把那葫蘆放在手裡掂了掂,估莫一葫蘆的大豆,在二斤左右。

    她又問道:“每日磨漿所剩之渣,何用?”魯班發明的磨盤,對於時人來說,是用來磨麥面稻穀的。用它磨大豆,是從玉紫開始。所以這些人,還真的不知道磨豆漿後剩下來的渣子有什麼用。這,還是一個沒有豆腐的年代。

    兩人店員面面相覷,一人說道:“渣?無人吩咐有用,棄之於側。”說罷,他朝著屋後面的垃極堆里一指。

    真是浪費。

    “善。自既日起,所有豆渣都留下來,我有用處。”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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