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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紫站在坪中,朝著房門處盈盈一福,脆聲說道:“玉姬求見公子子堤。”
清脆的女聲,在這種男子說話聲,笑鬧聲不絕的地方,並不多見。一時之間,左右都是一靜。
房門打開,公子子堤有點疲憊的沙啞嗓音傳來,“玉姬?進來罷。”
“謝公子。”
走過偏殿,呈現在玉紫面前的,是一間寬宏高大,古樸簡潔的房間。這房間漆成青黃色,裡面擺著七副塌幾,主塌後是飄揚的幃帳,隱隱約約間,可以看到裡面堆著如山的竹簡,和一個床塌。
公子子堤正跪坐在主塌上,眉頭深鎖,一臉倦色。在他身前的三個食客轉過頭,好奇地向看向玉紫。
玉紫身為女姬,名份上,已是公子子堤後苑的女人。公子與他的女人在一起,眾食客自當避嫌。
因此,在玉紫踏入殿中時,一中年食客站了起來,朝著公子子堤一叉手,道:“臣等告退。”
“臣等告退。”
公子子堤揮了揮手。
轉眼間,眾人退得一乾二淨,殿中只留有玉紫和公子子堤。
公子子堤頭也沒抬,不耐煩地問道:“玉姬來此何為?”
玉紫走到他身前三步處,盈盈一福,直視著他,清脆地說道:“妾願附於公子左右,閒暇時,可為公子捶肩煮酒,憂慮時,許能助得公子一二!”
慢騰騰,公子子堤抬起頭來,他有點驚愕,也有點好笑地看著她。
朝著玉紫上下打量了一眼,公子子堤水潤的唇一扁,冷冷地說道:“我的身邊,從不少識字之人!婦一姬人,守在後苑,以待丈夫才是正途。”
退守後苑,以待丈夫?玉紫暗中哼了一聲:守在那裡,等著你把我當成禮物,胡亂送給某個人麼?然後落在一個暴虐的,或後苑有妒婦的權貴手中,不明不白地死了埋屍麼?
她直視著公子子堤,聲音微提,語氣堅定而自信,“妾之才智,曾得公子出的讚賞。公子因為妾是婦人,便棄之不用,末免糊塗!”
她這話,已是咄咄逼人,帶著三分盛氣了!
公子子堤放下揉搓著眉心的手,認真地盯向玉紫。
在他地盯視中,玉紫緩緩站起,試探地向前走出幾步,感覺到公子子堤並沒有厭惡警惕後,她腰肢一扭,娉娉婷婷地轉到他的身後。然後小手伸出,在他的眉心揉按起來。
玉紫的按摩功夫並不怎麼的,可這種按摩,在這個時代,還只是醫生們的治療手段,平素生活中很少得見。
因此,玉紫幾手下去,公子子堤已是閉著雙眼,表情上轉為溫和,原本喝令她退下的心思也緩了緩。
這肌膚,真是入手滑膩!
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一冒出來,玉紫便連忙甩開,她一邊按摩,一邊吐氣如蘭地說道:“妾以為,公子幽居臨淄。若這般清淨自守,被人相欺,便步步退讓,終其一生,怕也無法回到大梁!”
公子子堤身板一僵!
玉紫的手指,微加了些力道,她拇指抵按在公子子堤的太陽穴上,繼續說道:“魏公子眾多,公子在臨淄呆得越久,便越不為人所記。妾以為,當此之時,公子內當週遊於齊國公子眾卿之間,外可設商肆,廣徵財物,以備打點週遊之資!”
一陣沉默後,公子子堤閉上雙眼,喃喃說道:“此言,有些道理。”
玉紫一喜。
她的兩手大拇指揉搓過公子子堤的眉鋒,溫柔地說道:“公子內憂外困,若遇賢士劍客,當不計出身,大力重用的好。”
其實,據玉紫這一路的觀察可知,公子子堤這人,用人還是很信任的,所以他身邊的劍客家臣,也十分的忠心。
她這句話,只是提醒公子子堤,如他這樣的困境,是不會有幾個人才願意為他所用的。他現在能做的事,是妥善的,充分地利用身邊的每一個有才之人,這話,當然是為她自己而說。
公子子堤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後,他淡淡地問道:“你有何能?”
玉紫一僵。
過了好一會,她才氣息不穩地說道:“妾願成為一商戶,為公子謀利。”
也許是她的語氣中,沒有什麼自信。公子子堤微一沉呤後,緩緩開了口,“此事以後再議。你暫且隨侍吧。”
“謝公子!”
玉紫福了福,暗暗忖道:在他身邊隨侍,有失身於他的危險,也有可能被別的權貴索去。可是不管如何,都會比呆在後苑,瞎著雙眼,被他胡亂擺布的好。
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賢士站在殿外,朗聲相稟,“稟公子,宴已備好,諸公子已許諾前來。臣還從女館中請得可姬等婦人前來。”
公子子堤閉著雙眼,回道:“善。”
那賢士頓了頓,又說道:“臣方得知,半月之前,十五公主曾向齊王請求,願嫁給公子你為婦!”聽到這裡,公子子堤嗖地一聲坐了個筆直,感覺到他的緊張,玉紫連忙鬆手,老實地侯在一側。
公子子堤抿了抿唇,聲音有點乾澀地問道:“齊王允否?”
那賢士應道:“王不曾表態,但公子式,公子無坻竭力反對。”
公子子堤臉寒如水,只是這種沉冷,在玉紫的眼中,多少有點張惶和慌亂。
他的雙唇顫動了下,有點急躁地說道:“這十五公主,若能娶到,我便可稍安啊。”
第43章羞赧
公子子堤踱了一圈後,一眼瞟見那劍客還侯在門外,當下右手一揮,不耐煩地說道:“退去退去。”
劍客退後,公子子堤又轉了一圈。他嗖地一聲站定,盯向玉紫,問道:“以姬所見,此事該當如何?”
他的語氣有點急躁,從那擰眉苦思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並沒有指望從玉紫這裡能得到答案。
玉紫抿抿唇,認真地回道:“十五公主對公子情深如此,何不約其出現,占其身軀?”
她一個女孩子家,說出‘占其身軀’時,不免有點澀滯。
公子子堤瞪大眼,錯愕地看著她。
看著看著,縱使他原本心情不好,這時也忍不住啞然失笑,“占其身軀?是不是還要令十五公主懷上我的孩兒?”
玉紫臉上紅了紅。
公子子堤搖著頭,繼續失笑,“這世間兒女,與人歡好,享受敦倫之樂,原本是尋常事。你居然叫我占其身軀?”
玉紫呆住了。
在她的想法中,世間的女孩兒,對於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總是難以釋懷的。就算不是第一個,只要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那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了份牽掛,所以才有了那句‘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說法。
可是,這公子子堤說什麼?他居然說,這是‘尋常事!’,莫非,這裡的權貴之女,都是把性當成家常便飯麼?
很顯然,想不通的不止是玉紫,公子子堤搖著頭,還在沉吟,“是了,你是魯女。諸國貴女中,魯婦最知禮,自是有此荒唐之想。”
“荒唐?”他居然說自己的觀點荒唐?玉紫目瞪口呆了一會,眼見公子子堤臉上的嘲諷實在刺眼,忍不住脖子一梗,道:“此法或許不通!公子若是有意,亦可與她日日遊樂,待得十五公主情濃之時,令她當眾吐出,公子是她之夫,此生此世,她是非公子不嫁!如此一逼,齊王總不能不顧天下人的指點,而強行把十五公主另許他人吧?”
公子子堤慢慢收住了笑容。他低下頭,一臉的若有所思。
玉紫見到自己的主意令他心動了,不由吐出一口濁氣,暗暗有點得意。
這時,公子子堤喃喃說道:“此計可行!”
他的聲音剛落,玉紫已是上前一步,盈盈伏倒,脆聲說道:“妾願出面,與十五公主交好,助公子成就姻盟!”
她說到這裡,恐怕公子子堤不同意,又說道:“十五公主為婦人,妾亦婦人,妾可十五公主結為閨中密友,窺其心思,得其喜好。如此公子成事,可事半功倍。”
公子子堤沉吟了。
他盯著玉紫,半晌半晌沒有吱聲。
玉紫見他不說話,心中一急,再次伏倒,準備又開口時,公子子堤的聲音傳來,“此事稍後再議。”
說罷,他長袖一揚,坐回了塌上。
玉紫暗嘆一聲,咬了咬牙,再次扭著腰肢走到他身後,為他按摩起來。
感覺到她的手如春風一樣撫過,公子子堤慢慢地閉上雙眼,睡意漸濃。
低著頭,看著長長的睫毛撲閃,眉頭微皺的公子子堤,玉紫暗暗想道:這位公子子堤,長得實在太俊了啊!縱使睡著,這張臉也有著奪人心魄的美。
轉眼,她又忖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得到他的看重才是。
這個想法剛剛浮現,玉紫便記起了面對著齊公子式時的公子子堤,她苦笑一聲,無奈地搖著頭:公子子堤一個質子,自身難保,就算得到他的看重又能如何?若是有齊公子看中自己,他敢不給嗎?看來,要保全自身,還得另尋出路才好啊。
這時的她,已經不再想著與父親悄悄逃離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所謂美人,又能逃到哪裡去?這世間年年混戰,本已沒有了樂土!
在公子子堤細細的酣聲中,玉紫一邊出神,一邊不緊不慢地給他按摩。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侍婢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公子可在?”
玉紫正要接口,公子子堤已睜開眼來,聲音慵懶暗啞地應道:“何事?”這聲音,當真是沙沙的,蘇蘇的,直讓人癢到心臟深處。玉紫看著公子子堤烏黑的後腦殼,想道:一個男人生成這樣,實在是罪過!
“華宴將始,請公子沐浴更衣。”
“知道了。”
懶懶地應了一聲後,公子子堤伸了一個懶腰,扶著幾面慢慢站了起來。他一邊向外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玉姬,侍浴罷。”
侍浴?
給他侍浴?
幾乎是一瞬間,玉紫的小臉漲得紫紅紫紅,心臟砰砰亂跳著,又是慌亂又是羞臊。
不知為什麼,這般看著緩步向門口走去的公子子堤,她的腦海中,竟然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他不穿衣服的模樣。
眼看公子子堤就要走出房門了,玉紫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低著頭,脆聲說道:“妾,魯女也,幼受家訓,不敢以陰濁婦人之眼,褻瀆公子千金之軀!”
公子子堤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