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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紫也向他們看去。
出現在她眼前的,可不正是齊太子和他的新納夫人盧可兒麼?只是,還有一個人吸引了玉紫的視線。她是一個極美的少女,嘴唇小小,眼睛極為靈動有神,她站在盧可兒旁邊,偎著她,正一臉親密依賴地與盧可兒說著話。
這個少女之美,不在盧可兒之上。而且,她還在一種靈動可愛的氣質,光是這麼看著她說話,便會讓人覺得世間無比美好。
在玉紫向她們打量時,她們也在打量著玉紫。
慢慢的,兩隊人遇上了。
在玉紫向齊太子福了福時,那個極美的少女,正在歪著頭,雙眼忽閃忽閃的,認真地盯著她。
盯了幾眼後,她湊近盧可兒,低低地問了一句。
盧可兒點了點頭。
她的頭這麼一點,那少女秀眉立馬蹙著,她嘟起了櫻唇,看向玉紫的眼神中,也充滿了不善。
可就算她惡狠狠地瞪著玉紫,這個少女也是美麗的,可愛的。
玉紫瞟了少女一眼,便瞟向盧可兒。
盧可兒對上她的目光,馬上給她甩來一個溫柔的笑容。這笑容,極溫柔極溫柔,只有熟悉她的玉紫,才能從她那眼眸中,看到一抹得意。
見狀,玉紫收回目光。
這時,齊太子向兩女說了一句什麼,提步向玉紫大步走來。
不一會,他便來到了玉紫面前。
他朝玉紫使了個眼色,提步向第三層土台廣場走去。
玉紫想了想,還是提步跟上。
不一會,兩人便來到欄杆處。
齊太子扶著欄杆,慢慢側過頭來,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後,他上前半步,深深一揖,沉聲說道:“往昔之事,虧欠姬太多了。”
玉紫一動不動地受了他這一禮。
等到齊太子直起身,玉紫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殿下怎地突然想起,要向妾來致歉?”
不知不覺中,她的語氣還是有了不善。
齊太子抿緊薄唇。
他直直地盯著玉紫,直直地盯了一陣他,他突然說道:“我直到昨晚,才知你的嫡母竟為你而死,你那恩師,也恨你入骨。”
齊太子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之色,他喃喃說道:“我以往,太過任性,真真傷害了你。”
玉紫搖了搖頭。
她還沒有說完,目光一轉,便瞟到了緊緊盯著自己,眼眸中恨意一閃而過的盧可兒。
就玉紫與盧可兒所打的有限的交道中,盧可兒留給她的面容,總是笑容甜美而溫柔寬厚。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盧可兒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玉紫很是好奇,她眨巴著眼,瞬也不瞬地盯著盧可兒。
漸漸的,在她地盯視下,盧可兒垂下雙眸。就在這時,那齊公主上前一步,擋在了盧可兒面前。她瞪著玉紫,惡狠狠地朝她揮了揮小拳頭!
這個天真稚嫩的動作,在這種深宮中很久都見不到了,玉紫一怔,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這時,盧可兒再次抬起了頭。
這一次,她的臉上,依然掛著溫婉的笑容。
玉紫收回目光,突然間,她朝著盧可兒咧嘴一笑,道:“夫人是不是終於明白了,你魏氏諸姬,為何人人恨我入骨?”
這語氣頗有點洋洋自得。
盧可兒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她抿唇微笑道:“玉姬說笑了。”
玉紫冷冷一笑,又說道:“其實你早就知道的,月湖巨石,巨龜刻字,可不都是你的傑作麼?說真的,如你這樣的婦人,當初趙王竟然看不上,實在是一件奇事。”
她轉過頭,看向齊太子,同情地望著她,清聲笑道:“想來,將來的齊國,便是你盧可兒的天下啊!便是眼前你的這位夫主,也不過是你獲取無上權利的傀儡。”
在這個時候,玉紫突然說出這種攻擊性極強的話來,實有點唐突的。
不過,在看到齊太子望著她時,依然有後悔的表情時,在看著盧可兒望著自己,依然有恨時,玉紫突然覺得,自己在齊太子心中還是有地位的,如此,有一些話,從自己口中說出,便也會有一些份量!
在齊國眾人怔了怔,齊太子眉頭微皺,目光在玉紫和盧可兒之間游移時,玉紫搖了搖頭,朝著盧可兒嘆道:“聽聞盧姬在魏國時,魏國不管是大王還是各位公子,便是五六十歲的大夫,也為盧姬所傾倒,成為姬裙下入幕之賓的,更是數不勝數。也正因為這一點,我家夫主才會嫌你骯髒不堪。我說盧姬,你這人成天裝著,就不累麼?”她說到這裡,轉眸迎上了齊太子的目光。
齊太子的眼神中有點慍怒。他眉頭大皺,薄唇抿緊,俊臉陰沉之極。
玉紫這番話,極為無禮,完全是一種惡毒地攻擊。
盧可兒已氣到了極點,便是她身邊的那齊公主,也是一臉氣惱。
這時的玉紫,對上一臉陰沉的齊太子,對上恨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盧可兒,右手伸出按下一個哈欠,揮了揮手,懶洋洋地說道:“諸位,如果沒事,妾要告退了。”
說罷,她二話不說,長袖一甩,提步繼續向下面走去。
當她走到咬牙切齒的盧可兒身邊時,玉紫腳步一頓。
這時,那齊公主作勢朝玉紫衝來,可她才衝出二步,不知想到了什麼,轉頭向盧可看去,見她眼淚汪汪的,一張臉又是青又是白,便又跑回她的身邊,低聲說道:“盧姐姐,她是亂說的,你別傷心了。”
說罷,她狠狠地瞪了玉紫一眼。
對上這種情景,玉紫卻是哈哈一笑。
她大步越過,一邊走,一邊清聲說道:“月湖巨石,盧姬動用了數十人,那數十人,現在還關押在趙王宮中。這世間,姬連鬼神之事也敢偽造,還有什麼做不出的?哎,明明惡毒之極,卻老是裝出一副委屈可憐溫柔之相。太子你還真是有眼無珠啊,有眼無珠啊。”
她一邊大聲說著,一邊揚長而去。
第290章決定
玉紫轉了一圈,心中終是氣惱,便回到王宮,裝上賢士袍服,再次向外走去。
這一次,那些太監宮婢的,終於不再緊睜睜地鎖著她了。
可就算這樣,她的心中也是不慡,不管走到哪裡,哪裡都是一片議論聲,那個巨龜上刻紋的古字,讓太多的人相信了魯女亡趙這個預言。
玉紫轉回廣場,叫了一輛馬車,緩緩向邯鄲城中駛去。
車輪格支格支地滾動聲中,是一陣陣滄涼的歌聲。不知不覺中,玉紫的馬車已來到了街道正中。
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這預言定然是假。”那人的聲音亢奮有力,“天下哪有婦人,會獨占夫君,令他只娶自己一個的?我說,只要大王娶了齊國公主,這預言便不攻自破。”
這聲音一出,附合者雲起,好幾個聲音同時叫道;“然也然也,只要大王娶了齊國公主,這預言便不攻自破,若是那齊國公主為我王誕下一兒,那巫者言,便太也可笑。”
在他們的叫嚷聲中,越來越多的趙國百姓叫了起來,一個聲音憤怒地說道:“玉姬剛剛助我趙國敗了魏國,免了滅亡之禍,她可是大功臣,我看那什麼巨龜刻字的事多半有虛。”
這種種叫嚷聲中,都是替玉紫說話的。
玉紫掀開車簾,朝外望去,她盯著那幾個最開始為她辯護的稷下宮的學子,暗中冷笑起來:這幾人,多半又是盧可兒的傑作了。她明知我想獨占趙出,便故意放出風聲,讓所有人都知道,齊公主要嫁給他。
想到這裡,她的胸口堵悶難當。
馬車中城中駛了一圈後,玉紫低低說道:“出城吧。”
“諾。”
車夫一甩鞭,馬車開始轉向城外駛去。
這個時代,經濟畢竟不發達,便是天下有名的繁華城市邯鄲,到了城郊便顯冷清,出了城,那更是荒涼一片了。
城外,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原上,沒有耕種。望著那乾裂的田地,玉紫這才注意到,似乎很久沒有下雨了。
她一邊出神,馬車一邊繼續向前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荒涼的歌聲傳入她的耳中。
玉紫抬頭一看,只見前方一個土丘上,跪著百數個衣衫破爛的農民。這些人正五體投地地跪在地上,一邊磕著頭,一邊念念有詞。
玉紫好奇地望去。
只見在他們的前方,樹著一個泥做的像,那像遠遠看去,像木頭又像泥土又圓圓的像個太陽。在那東西的下方,一個披頭散髮,巫者打扮的人正帶著磕著頭。
當玉紫的馬車駛近時,她清楚地聽到他們唱道:“彼黍離離,芳糙萋萋,彼黍離離,鬼神憫焉。彼黍離離,芳糙萋萋,彼黍離離,鬼神憫焉……東方風起,西方雨落,南方有日,北方有雪,天降四時,陰陽順我,彼黍離離,鬼神憫我。”
蒼涼的歌聲在天地間飄蕩,在荒原間飄蕩。
望著他們,玉紫低聲問道:“他們是在求雨?”
“然。”回答她的是馭夫,“已有月半無雨了,恐又是天地降災啊。”
天地降災?這地方還有護城河呢,把河裡的水引過來,完全可以灌溉。
玉紫一邊尋思著,又問道:“別的地方呢?也是無雨?”
馭夫一怔,半晌才訥訥說道:“臣不知。”
玉紫笑了笑,道:“然,你是不知。”這些人足不出戶的,眼界又淺,哪會想到別的地方有沒有雨?
就在玉紫尋思時,那馭夫突然說道:“可臣知道,姬是好人。”
玉紫一怔,她收起恍惚的心神,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這樣說?”
那馭夫笑道:“姬在這個時候,還在問臣別的地方有沒有雨,光這一句,便知臣是好人。”
是麼?
玉紫一笑。
她的目光又轉向那些跪拜不已的庶民們。
好一會,玉紫輕聲說道:“回去吧。”
“然。”
馬車載著她,向城中駛回。
馬車剛剛入城,迎面一隊人馬直衝而來。
望著那走在最前面的馬車,玉紫冷笑一聲,便收回了視線。
可這時,那馬車中,突然傳來一聲輕喚,“魯氏。”
是齊太子的聲音。
玉紫抬起頭來。
這時,齊太子已揮手令馭夫向她靠近。
不一會,他的馬車便靠近她的。
掀開車簾,如此近距離地望著玉紫,望著她看似平靜,可終有些憔悴的面容,齊太子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憐惜,他望著她,低沉地說道:“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