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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出眉頭一挑,詫異地問道:“真痛?”
玉紫暗在翻了一個白眼,苦笑道:“真痛。”
公子出點了點頭,道:“原來真痛啊?”說罷,他鬆開手,施施然地朝殿中走去。
他一轉身,玉紫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就在她瞪大眼,努力地裝出惡毒狀時,公子出突然腳步一頓,回過頭來。
他這回頭,太突然!
玉紫嚇了一跳,連忙擠眉弄眼,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公子出卻只是略略轉頭,他看著玉紫身前黑暗的石壁,微笑著,優雅地說道:“玉姬?”
“然。”
“可曾侍過寢?”
天啊,他說侍寢!
玉紫腳一軟,朝後一退。這一退,正好拌到了一個幾。玉紫在向側一歪,將要摔倒在地時,她右手反射性地一撐。這一撐,終於讓她支住了身軀,不曾倒下。可是,她的手臂卻在橫掠而過時,呼地一下,重重地擦上了她的小鼻子。
“啊——”
慘叫聲中,是玉紫含著哭聲地回答,“妾,流血了。”
公子出俊雅的側臉,笑容更燦爛了。他點了點頭,溫柔地問道:“流血了?”
“然。”因捂著鼻子,這聲音有點含糊。
公子出長嘆一聲,搖了搖頭,“玉姬,以你姿色,要上我的塌,還差了一籌,何必驚恐至此,竟不惜自殘軀體?哎!”
長嘆聲中,他長袖一甩,緩步踏入了殿中。
玉紫呆了。
她瞪著他的背影,氣急敗壞地叫道:“你!誰自殘軀體了?我是真摔!”
沒有人理她。
第85章從西邊出來的太陽
雖然公子出那句‘以你姿色,要上我的塌,還差了一籌’讓玉紫極沒面子,可她終是心安了點。
眼見公子出在侍婢們的服侍下,寬衣解帶,準備入睡。鼻血早就止住的玉紫,還在假模假樣地仰著頭。直到塌前紗幔拖垂而下,她才磨磨蹭蹭地捲起被塌,在他的床塌右邊安了一個塌。
這時的,左為貴,右為賤,丈夫為左,婦人為右。除了行軍打仗的將軍是居右席,以示兵者為兇殺下賤之氣外,一般的重大活動,都是行左的。
整理好一切後,公子出已經躺上了床塌。五六層飄飛的紗幔,把他掩蓋在後,隱約可見。
玉紫僵硬地睡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從她這個角度,正是直直地對著公子出的臉。她倒沒有什麼,她就是懷疑,自己地一舉一動,多半都被那傢伙收入眼底了。
如同挺屍一樣,直挺了好半個時辰,玉紫的睡意漸濃,她眨了眨眼,神識漸漸轉為恍惚。
就在她似睡非睡時,公子出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水。”
玉紫聽到了,但她迷糊的大腦,正在判斷,她可不可以“沒有聽到?”
這時,公子出沙啞冷硬的聲音傳來,“玉姬,水!”
這一下,玉紫知道了,自己應該聽到。
於是她從床塌上爬起,走到一側几上,從樽中倒了一爵水,走到公子出的帳前,低頭伸手,“公子,水到了。”
公子出沒有回應。
玉紫只好聲音微提,再次說道:“公子,水到了。”
回答她的,是公子出的輕哼聲,他慵懶沙啞地回道:“玉姬,你乃姬侍!”
玉紫想了想,於是試探性地把一層層幃幔掀開,然後靠近他的塌上。
床塌上的公子出,墨發披散在玉枕上,俊美,白淨如玉的臉上,眉頭微皺,隱有疲憊之色,渾不似白日那總是嘲弄帶笑的模樣。他閉著雙眼,動也不動。她只好學著電視裡,把公子出扶起,倚在懷中,然後,給他餵水。
公子出只抿了一口,便移開了唇。一滴水掛在他的上唇,晃了幾晃,才悄悄溢入唇中。
看到這情景,不知為何,玉紫咽了下口水。
玉紫把他原樣擺回,退了出去。
她剛剛把爵放在几上,閉著雙眼,似是已經睡迷糊的公子出的聲音低低傳來,“不似貴族,不知禮數。玉姬,你非魯女!你是何人?”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夢囈般的慵懶。
玉紫僵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妾,於荒野得生時,已忘卻前事。”
簡單一句,就是說,她失憶了!
公子出哧地一笑!
這一笑,一反慵懶,頗有點清冽。他笑道:“前事忘卻,卻記得吳袖和齊太子?”
玉紫抿緊唇,有點迷糊的大腦已完全清醒過來。她低低地重複道:“妾,已忘卻前事。”
就算這說辭漏洞頗多,她還是只能堅持。不然,她能說什麼呢?
低著頭的玉紫,提心弔膽地等著公子出地質疑。
她等到的,是公子出的輕鼾聲。
他居然給她睡著了!
一時之間,玉紫說不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氣惱。她重新躺下,可這一次,她直是硬挺挺地躺了二個時辰,才在雞鳴之時,迷迷糊糊睡去。
玉紫好象剛剛入睡,便被人叫醒了。
叫醒她的,是一個婢女,那婢女有點不滿地瞪著她,說道:“玉姬,公子起塌了。”
玉紫連忙爬起,朝公子出的方向一福,道:“妾失儀。”
剛剛起塌的公子出,正在四個侍婢的圍繞下,穿衣洗漱。他似乎也是睡意末消,正半閉著眼睛,任由眾女擺布。在聽到玉紫起塌後,他淡淡地命令道:“清洗後見我。”
“諾。”
玉紫低著頭,用亂發擋住臉前。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真是見不得人,因流淚多了,眼睛腫成了桃子,鼻子也一碰就痛,多半腫更得厲害。
果然,對著水面一照,玉紫的臉成了苦瓜做的了。她的小鼻子啊,青青腫腫,簡直成了一隻蕃茄了!
梳洗一淨的玉紫低著頭,回到了寢殿中。
此時,公子出正在薰香中,任眾女幫他梳理長發。
玉紫走到他面前時,他不滿地皺了皺眉,道:“姬非奴僕,怎地行路跚跚?”
玉紫無奈,只得抬起頭來。
公子出一怔,他打量著她腫脹的眼胞,腫大的鼻樑,嘆道:“甚是醜惡。”
玉紫小臉一苦,因淚道受傷,她的眼中動則淚汪汪的,“公子,妾此時只丑,並非醜惡。”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並末理會。他在眾女的幫忙下套上裘衣,轉身便向外面走去。當他走到殿門時,腳步一頓,回頭看向眼淚汪汪,好不傷心地瞅著他的玉紫,低低一笑,“聽聞你父曾在齊王宮呆過三十年?願請為食客。”
玉紫只是一怔,馬上歡喜地低下頭,雙手一叉,“願稟報家父。”
公子出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他為我的食客後,亦可與你一道行商。”
這一下,玉紫真是大喜過望了,她盈盈跪倒在地,朝著公子出施以五體投地的大禮,“公子恩德,妾銘記於心。”
當玉紫抬頭時,公子出已經離去。
望著他消失在院門處的軒昂身影,玉紫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傻笑了一陣後,不知不覺中,學著他的樣子在自己的下巴上撫了撫,喃喃自語道:“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這傢伙,居然對我如此之好?”
歡喜得無以復加的玉紫,糙糙梳扮成少年模樣,套上一件深衣,便頂著一雙眯眯眼和一隻巨大的鼻子,樂顛顛地朝宮所租住的地方跑去。
她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宮呢。
當玉紫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時,一側的花園中,坐在冬日陽光下,擺弄著黑白兩棋的公子出,朝著右側上角落了一子!這子一落,對面的食客詫異地說道:“公子聖手,怎下無用之棋?”
公子出淡淡一笑,他悠然回道:“雖是閒棋,或有大用之時。”
第86章市場小官
玉紫一路低著頭,容光煥發地沖入了宮所租房的木屋前。
這裡的木屋,與外面的店鋪一樣,是一排一排的,一連二十幾間連成一排,有個二百坪左右,可停放牛車驢車的小院落。
前方狹窄的巷道里,騎著驢的異國賢士和劍客們出入不息。因為最近齊王發布了招募勇士令,各國的遊俠一涌而入,整個臨淄城都有點混亂。
這,也是玉紫對公子出最感激的地方。在這裡,她真擔心宮會與別的遊俠們起衝突。這時的人,動則以性命相拼,割下別人的腦袋或自己的腦袋都不當一回事。
木屋前,幾個騎驢的遊俠正三五成群地嘻笑著,他們在看到衝來的玉紫時,同時轉頭看來。
盯了她幾眼,一個遊俠咧嘴笑道:“此兒這模樣,甚是可笑。”
另一個遊俠細細地對著玉紫打量了一番,砸了砸嘴,露出滿口黃牙,“此兒身段頗佳,頗佳……”
他說到這裡,眾劍客猥瑣的大笑起來。看著玉紫連抬頭的勇氣也沒有,幾人的笑聲越發囂張起來。那誇獎玉紫身段的遊俠,更是腳步一提,大搖大擺地向玉紫走來。
玉紫瞟了他們一眼。
這一眼,有點不屑。
那遊俠的腳步一頓,他狐疑地盯著玉紫打量起來。
玉紫眼見四周的遊俠兒越來越多,當下深吸了一口氣,朗聲的,歡喜地叫道:“父親,父親!”
“吱呀”一聲,瘦小的宮握著佩劍,打開了房門。
宮一出現,那幾個遊俠同時哈哈大笑。向玉紫走來的遊俠兒羞惱地咧嘴喝道:“咄!不過一老匹夫也。”他被這小兒一眼唬住,頗有點丟面子。當下嗖地一聲拔出劍來,繼續向玉紫逼近。
背對著他的玉紫,仿佛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危機,她雙眼亮晶晶地看向瞪眼怒視,急衝上前的宮,大叫道:“父親,公子出說,願請你為食客!”
眾遊俠兒的大笑聲戛然而止。
安靜中,玉紫的笑聲清脆而純粹,“父親,你現在是公子出的食客了。父親,你開不開心?”
宮當然開心。
如他這樣的人,能成為一個天下知名的賢公子的食客,實在是一件莫大的榮譽。
他腳步一剎,驚喜地看著玉紫,顫聲道:“我兒,你莫要唬我。”
玉紫嘻嘻一笑,她跑到宮的面前,扶著他的雙手搖晃著,高興地說道:“如此大事,兒怎敢唬你。”她目光瞟向一眾呆若木雞的遊俠兒們,逕自快樂地說道:“本來,公子出欲派人前來迎接父親,是兒接下了此事。”頓一頓,她又補充道:“公子言,父可先與兒行商賈事,少待數日,他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