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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笑,宛如春風,恬淡從容之至。
他微笑著,慢條斯理地低下頭來,右手一伸,扯住了一邊輕抿著漿水,一邊看著好戲的玉紫。
他動作舒緩而優雅地把她手中的斟放到几上後,右手一帶,把玉紫溫柔地摟到了懷中。
公子出低下頭來,在玉紫的秀髮間深深一嗅,然後,他扳過玉紫的小臉,頭一低,唇瓣如水般吻過她的鼻尖後,低低笑道:“十五公主的美意,出心領了。然,出一離國之人,有懷中美姬相伴,便足矣。”
這是拒絕,這是非常直接地拒絕。
公子出的聲音一落,十五公主的小臉,刷地一下變得鐵青,那被她掐著的貴女,也是臉色蒼白,失望之極。
齊太子哈哈一笑。
他看向公子出,搖頭曬道:“此婦不過是一普通姬侍,公子如此看重,豈不是有失身份?”
齊太子的聲音,一如以往的冷漠沉厚。
就在這聲音娓娓而來時,玉紫清楚地聽到,她的內心深處,“叮”地一聲,傳來一物破碎的聲音。
隨既,她清楚地感覺到,一直隱藏在她身體內的那物,在漸漸地消失,淡化。
公子出哈哈一笑,他摟中懷中的玉紫,仰頭飲了一大口酒後,頭一低,唇瓣覆在她的小嘴上,把那口酒哺入她的嘴中。
身體正處於異變中的玉紫一動不動,僵硬地張著小嘴,接住了每一滴酒水。
公子出哺了她一口酒後,把她的頭按在懷中,轉過頭看向齊太子,微笑道:“普通姬侍,配我一逃亡之人,豈不甚好?”
這話一出,眾人都鬨笑起來。
食客們所坐的塌幾處,傳來一眾私語聲,“這趙公子出,時刻謹記自己的處境,不敢以美色自誤,誠賢公子也。”
在時人眼中,姬妾是玩物,沒有人會相信公子出真是喜歡玉紫這個姬妾,他們以為,公子出是借她而拒絕十五公主。
這時,另一個哧笑聲傳來,“咄!他若真不近美色,便不會招惹韓公主。”
幾個笑聲同時響起,“公子出風流雅致,尚來便為婦人所喜。韓公主乃自奔於他,還不曾嫁娶,此事不算。”
隱隱間,又有一個聲音傳來,“韓公主自奔於趙公子出,他此時若再娶得齊公主,結盟於齊國。趙國國內,又會不安了。公子出這是避禍啊。”這番話一出,附和聲一大片。
這時的齊太子,深深地盯了一眼公子出懷中的玉紫,又是哈哈一笑,他轉向十五公主,道:“十五妹,這一次你可不能如願了。哈哈。”
在齊太子的笑聲中,十五公主青著小臉,朝齊太子和公子出盈盈一福,向後慢慢退去。
而一直伴在她旁邊的那個齊國貴女,這時趁沒有人注意,悄無聲息地走出殿門,低著頭,怏怏不樂地向外走去。
“田姐姐,等等我。”
一個貴族少女急急地跑來,她一邊喘氣,一邊朝著殿內張望,失落地說道:“田姐姐,十五公主不能嫁給公子出,是不是就要嫁給公子子堤啊?那公子子堤雖美,卻是眾兄相中之人,我們若隨十五公主嫁了他,以後,難免會承受屈辱之事啊。”
那田姐姐低著頭,咬著唇,喃喃說道:“我不知,我不知了……”
這兩個貴女,都是齊十五公主從小到大的玩伴,亦是各自家族的嫡女。按照這時的規則,以後,她們會是齊十五公主陪嫁的滕妾。她們見到十五公主中意公子子堤,頗為不滿,好不容易令得十五公主對公子出動了心思,卻沒有想到被公子出拒絕了。
本來,她們都以為,以十五公主的手段,公子出必會欣然應許。真沒有想到,公子出會拒絕,這太令人失望了。
第67章形容
大殿中,被公子出摟在懷中的玉紫,正低著頭,擠出一個僵硬地笑容來。隨著那個隱藏的體內的影子淡化後,屬於她自己的意識,已漸漸抬頭。
她只感覺到,公子出那男人的體息,以及那淡淡的薰香,順著他的胸脯,他那握著她腰肢的大手,從她的毛孔中溢入。
他把她摟得如此之緊,那扶在腰上的大手還按了按,逼得她半邊身體,都緊緊地貼在他身上。
砰砰砰,砰砰砰,玉紫直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劇烈,呼吸都有點困難。
她把頭朝一側伸了伸,悄悄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這時,她的耳朵一暖,卻是公子出把唇瓣壓在她的耳尖上,朝著耳孔中直吹氣,當既令得玉紫膝蓋骨一酸,差點向下一軟,“玉姬臉紅似火,幾欲滴血,怎辦是好?”
聲音中,夾著惡意的嘲弄。
這話一出,玉紫直是腰不酸了,腿也不軟了。她暗中翻了一個白眼,苦著臉輕聲回道:“天下婦人無不傾心的公子出,如此色誘於我,妾非聖賢,實無法坐懷不亂。”
公子出瞬時一僵。
這時,齊太子的笑聲傳來,“此間有塌,不知公子急用否?”
這話一出,眾人先是一怔,轉眼大笑聲一片。
齊太子這話,分明是在取笑公子出性致勃勃了。
公子出也是哈哈大笑,他鬆開了對玉紫的錮制。玉紫一得自由,便悄悄移了移,悄悄地退後半步。
感覺到公子出不曾阻止,退後半步的玉紫,朝著他盈盈一福,低垂著暈紅的小臉,便想退入席中。
就在這時,一隻溫熱的手握上了她的小手,接著,一個清甜的笑聲傳來,“玉姬否?你一姬妾,居然令得公子出傾心,我等實是不服,需見識一番。”
玉紫抬起頭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的左右,已圍了三四個貴女。對著她說話的那貴女,約十七八歲,嬌小而清秀,她笑意盈盈地看著玉紫,可惜那眼神中,多多少少有種輕薄和氣惱。
另外幾個少女,也是相同的神情。
玉紫暗中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公子出。
當然,她不是白看,她正睜大眼,控訴地告訴他,他給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可惜,公子出沒有理她,他只是微微一笑,便轉過頭與眾人激烈的交談起來。
直到玉紫被眾女卷出老遠,公子出清雅的聲音還在響亮地傳來,“周室重禮,繁多的禮節之下,庶民們卻已失去了夏商之時的樸實……”
眾女推著玉紫,來到了右側角落中。
角落裡,早已呆了幾個貴女和貴婦。玉紫還沒有瞟清,便聽得一個甜美的笑聲從身前傳來,“噫!這不是玉姬麼?”
這笑聲,甜美而熱情,讓人一聽就有好感,卻是吳袖。
吳袖也在?
玉紫一怔,她停下了腳步。
她這般腳步突然一停,幾女都是不耐,那喚她前來的貴女把她朝前面重重一推,不滿地喝道:“何遲遲不行?”
玉紫慢慢地抬起頭來。
她朝著幾個推著自己的貴女瞟了一眼,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鎮定,也許是她的這個眼神很不好看,幾女頓時僵住了。
玉紫慢條斯理地伸出手,把幾個貴女攀在自己身上的手一一拔開。
幽幽的牛油燈下,玉紫朝著眾女盈盈一福,微笑道:“妾雖姬妾,曾是魯國貴女,現亦是公子出所愛之人。”她這番自我介紹一出,果然令得眾貴女都是一怔,原本輕蔑的表情,也慢慢收起。
玉紫轉過頭,朝著正微笑地盯著自己的吳袖一笑,燦然說道:“妾曾在齊太子府中時,蒙吳袖夫人相待,感念至今。”
吳袖在她開口的時候,原本臉色微變,想要上前阻止,萬沒有想到,此時玉紫說出的話,卻是這種不陰不陽的。這令得她腳步一頓。
一個貴女在玉紫身後嘻笑道:“吳袖夫人啊,她自是最可親了。”
玉紫暗中冷笑一聲。
這時,另一個貴女攀上玉紫的肩膀,問道:“公子出方才言,他有你便足矣,此言可真?”
像攀肩膀這種親密行為,要是玉紫不曾道出她的貴族身份,那貴女是不屑為之的。
面對幾雙灼灼盯來的目光,玉紫搖了搖頭,靦腆笑道:“在府中時,公子待妾亦如常人。妾,不知也。”
一個貴女低低嘆道:“她不過一姬妾,問之何益?此等事,當詢問於公子出本人。”幾女頻頻點頭,一臉索然。
見到眾貴女對自己的興趣大減,玉紫向後退了退,準備回返。
這時,吳袖夫人上前一步,來到她的身側,她笑得好不甜蜜地看著玉紫,低低地說道:“妹妹不知麼,太子直到今日,仍對你念念不忘!”
玉紫回過頭來。
她嘴角慢慢揚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吳袖。見到吳袖身後,幾個貴女都好奇地看著她們兩人,玉紫慢騰騰地回道:“太子如何,妹妹不知。”她說到這裡,聲音微提,吐詞極為清楚地說道:“然,妹妹卻知,姐姐口似蜜,腹藏劍,不可信也!”
吳袖當即臉色大變。
在吳袖的身後,幾個貴女也是一怔,齊刷刷地轉頭看向吳袖。
玉紫暗中冷笑一聲,她朝著眾女盈盈一福,朝著公子出的塌幾走回。直到她走了好遠,吳袖才喘出一口粗氣,指甲深深地掐著自己的掌心,瞪著玉紫。
就在這時,她的身後傳來了幾個嘻笑聲,“口似蜜,腹藏劍?這玉姬用的好詞。”
說這話的,是一直對吳袖看不順眼的一個貴女。
另一個貴女低低地念了一遍後,朝吳袖看來,對上她又青又白,卻仍然強裝笑容的臉時,她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畏懼之色。
而角落中,另一個貴女小小聲地說道:“魯,君子之國也,聽聞這國中,無論男婦,都重禮儀,知是非。這玉姬如此形容吳袖夫人,莫非……”
這話若有若無,又是悄悄而來,傳到吳袖耳中時,直讓她咬牙切齒,卻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那玉姬已越去越遠,而她身後的議論聲已是越來越多。吳袖噎得臉紅目赤,手足僵硬。
自跟了齊太子以來,明里暗裡的事,她是做過不少,可是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言辭殺人的力量!以往也有美姬,當著眾人的面指責於她,可她本身也是擅長言辭的人,通常是,不等對方的長篇大論,夾雜不清的指責說完,她便三言兩語駁倒了對方。可是這一次,這個玉姬,明明只用了六個字,可這六個字,怎會如此可懼?
這個時代,還是詞彙和語言都極簡單的年代。很多時候,時人明明看到了一件事,卻無法生動形像地把它描繪出來。玉紫的口才雖然算不得很好,可她順手拈來的詞語,卻因其生動形像,在第一時間裡,給眾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