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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恪只覺得心頭一抖。

    姓石?真巧啊。而且這葉家的情況為什麼感覺這麼熟悉?就像宮裡,元後故去,身為嫡子的他不招人待見。這麼想來,這葉明聞倒與他處境相同。那葉明聞又會怎麼做呢?

    突然,他對葉家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本王那岳父,可號稱熙海之王啊。”幕容恪突然輕笑了起來,“他能在熙海站得穩當,沒了當地的世家大族的支持是不成的,想來葉仲普應該是他的人哪。現在葉明聞要攻改葉家的章程,金敬仕不可能無動於衷。”想到這兒,他悚然一驚。

    金家,丟了一個馬夫,和小玉在同一時間,葉家、金家、他的小玉,小玉和馬夫間的親近,好像一一回憶起來,他們的面目有幾分相似。

    這些線索之間有聯繫嗎?難道,是他忽略了什麼嗎?

    看來今晚,他要到王妃那兒坐坐。

    “金敬仕沒什麼舉動,除了……派了幾名家將回熙海。那幾個家將,全是他的心腹。”孫福所報告道“屬下已經派人跟上了”

    “做得好。”慕容恪真起身來,隨後又想起身下那兩冊東西,於是又歪回去,“葉明聞身邊還有什麼人嗎?”  

    “帶了六名侍衛回去,下船時敲鑼打鼓,天一島的冷霄樓縣令和師爺來如風親自到碼頭迎接的,當時轟動了整個熙海。”

    這風格,怎麼像小玉的手筆?看似胡鬧,但堵得人沒有退路,狡猾得很。嗯到這兒”慕容恪不自禁的露出溫柔笑意。

    孫祈福所看在眼裡,只覺得怪異,卻也不敢問,只得道,“除此之外,葉府還有一樁算不得奇聞的奇聞。”

    “什麼?”

    “葉明聞有個妹妹,叫葉明玉,今年十六歲,自從葉明聞離家後,一直病著,連人也見不得。本來說熬不過年前,可葉明聞一回家,奇蹟般的好轉了,現在在深閨里養著,據說過年時參加祭祖也沒問題。”

    慕容恪再也忍耐不了,騰地從塌下跳下來。

    十六歲、妹妹、母親姓石,名字中有個玉字,太府都突然消失的一男一女,熙海島同時出現的兄妹,這一切太巧合了。時間上,也很吻合,全是在他和金旖晨大婚之後。

    他只覺得腦子裡突然塞進了一團光芒,照亮了他心底的濤黑,他隱約看得見光源在哪,可卻又抓不到。  

    “叫咱們在熙海的人,想辦法弄一張葉明聞的畫像。”他急著吩咐,“還要葉明玉的,儘快!”

    “是。”孫福斯答著,眼睛無意間下瞄。

    練武之人,目力奇佳。咦,那不是春宮?天哪,殿下以前並不好女色,最近幾個月是根本是不近女色了。殿下才二十多歲,正是旺盛的時候,那為什麼寧願看春宮,也不找女人?就算不喜歡後院那幾位吧,以殿下的才貌和地位,想納多少女人不得。怎麼感覺,他在為誰守身似的?難道殿下真的好男色,為了小玉而……

    慕容恪沒提防自己跳下塌時,衣袂把靠墊帶了下來。他心情太激動,春宮冊掉在地上也沒有發覺。此時循著孫福晰的目光下瞄,不禁大為惱火。其實,是羞惱。

    “還不去辦!”慕容恪幾乎用吼的。

    孫福所,孫大叔,那是多穩重的人哪,此時卻近乎連滾帶爬的衝出裕王殿下設在小道場的書房,深恨自己沒長四條腿。

    而屋內的慕容恪則不住的運氣,才平息了呼吸。被手下發現他在看這種書,他感覺很是丟人,所以前怪石中玉不好,為什麼要畫這個!他要把帳一筆筆記下,回頭找到她,一併算起!  

    正煩惱,忽然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細細碎碎中帶著橫衝直撞感,不禁皺緊了眉頭,把畫冊第二度藏起。煩人,他本來打算再欣賞一遍的,唔,是從畫技的角度。論起書畫,他的丹青也是大燕一絕。

    “殿下。”不出預料,那女人已經站到了門口。因為孫福所走得倉促,門沒關,令慕容恪和宗政彌也面對面撞上。

    “未經召喚,不得來小道場,這禁令,你不知道?”慕容恪沉著臉。

    “彌也想殿下了。”宗政氏忽略慕容恪的冷漠,嬌聲道,“最近氣候驟冷,妾身煮了殿下喜歡的湯,持來送給殿下。”

    “府里沒廚房嗎?”慕容恪仍然不為所動,並沒有讓宗政彌也進來。

    可宗政氏咬了咬牙,自己踏進屋來,先解了蓮青色繡玫瑰花的斗蓬,又從丫頭手中拿過湯盅,放到塌几上,再退到慕容恪身邊,故意自己絆了自己一跤,歪嚮慕容恪。

    她身上穿著刻絲泥金銀雲紋緞裳,因為不是正妃,穿不得大紅,卻囂張的用了艷紫,而且脫掉斗蓬,裡面的衣服儘量合身,更襯出窈窕豐滿的身段,加上本來就身高腿長,自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流嫵媚。還有她身上掛著的那個香包,可是偷偷從家鄉北魏弄來持異香,有催情作用。  

    她提前打聽過了,殿下自大婚後就沒碰過女人。別人不知道,她卻明白殿下絕對沒有什麼隱疾,而且還強大得很。這樣的好機會再不主動出擊,她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第三十八章相思刻骨

    撲通

    綺思遐念中,她感覺膀子生疼,隨後她發現自己摔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居然沒扶住她,就這麼側身離開,歪在了窗邊的塌上之後還冷冷的甩過一句毫無感情的話,“在本王面前,就不必做戲了吧?”

    宗政彌也並不爬起來,就那麼坐在地上,仰視著那尊包裹在冰霜中的神,“殿下,您真的一點舊情也不念嗎?”曾經,她是備受寵愛的,在這個府中,沒有女人享受到她的榮耀。

    “情?有嗎?本來怎麼不記得?”慕容恪的唇角翹起嘲弄的弧度,“你該知道你被貶為妾的真正原因,本王不殺你,只是覺得善後麻煩,並不是捨不得。你乖乖待在後院就是,別逼本王改變主意。”

    宗政彌也心裡一片冰涼。

    當年,他沒有用極刑處罰她,她以為是因為他心裡還念著她。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隱忍著,就是期待他的憤怒慢慢消失,卻原來,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當年的寵愛也不過是虛假的表象,其實他的目光一直在那幻影中冷冷注視。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她膝行幾步,跪在地上,不敢太靠近。

    慕容恪笑了起來,“你這乾脆的性子倒是不討厭,不過從來沒有原諒不原諒之說。你嫁過來那天,本王就知道一切。你以為憑美色和幾手奇yín秘術,就能令本王臣服,可也太小看了天下男子。若你安份點,王府多養一個人原也無所謂,只是你記著,本王身邊容不得細作。”

    宗政彌也哆嗦了起來。

    他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可憐她還自以為是。但她嫁入大燕的目的雖不純,後來卻是真正愛上了這個玲瓏觀音相,卻擁有魔鬼嗜殺心的男人

    她,宗政彌也,真的很愛很愛他。

    “不不,殿下原諒我,從今往後,我心裡只有殿下,無家無國”她哀求,因為眼前的男人儘管仍然冷酷,可她沒有他,卻不能活

    “沒有人在背叛本王之後還能活著,你已經很幸運了,做人不要太貪心。”慕容恪開始不耐煩,“若你想回到北魏去,卻也休想,本王沒有釋放俘虜的習慣。”

    俘虜?原來她只是俘虜,這個王府是她的牢寵。那些錦衣玉食,那些秘密的期望,只是他懶得再過問的產物。她不怨,她不恨,是她錯估了這個男人,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以他的性子來說,只要背叛過他,確實不能得到他的原諒。  

    宗政彌也抬起眼睛,想再哀求這個男人一次。可是她卻看到慕容恪那如玉般修長漂亮,殺起人來卻冷酷無情的手指,無意中撫摸著一本書。他根本不看她,好像神遊物外,他的指尖接觸到那本書時,臉上溫柔的神色一閃而過。雖然短暫,卻被她捕捉到了,而那溫柔,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可以令冰山融化,令人的心滴出水來。

    他在想念一個人極溫柔的想念著。

    她眼尖,看到那書的側頁印有西山堂標記。又想起有人暗報過她,裕王殿下抄了西山堂書局,而這間書局是屬於殿下貼身家丁石中玉的事。殿下大婚,石中玉被送去了殿下在北元都的封地。這件事透著那麼一股子悽然和悲情繾綣,更說明殿下和那個石中玉的關係不一般。

    殿下這種男人,心就像岩石一樣剛硬無畏,很難很難喜歡上一個人,但一旦喜歡了,就是海枯石爛,永生不變。難道他那幅樣子是因為想念石中玉嗎?難道他喜歡的真是男人?難道她輸給了一個男人?

    如果那溫柔能給她,哪怕只有一瞬,她寧願去死。可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哪怕是在床上,在她用盡心機和手段侍候他的時候,他的憐愛也沒達到過眼底,更不用說心底了。但她是他女人中唯一還會眷顧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靠這個想法生存。而現在,這信念像山一般崩塌,把她死死埋在下面,無法呼吸。  

    這一刻,她怨,她恨,她恨死了那個石中玉妒忌像世界上最毒的毒蛇,把她的心咬得半點不剩。她要想盡一切辦法,讓石中玉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憤恨太強烈,慕容恪敏感地覺察到了。但他以為那恨意是針對他,因而毫不在意,只皺了皺眉,冷聲道,“怎麼還不走?”

    “殿下,所有背叛你的人,都不可原諒嗎?”她幽幽地說,突然想笑,“那麼,因為殿下大婚就離去,算不算是背叛呢?比如:石中玉?”

    慕容恪的目光更冷,“如果下一息你還在這兒,本王會親自扔你出去。”

    宗政彌也死灰般的心,瞬間燃起了瘋狂的火焰。她狠狠盯了她愛到心坎里的男人一眼,抹頭就跑了出去。

    慕容恪有點煩躁,沉默了一會兒,就把丟得滿屋的書一本本撿起來,全收在書架後的暗室之中。想了想,將那兩本春宮冊放在最隱秘的地方,然後走到書桌邊。

    提著筆,卻掙扎良久也寫不下去,一大滴墨落在紙上,印出大片墨點。

    小玉明白他。只有小玉明白他。他胸中縱有千言萬語、縱有錦繡詩篇、縱有百轉千回,可是他寫不出字來。所以,小玉替他抄佛經,替他寫出那說不出的心意、哀愁、憤怒以及其他。  

    她說:殿下的出生,是我的幸福。

    現在,他也想說他的相思刻骨、他的惱怒生氣、他要找她算帳的打算,可是他不行。

    於是他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進墨中,然後換了一張紙,提筆,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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