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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上天保佑!上天保佑!”皇后驚喜得面容有點微微地扭曲。
可不知為什麼,石中玉卻覺得她是受了驚嚇的樣子,就連那眼中出的淚光也很刺目。
“皇祖父洪福齊天。”慕容長天神色淡淡的,卻似真正的喜悅,“才神醫日夜操勞,從皇祖父病下那天就沒離開過龍榻半步。但他畢竟年事已高,身子極是損耗,現在皇祖父病情穩定,就回去歇著了。他忘記帶藥箱,孫兒正要來皇祖母這裡報喜,就幫他帶回。”
“正好!”慕容楚突然道,“長天酷愛醫術,自幼師從才神醫。今天天真小道長有福,就請皇長孫殿下聖手回春。”
“他是什麼身份,也值得皇長孫出手?”皇后哼了聲,“雖說是皇上欽點的道士,終究也不過是個奴才。朱嬤嬤······”
“皇祖母,醫道無分貴賤。”慕容長天接到慕容楚暗中遞過來的眼色,連忙道,“再者,太醫們都守在皇祖父那兒,不好抽調人手,不如就由孫兒試試吧。”說著,告了個罪,坐到一旁的座位上,並對石中玉招了招手,“天真小道長,這邊請。”
他們都知道皇后對石中玉沒安好心,若真讓皇后叫來的大夫看診,再開幾服藥出來,石中玉不死也得脫層皮。
皇后想開口阻止,張了張嘴,卻終於沒出聲。
石中玉咬牙忍痛,慢慢走近,在慕容長天的示意下,緩緩坐下,伸出手來。
慕容長天拿住她的手腕,差點哆嗦了下。
譚公公那一巴掌打得非常狠,此時石中玉的眼睛都腫的睜不開了。
而且她掉下床時撞傷了膝蓋,當時不覺得什麼,這時候卻鑽心地疼,儘管強自忍耐,走路仍然一瘸一拐。
皇后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慕容楚卻是蹙緊了眉,手也握了起來。皇后看在眼裡,微微冷笑,再看看慕容長天,卻見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的認真診脈,臉上無異,昏黃的燭火映著他的側臉,一派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心中又是驕傲。
她沒嫁過好男人,沒生過順從的兒子,現在這孫子就是她一切的指望,是她勝利的唯一武器,她一定要保他坐在龍位!
只是這一脈診了好長時間,診完了左手,又診右手,然後再左手,足足三個來回。慕容長天臉上略顯驚異,卻並沒有多說,只道,“天真小道長身子無礙,些許皮外傷,搽點才神醫特配的藥油就行。”“不要活血化瘀嘛?”慕容楚看了石中玉一眼,詫異地問。慕容長天顯然嚇了一跳,忙道,“些許外傷,哪用那麼麻煩?”“長天說的對。”皇后站起來搭腔道,“既然並無大礙,本宮就去看皇上了。天真你就歇在此處。朱嬤嬤,你幫著天真小道長搽藥酒。”
“不可。”慕容楚和慕容長天叔侄幾乎同聲阻止。
“哦?有何不可?”皇后陰陰地問。
“母后,天真小道長是男人,怎可隨意流在母后宮內?”慕容楚搶先道,“在這,她與刺客照過面,兒臣要帶她回去,好好查問。”
皇后一愣,到忘記石中玉是女人這件事兒了。
剛才,她看大慕容長天診脈時那奇異的表情和行為,認定慕容長天已經通過脈象,得知所謂的天真道長是女人,而她的便宜兒子慕容楚也該知道石中玉是女人才對。那麼這兩個人執意阻攔,是什麼意思?
難道,長天對那小賤(和諧)人也……
長天在皇觀見過天真,以那孩子溫柔敦厚的性情,不可能在她宮裡就視若不見,特別還是天真的臉被打成那樣的情況下,怎麼有無動於衷?這樣作怪過了頭,只能說明長天心裡有鬼!
可是這時候,她不好點破皇觀道士是個女人的事實,又急著去看看皇上到底怎麼樣了,因而也不爭執,只道,“是本宮急糊塗了。這樣,既然是欽點的皇觀道士,也不能隨意走動,偏偏皇觀那邊又出了事,就仍然回映春宮呆著吧。”
“母后……”
皇后一抬手,阻止慕容楚再說下去,“本宮知道那邊不安全,會特意加派人手,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不會讓任何人進入。”說道“任何人”三字時,她故意加重了語氣,還意味深長地盯了慕容楚一眼。
“皇祖母……孫兒手邊沒有藥油,要找才神醫拿,再送給天真小道長。”
“好啦。”皇后連慕容長天也打斷,“膠片朱嬤嬤辦這些小事就行了,。在這皇宮中,皇上的安慰最大。天真雖然深得本宮的心,可也比不上皇上重要。朱嬤嬤,把天真帶回映春宮去。其他人,跟本宮去看皇上。”
“父皇還沒有醒來,兒臣就不去了,還要查問天真小道長一些事。”慕容楚道。
“老三,皇宮裡混進了刺客,偏偏這個時候你就來了,好多是說不清的。本宮知道你是個好的,可也別給人機會說嘴才是。”皇后冷聲道。
以現在的情況,石中玉暫時是救不出去了,得另想辦法才行。但慕容楚是怕朱嬤嬤暗地裡對石中玉下毒手,所以要跟著,此時皇后放了重話,他不能堅持,只得點頭道,“母后教訓的是。不過朱嬤嬤可要當心,如今刺客還沒抓到,萬一傷了目擊證人,怕以後會很麻煩。”
他是個剛硬的性子,雖然忠君愛國,表面上對夏皇后也親近,但實際上並不親厚,反而不太感冒。現在被皇后兩句話擠兌,馬上就不動聲色的反擊,還讓皇后無話可說。
皇后冷笑:這個老三,為了個小賤(和諧)人,不惜翻臉那。
表面上卻認真對朱嬤嬤說,“還不快謝謝陵王殿下提點?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朱嬤嬤會意,上前叩謝,隨即就帶著石中玉出去。
慕容楚和慕容長天儘量不向她望去,可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偷瞄,眉頭也都情不自禁的蹙起。皇后把這情景看在眼裡,心中怒意更盛。
而劫後餘生的石中玉感覺這背後四道熱切,兩道冰冷的目光,默默跟著朱嬤嬤回到了映春宮。
天還沒亮,不知趙知信用了什麼手法,外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映春宮內的太監宮女還在呼呼大睡。朱嬤嬤松獅終於到門口,比劃了個情請的姿勢就漠然的轉身離開了。然後,石中玉聽到外間落鎖的聲音,還有很多的腳步聲。相比,是皇后派的“守衛”到了。
她不禁苦笑。
慕容楚這次救她未果,只怕以後更難。而且她感覺皇后對她動了殺心,逃跑的趙知信和譚公公也不知會不會回來宰了她。為了皇權,為了慕容恪,她破壞了太多人的好事,現在她脖上不是架著一把刀,而是數不清有多少利刃了。
只但願,她做的這一切好都是值得的。裕王殿下,請你一定要安全。最好,暫時不要回來趟這趟昏睡。她有很不好的預感,只要慕容楚回來,一定會有一張無形的大網罩住他的。那麼她做的所有努力,就白費了。
一點點蹭進房裡。她只感覺全身上下無處不疼。
她掙扎著到了點冷水喝,又浸濕了一塊紗帳,捂著火辣辣疼得面頰,然後很費力的坐在亂成一團的大床上。
她很想慕容恪,非常非常想。有他在,她3不會受這些委屈。有他在,會抱著她安慰。有他在,她不會感覺那麼害怕、
可是,他不在。
她低聲飲泣,壓抑的哭著。不管之前以命相爭時多麼勇敢,不管忍痛時多麼堅強,在這一刻全部粉碎。
她不敢大聲,也不知哭了多久,手腕突然感覺咯得慌,這才想起那個盒子還在她袖子裡攏著,剛才被診脈時小心著沒露出端倪。她想把盒子拿出來,細細的端詳,又想把鑰匙拔下來。
她把鑰匙當成定情信物,不捨得丟掉。可不知怎麼擺動,要是沒拉下來,盒子卻突然響了下,露出下面的夾層來。
第二十四章幾十年的毒
大燕永隆二十九年的九月十三的那一天,發生了很多事。
永隆帝慕容昭在突染重病,神智不清的幾天後,終於清醒了過來。雖然身子還很孱弱,卻恢復了往日的威嚴,令親自奉湯侍疾的皇后夏氏,心中惶恐不安。
“皇后有心事?”在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方清侍候後,皇上突然問。聲音輕柔無力,但卻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溫度。
“臣妾擔心皇上的龍體。”皇后答著,眼裡適時閃出淚光。
皇上嘆了口氣,“人命天定,就算朕為天子,命數也自有定論。”
“皇上之前不是經常說,慕容氏乃至大燕的命運,皇上都要一手掌握嗎?”
“皇后糊塗了,哪裡是之前,說這話時,朕還年輕,還沒有榮登大寶。”皇上又嘆氣,“現在朕終於明白了,人這一生該爭的要爭,不該爭的就不要爭,不然之前拿得多了,後面就要還。”
“皇上龍體欠安,難免有蕭瑟之感。”皇后勸解道,“等皇上龍體安康,自然又恢復雄心壯志,保我大燕萬世昌盛。”
“萬世?”皇上突然笑了,很蒼涼,而且隱隱有威脅之意,“只怕在朕的身後,就會出大狀況了。有的人,永遠沒有耐心等。結果明明是他的,卻反而會落入別人手裡。”
皇后不敢接話,只轉身到桌邊,倒了茶,奉到皇上面前。
皇上卻別過頭,“皇后,這茶,朕可喝得?”
“自然喝得,正是皇上慣用的。”皇后心中驚疑,臉上卻掛著溫柔笑意,“若是皇上口味變了,臣妾叫人換了新茶就是。”
“喝了幾十年,口味是不會變了。”皇上臉色陰沉,意有所指地說,“就像那強身建體的參茶,皇后親手炮製幾十年,朕就用了幾十年,稍稍變化,朕還有點受不了呢。”
咔的一聲輕響,卻是皇后手一哆嗦,茶盞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
皇上的目光冷如冰刀,但卻沒有多說話,而是疲憊地向後倚去。方清立即在他身後墊好靠墊,又幫他拉好被子。
“朕累了,你下去吧。”皇上微微合上眼睛,氣力很是不濟,“皇后不用做東做西,朕雖然老了病了,一切也還自有安排。”
“是,臣妾告退。”皇后始終垂著眼睛,慢慢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寢宮,朱嬤嬤早就等在一邊侍候了。此時天色微明,朱嬤嬤就勸皇后好歹上床歇一會兒,免了嬪妃們的請安。皇后點頭,隨後就由朱嬤嬤親自侍候,略略洗漱,又打散了頭髮,換上中衣,歪在床上,卻沒有立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