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頁
那天戚老夫人做壽時她玩了湯中下藥一招,讓石中玉攪了。如今看來她也要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用同一招,想讓石中玉著道。
“那小芳謝宗政側妃的賞。”石中玉一直沒有多話,看著眾女唇槍舌劍,此時態度不卑不亢的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她剛才百般不願,現在乾脆利落,倒讓眾人都很意外。
宗政彌也瞳孔猛縮,掩飾著喜悅和驚訝,“這丫頭,倒好像是是我欺侮人了。也罷,還是你們玩吧,我在這兒,你們都拘謹。但我要聽小芳說一聲,這露可好?”
“我不懂酒水的東西,但喝下去很是舒慡,想必是極好的。”石中玉“誠懇”地贊道。
別人只當她是沒辦法了,這才裝豪慡,豈不得她要真不想喝,只要當場裝暈就是,難道宗政彌也還敢堵著她的鼻子強灌?說起耍賴,她可是骨灰級的。當初某恪與她打賭,從來沒有贏過呢。這一回合她示弱,自有道理。
“算你有眼光。”宗政彌也很高興,又似乎得到別人的承認心情很好,叫胡女拿了幾壺果子露來,於是在坐的丫鬟們每人都喝了一大杯,全體盡興。
雖說已經入了秋,但明鏡夏日長,大約申時中開的席,果子露事件後天色也還亮著,並沒有掌燈。不過畢竟快入夜了,氣溫下降,空氣涼慡了起來,眾人坐在院中吃酒說笑玩遊戲,都更為愜意。只石中玉一人,酒氣上涌似的,臉紅氣喘,說話時舌頭都大了。
“果然是不勝酒力。”白薇掩嘴笑道,“那果子露倒是好喝,也沒有後勁兒,可惜兩杯水酒下去,咱們的女先生就現了原形。”
“我看,我還是送她回彩雲居吧?”蘇葉站起來,很是擔憂。
胡女壓著她肩膀,讓她重新落坐,“說好戌時中散席,那時候各院差不多全要落鎖了,再走不遲啊。”
“小芳醉了,待在這兒不是給你添堵嗎?”蘇木也幫口,“讓蘇葉送了她回去,麻利的再趕回來不是一樣?”
“你們走了才給我添堵呢。”胡女道,“你們彩雲居是不是對我們院子有不滿啊,一個一個的惹我不高興。在我家鄉,壽宴上有人提前走,那是很不吉利的。”
“那她……”蘇葉為難地看了石中玉一眼,又輕輕推她,“你怎麼樣?還能不能堅持?”
“很熱啊,想躺會兒。”石中玉口齒不清地答。
“送到後院的空屋去歇歇吧。”胡女想了想道,“過會酒醒醒,你們也好走回去,不然她這東倒西歪的,讓人看去也不成樣子。”
“這……方便嗎?”蘇木問。
胡女嗨了一聲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後院是粗使丫頭們的屋子,這會兒正空著。再說滿院子全是女人,前後門都落了鎖,不過就是略躺躺,只要她不吐得到處都是,就沒問題。”
“那好吧,我陪她去。”蘇木伸臂在石中玉腰上,想扶她走。
胡女卻又攔住了蘇木道,“都說了,客人離席不吉利的。再者,在我們院子還用得著你侍候嗎?當你的大爺去,我叫珍珠侍候小芳,你又不熟悉地面兒,又不會煮醒酒湯,坐著你的吧。”
蘇葉和蘇木,外加一邊的輕煙都覺得胡女說得話無可辯駁,又想想確實沒什麼危險,雖然還有點不放心,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所謂珍珠就是葉明珠,一直坐在角落裡那桌酒席上,不顯山不露水的,此時聽到胡女的招呼,立即過來,把石中玉扶到後院去。
因為所有人全在前面的壽宴上,後院空無一人。又因為是給粗使丫頭和婆子住的,旁邊就是廚房,一進院就能聞到特有的煙火油腥味。
“我倒碗水給你喝,然後你就睡會兒吧。”葉明珠扶石中玉走到一間屋子裡,隨手從桌上拿來一碗水,送到石中玉面前。
“你真會找屋子,怎麼桌上正好有一碗水呢?”石中玉笑說,明明話裡有話,卻聽起來像醉言醉語。不過,她還是把水全喝光了。之後就再站不住了,倒在床上便睡。
“梅小芳!梅小芳!”葉明珠喊了兩嗓子,見石中玉根本不理,輕蔑地一笑,轉身離開屋子,也沒回前院,直接溜到宗政彌也的房間。
“怎麼樣了?”宗政彌也問,略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
“已經倒了。”葉明珠討好的笑,“胡女姐姐的時間算得剛剛好,等到戌時中的時候,藥勁正好發作。”
“她也算是個難纏的,不愧走過江湖。”宗政彌也冷笑道,“她大約知道行事張揚就要遭算計,可她不知道那果子露沒事,胡女在給她夾菜時灑的藥粉也沒事,但加了料的菜和果子露混在一起能讓人輕易醉倒。而剛才你那碗水,才是今晚的主菜呢。哈哈。”
“側妃神算。”葉明珠拍著馬屁,但暗中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對頭。或者,是那個不要臉的女先生醉得太快了!這種酒量,真不知是怎麼在江湖上混的。
第八章穢亂內宅
“外面都安排好了嗎?”宗政彌也又問。
“側妃放心吧,奴婢的哥哥做事向來穩妥,絕不會辜負側妃好計的。”葉明珠安慰道。
“你們放心,這事若成了,讓本妃除掉那個下賤的貨色,必不會虧待你們兄妹的。”宗政彌也目she寒光地道,“你現在去後院看著,散席前,梅小芳絕不能醒來先走。”
“她不會醒的,那碗藥她可是喝得一滴不剩。”葉明珠笑起來,“不過奴婢確實要去廚房一趟,側妃的赤雪果也該蒸上了。胡女姐姐今天事多,已經吩咐奴婢來侍候側妃。”
宗政彌也點了點頭,葉明珠就又悄悄出屋,回到後院去。
那赤雪果是一種極難得的果子,顏色赤紅,果肉有如雪沙,有拳頭大小,故而得名。是北魏雪山特產,一枚果子就要二兩銀子,而且沒有門路也買不到。這種果子是養顏聖品,宗政彌也保養得這般好,就是靠每天晚上吃一枚赤雪果的緣故。
這種果子極易保存,外皮堅硬,宗政彌也每三個月就通過她與北魏大商的關係,購入百來枚,吃時洗淨果皮,在頂部挖一個小洞,放入上等冰糖,隔水蒸上半柱香時間,然後從頂部用小銀勺挖著吃果肉。
不管慕容恪看不看她的花容月貌一眼,這麼多年來她都堅持受用這美容聖品,大約心中總是對慕容恪不死心。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就算到頭來是一場空,能耗到趙碧凡變成老太婆,而她仍然保持如花美貌,她心裡也舒服得多。自己不幸福,但只要別人更不幸,她就能感到滿足。
不過嘛,入口的東西容易被做手腳是共識,所以宗政彌也的廚房管得非常嚴格,長年有心腹之人守著,這會兒因為要設計女先生,後院不方便留人,廚房的門窗就都上了大鐵鎖。
葉明珠到了後院,先是看了眼石中玉,見她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還似熱得很難受似的,不住翻滾身子,不禁露出陰險的笑意,隨後就去了廚房。
她掏出腰間的鑰匙打開門鎖,隱約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對,卻又看不出什麼,不禁暗嘲自己疑神疑鬼,當下再不多想,從竹編的箱籠里拿出一枚赤雪果,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並沒有問題,這才洗淨,裝入粉彩百花白瓷碗,放在籠屜上開火蒸。
做完這些,她走出廚房,繞過花園矮牆走到那條偏僻夾道上去,站定在一個寶瓶狀的牆窗前,低聲叫道,“哥哥,你在嗎?”
話音未落,葉明識的臉在窗外一閃,以同樣的低聲說,“院子裡的事還順利?”
“有點麻煩,那女先生警醒得很,不肯乖乖就範。不過側妃親自出馬,這天大的面子,姓梅的哪能不接?”葉明珠頓了頓,“哥哥快到時辰去接人了吧?”
“還不到時候,太早的話會惹人懷疑。”葉明識嗯了一聲道。
“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麻煩,直接把梅小芳誘出來,丟給外面的流民乞丐不就得了?”葉明珠不以為然,“費盡心機,只為了個**,多不值得。”
“你不懂,出手當然容易,別牽進去自己,或者就算牽進去也能安然脫身,最後還能引火到別人身上才是正經。”葉明識道,“你這丫頭做事就是不想後果,不然也不會......”
“哥哥倒是隱忍多年,什麼事都三番五次的考慮,可結果呢?”葉明珠冷笑。
“你我倒霉,遇到過沒有一點人味兒的爹罷了。”葉明識的語氣很平靜,淡漠的似乎不是說自己的事,“不過宗政側妃不同,她好歹還要在王府立足,跟趙側妃還堵著一口氣,嗆著一股勁兒,看誰先倒下,出手自然要有講究的。”
“她這番做作,別會未必不會懷疑不到她身上。”葉明珠皺眉道,“她死她活,本與咱們兄妹無關,可畢竟還要在王府里討生活,少不得這個靠山。以前那種日子,我絕不要再過了,好不容易爭得能向上爬的機會……”事實上,她從千金大小姐淪落到與人為奴,心中早埋下無比的怨恨,認為這世上所有人都欠她的。只要自己能好過一點,她什麼事都願意做,也做得出。
“所以,我們要盡力讓宗政彌也站得高、站得穩。”葉明識的聲音陰冷下來,“明珠,別再奢望回到從前的生活,但若經營得當,往後也未必沒有好日子。”
葉明珠嗯了聲,又平息了心中怨氣,才悄聲道,“這事的經手人這麼多,我怕會出紕漏。”
“放心吧,如今的知情者只宗政側妃、胡女和你我兄妹,其他沾了手的,包括賣了你那下流藥的遊方道人、胡女賄賂的二門上的婆了和看門的老張頭、我找來的那幾個地痞,都別想活著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葉明珠明顯吃了一驚,“什麼?”
葉明識仍然是那種淡漠無波的語調,“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對那些人來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不是貪圖著那點錢財美色,怎麼會上這種當呢?那遊方道士只以為你是要迷住家中丈夫,才找他買那種缺德的藥。二門上的婆子和老張頭,以為胡女私相授受,放進外人來也不過是點子風流韻事,或者偷運些財物,不會有大麻煩,這才放心貪墨。那些地痞以為我欠了賭債,無法償還,就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偷入府來,玩玩王府里的美貌的丫鬟。他們都想著貪之一字,被小利和包天色膽蒙了心智,哪知道死到臨頭了?而對宗政側妃來說,害了那個姓梅的女先生,難道還能留著辦事的人不成?殺人滅口,向來就是做那陰私之事的最好了局。你不想想,府里出了這種骯髒事,肯定要由趙側妃來查審。趙側妃是什麼人?耳目遍王府,二門上的婆子和老張頭的異動,她會不知?她明知道,卻不查問,擺明是讓宗政側妃放手做事,到頭來還能捉到宗政側妃的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