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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賣身為奴的人本來就沒有人權。但就他不行!就他不能這麼對待她!至於為什麼,她不管!反正她就是受不了他這樣對待她。
於是她冷笑,“小的有什麼罪?因為殿下說要把我送人,我順服了嗎?從沒聽過,聽主人的話倒是過錯了。”
慕容恪聽她又提起那茬,立即火冒三丈,氣的臉都白了,甩手道,“即如此,當主人的就先賞你二十軍棍再說!孫福珩,你親自行刑!”
孫福珩很為難。
能把殿下氣成這樣,卻仍然把棒殺改成二十軍棍,可見這石中玉在殿下心中的份量。現在殿下正在氣頭兒上,讓他動手,可哪天要是反悔了,倒霉的可是他。
再者,他要用什麼力量打呢?盡全力,別說二十軍棍,石中玉嬌小得像個小雞子,單薄得像根小蔥兒,嫩得像塊小豆腐似的,一棍也打死了。不盡全力吧,別說裕王殿下眼前過不過得去這關,就算殿下不理不睬,二十棍下來,石中玉的某些部位也得紅腫破皮,說不定以後還會有疤痕。倘若殿下真的不好男色就罷了,倘若他和石中玉就是那個關係,某些部位在將來情濃之時有礙觀瞻,只怕看一次就想他一次,他還活得了嗎?
“怎麼還不動手?”慕容恪怒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家法中還有一條。”孫福珩硬著頭皮編瞎話,“就是……就是……此等刑罰,也可以打二十下手板,並罰月銀一年來折抵。原因是……是怕受罰之人還有必須要做的活計,為了免得麻煩,所以……所以就加了這麼一條補充規定。”
“哦?”不知為什麼,慕容恪在狂怒中隱隱夾雜了一絲欣喜。
“是這樣。”孫福珩用力點頭,以說服自己相信這條子虛烏有的補充條款,“屬下想,石中玉是殿下的貼身家丁,若他傷得厲害,再找能近身侍候的人比較麻煩。再者這孩子來王府的時日畢竟還短,是有些不懂事的,屬下以後好好教就是,望殿下原諒屬下的過錯。”很好,只有自己相信了,對別人才有說服力嘛。再把過錯攬自己身上,殿下就有台階好下。
果然,慕容恪很急地點頭,並威嚴的加刑,“把她往後三年多的月例銀子一併罰了!手板改為十下,回頭本王還有公文讓她抄寫!”
“殿下英明,屬下即刻就處罰他。”
孫福珩說著,轉向石中玉,“你,快跟我到外面去領罰!”
石中玉不情不願的走出去。
她本不想答應,寧願挨上二十棍子,也以這種方式嚮慕容恪抗,順便,她也捨不得這三年多的薪水呀。她現在寫書還沒嫌上錢呢,先斷了自己的固定收入,憑什麼啊。
可是,她不能挨板子或者棍子。她一力避免這種刑罰,因為那是要脫掉褲子的,那意味著她是女人的秘密當場穿幫。所以她只有忍了。
看著她走出去,慕容恪忽然感覺很無力,而她那穿著長天袍子的背影,也格外刺眼。
他這是怎麼了?什麼都肆意妄為,為什麼對著石中玉會縮手縮腳,狠不下心?打也好,殺也罷,對他來說不過是那麼回事嗎?這小子有什麼好的?加起來不過是相處了幾個月而己,難道是因為單獨在一起,竟有了感情了嗎?
他煩躁的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過了會兒,外面傳來竹片與人肉相擊的噼噼啪啪地聲音,以及石中玉的尖叫。
怎麼還不停?
他的心頭突然顫了一下,快到他沒有發覺。他只是暗暗數著,等十下過去,他緊繃的神情才鬆了下來,然後,突然很想看看那小子怎麼樣了,忍了半天,才叫來孫福珩進來,吩咐,“讓石中玉把皇太孫殿下的袍子脫了,洗乾淨給送回東宮!”
第七十六章給本王抱抱
孫福珩連眼皮也沒抬一下,應了聲就出去了。速度之快,令慕容恪還沒來得及拐彎抹角地問問石中玉的情況。
然後他放棄了,特地出去遛馬。圍著馬場狂奔了一下午,接著洗澡換了衣服,又去外面花天酒地,直到半夜才回來。
走進空蕩蕩的小道場,他突然感覺一陣沒來由地寂寞,令他不由自主的苦笑。曾經,他特別討厭身邊有別人存在,恨不能天下就他一個人。四大美婢,只是做做樣子,做做普通事的,他最信賴的家臣家將,沒事的時候,也希望他們遠在千里之外。這就是,為什麼他經常獨自潛伏在某處,連侍衛也不帶的原因。
可是現在……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平時倒沒有覺得,現在人不在身邊時,他才明白,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有某人轉來轉去、習慣某人時不時地總來頂撞他、習慣了聽某人說些奇怪難懂,卻又有趣新鮮的話、習慣了欺侮某人、支使某人,看某人咬牙切齒,卻不得發作,卻還要討好他的樣子。
為了這些沒有價值的習慣,他墮落了、他軟弱了、他猶豫了,怪不得東宮要利用那小子來威脅他呢?看起來,很管用。
他咬咬牙,決定消滅這個壞習慣,於是自己動手洗臉洗腳,換了衣服上床。但躺了好一會兒,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著。最終,他還是坐起來,也沒換衣服,更沒穿鞋子,就著中衣,赤著腳,頭髮半散不散,從床邊的暗格里拿了一隻小瓷瓶,回了久思院。
到了地方,他想也沒想就朝某個小房間走過去。門閂對他來說有如無物,內力一繃就折斷了。再利落的伸手抄起,連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石中玉睡得很輕,自從重生到這個世界就開始這樣了。先是怕被人追殺,後來又和一群半大小子住在一起,怕被發現女兒身,再後來就成了習慣。因而,慕容恪一進門她就醒了。不過還沒等她做出反應,慕容恪已經站在了床邊,也不知他是怎麼把燭火瞬間點亮的,令她把都快衝出喉嚨的驚叫又咽了回去。
“您怎麼來了?”她很有禮貌,但殿下兩個字卻沒叫出來。
慕容恪如何不知?
他整整一天又是騎馬、又是到酒樓吃飯,又是聽曲看戲,但腦子裡一直想著慕容長天和石中玉之間的情形,然後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或者說,也許冤枉了人。那麼,他說把石中玉送到東宮去幾天,又提起秀倌什麼,是傷了這小子的自尊了吧?雖然這小子是個天閹的,心裡只怕還會在意男人的尊嚴。
他從來不會道歉,當然也不會承認錯誤。實事上,他今天能走到這間屋子,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於是他忽略石中玉帶著情緒的問話,一聲不吭,上前就要掀石中玉的被子。
石中玉嚇了一跳。
“殿下,您要幹嘛?”她連忙抽出胳膊,壓緊被角。
慕容恪不禁微笑。這小東西,嚇一嚇就露出本相,稱呼他為殿下了啊。
他仍然不語,只坐在床邊,抓起石中玉壓在被子上的雙手看。還好還好,右手沒有傷,左手……紅腫得很厲害。這孫福珩,為什麼這麼認真呢?
他並不知道,孫福珩不敢違背他的命令,但真的真的真的,沒有用多大力。不過石中玉畢竟是個女孩子,還有一年沒有做粗活了,手嬌嫩得不行,那傷勢才顯得很可怕。若換作是練武的人,掌心補滿老繭,這手板打上去,也就疼一下算了。
“疼嗎?”他輕捏著她的手腕問,聲音有著想像不到的溫柔。
“殿下不如挨十下試試?”石中玉心尖發抖,但仍然賭氣道。
慕容恪笑了,“恃寵而驕。”
他只說了四個字,就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來,用嘴咬開上面的塞子,把裡面漿糊一樣的、粘稠的半液體、半固體的傷藥倒了一點在那小小的掌心上。然後,伸出食指,輕輕把藥暈染開。
石中玉絲絲吸了口冷氣。
“痛啊?”慕容恪詢問,“誰讓你頂撞本王?下回不要如此,免得又要受苦。”
“還不是拜殿下所賜。”石中玉撅嘴,哼了聲。
其實並不是很疼,孫福珩打得非常有技巧,傷勢看著嚴重,但只是火辣辣的,並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當時她叫得那一個慘,也是配合孫大管家的好意嘛。
而且,她確實是恃寵而驕。
以前她沒有覺得,如今慕容恪一說,她就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不再大方懂事了。可是,她不怪自己。這個世上沒有不恃寵而驕的人,比方孩子對於父母的寵愛,女人對於心上人的寵愛,學生對於老師的寵愛,都會變得驕縱。慕容恪容忍她,她清楚,但是其實她不該沉溺其中。
因為,那不會長久。
也因為,她感覺他對她,就像一個寵仆。
再寵,也是仆。
再說,她無意於他的世界。既然三年多後就要走,現在何必有牽掛?何況,這牽扯未必是她所期望的。一個主人對一個僕人,一個男人對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一個真正的男人和一個偽男……無論哪一種,她都不要。
她的目標是,賺大錢,養面首。不然,就當富婆,找小女婿。因為這年頭,男人結婚早,等她發達了,適齡男人全成親了。
為了她偉大的目標,她不能陷在任何一處。
“什麼藥?怪香的。”她聞了聞,主動說話,緩解了二人之間緊繃的情緒。
作死!造孽!知道自己長得妖孽,還總出來誘惑人。他的臉龐和身材,半散的長髮和光腳之美就不提了,關鍵在於他那滿不在乎又帶著認真的氣質,就像他平時囂張跋扈的眼神和眉毛,此時讓一縷碎發柔化了似的,讓人無法不心動。
還有,他的指尖劃在她的掌心……
喜歡上他了,這個她明白,這樣的他,那樣的他,只要了解了,不喜歡很難。但是她控制得不錯,陷得不深。仿佛站在河邊,濕了鞋子而已。以後,換一雙鞋就好了。男人們常說女人如衣服,對女人來說,男人也是鞋子嘛。
“說出來折你的壽。”慕容恪輕聲道,“這是先皇賜下的,專門治外傷,小時候,有一次本王淘氣太甚,被皇上抽了幾鞭子,母后就拿這藥給本王用,就連本王,也只用過兩次。”
這豈不是說,這藥很珍貴?石中玉不禁縮回手。
他對她這麼好,捨得用這麼寶貴的東西,她感覺很窩心。但是,她不敢享受這種好,誰知道哪天他就收回?好東西用慣了,就受不了苦了。都說自古帝王多薄性,而慕容恪雖然不是帝王,但也是王室中人,再者,任性的人往往愛之就為之生,恨之就願其死。這麼忽冷忽熱的情緒,她無福消受。
只是,當她縮回手時,慕容恪並沒有放開,於是,一拉一拽,兩人驟然貼近了,呼吸突然就衝突在了一起。這不像那次無意間的親吻,比那次還要沒有防備,還要激烈,但是卻並沒有接觸上。只是離得很近很近,而且兩個人都似呆住了,誰也沒有躲開。也正因為如此,感覺更加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