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喂,你們三個是什麼表情?”望著少年們的愕然,石中玉用那隻完好的右手,一人打了一下頭,“剛才還說相信我。你們不要把裕王殿下看得那麼色好不好?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愛惜我的才華,這才另眼相看的。”說完,石中玉恨不得側過頭去乾嘔。
慕容恪是了不起的人?他是了不起的大壞人好不好!還她的才華?她有個屁才華,不過會寫兩筆字,畫兩筆畫,糊弄沒學問的人罷了。
“沒多想啦。”屈忽昀揮揮手,“我們就是納悶,這樣的好事你為什麼回了?”
“也不是大傷,何必恃寵而驕?”石中玉聳聳肩,一臉正直。
其實,她是怕被發現女兒身的秘密。她躲著別人還來不及,哪能讓一個外表溫柔、但內心精明的丫頭貼身照顧?那樣,還不如直接到慕容恪面前,那他說:我是女的,你打死我吧。
話說她左手手掌的傷恢復得緩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雖然改良了裹胸,不用一圈圈的纏上,但繫緊搭扣也很需要力氣,經常會碰到傷口。可是有什麼辦法?天氣熱,小白兔長得又快,每天晚上不放鬆一下,連小白兔帶她本身,都會發霉變形的。
而她的拒絕也沒令慕容恪懷疑,更沒有強求。她是天閹嘛,怕傷自尊,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裸露身體。她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他令堂的太有才了,一句謊言就能推避開很多危險且尷尬的情況,還有正當的理由。
不過,現在她感覺很滿足,她在這些孩被王府的人同化之前,撒出了真誠的種子,也許能收穫一生的朋友。多好。這讓她對未來的王府黑暗歲月也有了面對的勇氣。
“那可是銀盤哪。她那麼漂亮。”康涵柏羨慕地嘆了口氣。
“就是就是。”牛蠻還瞪了石中玉一眼,怪她暴殄天物。
石中玉被他們的樣子逗得直笑,以後縱橫花叢,調戲大姑娘小媳婦的心更加堅定。給慕容恪當了合格的鷹犬惡奴,對那些女孩女人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還氣死這三個死傢伙,何樂而不為呢。
四個人打打鬧鬧玩了整整一個下午,接著石中玉就在水局院吃飯,然後又考屈忽昀他們三個寫字背書,因為少年們沒有完成任務,她又很慡的打了他們手板,這才決定回久思院去。
但是還沒走,夏世雄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對石中玉說,“來我屋一趟,我有事叫你做。”
石中玉也沒多想,跟著就進了上房。
夏世雄的傷已經好了,不知是不是忙著訓練新人的緣故,眉目間那種蕭索寂寞之意淡了不少,連一向不太好的臉色也紅潤了些。難道人真是不能閒著?一閒著就胡思亂想,到後來身體也不好了。“什麼事啊,夏老?”石中玉單手給夏世雄倒了杯茶,問。
“手上沒事吧?”夏世雄關心地問,竟有些慈祥的意思。
“早沒事了。纏成這樣,是為了可以再偷幾天懶嘛。”石中玉吐了吐舌頭。
夏世雄笑著搖頭,“你這孩子,古靈精怪的。不過我找你倒不為別的,而是買莊子的事有了著落。”
石中玉聞言一喜,隨即點頭道:“就照夏老的意思得了,您吃過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必定沒問題的。需要多少錢,找蛐蛐拿,我的錢全放在他那兒了。”
夏世雄苦笑,“我勞碌了一輩子,臨到老來,給我乾兒子買個莊子,還得叫你這小孩子出錢,真是愧煞我也。”
“這證明您是供大於求下難尋的正派忠厚人,對我來講,這才是財富,再者,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您萬事照拂,不比真金白銀珍貴多了。”石中玉很認真的道。
夏世雄心裡一揪。
他對石中玉好,處處幫他,儘管並不是要害他,但也沒存著好心。如今這小子這番話說出來,他忽然覺得不忍,只發誓今後有什麼,他拼出老命,保這小子平安逃脫就是。
“莊子在太府都與熙海之間,地勢開闊,出產也好,房子和一應用度也是現成的。因地主急著要回江源老家,這件買賣做得十分順利,講定了五百兩銀子。如果你點頭,明天我就去交割,然後去官府造冊。若你信得過我,莊子就錄在我的名下。回頭我再給你寫個字據,說明這莊子無償給了你就是。”夏世雄也不再和石中玉多客氣,直接說道。
石中玉明白夏世雄的意思,莊子在他名下,外人懷疑不得什麼。畢竟一個侍侯過皇上,又侍候過皇子的人,有誰會相信他只有區區二百兩存款,而且全為蘭望治病了呢?但如果地契上直接寫明主人是石中玉,會惹來麻煩和猜忌的。
夏世雄這般為,她怎麼會介意:那一千兩銀子,給了范嫂子一百兩,給王老十又一百兩,三百兩為蘭望治傷,正好不剩下五百兩,這下子全用沒了。
她並不肉疼,反而很踏實。好歹,那也是不義之財。而且現在她也算有產者了,以後再用別的方法賺錢就是。在這異世沒有根底,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和朋友,一定要保護。而且腰包鼓一點,也詳略安全感。
“夏老,您不必如此,如果我不信您,怎麼會讓您幫這個忙。”石中玉很誠懇地說,“本來我是想把莊子直接送給我姐,但猜他們兩個必定不受,還不如說是我的,他們過起日子來倒坦然些。”
“好孩子。”半晌,夏世雄才由衷地誇了句,“你那姐夫,我那乾兒聽到這事後,憋了半天不說話,但終究是點了羊水。他大約也明白怎麼回事,想著是為你守產,所以不推辭。”
“嗯,咱不糾纏莊子是在誰名下,反正是咱們一家子的。”石中玉為人痛快,於是不在關注於細枝末節。反正時間還長,日子久了,人心是什麼,不用說,大家也會明白。
“回頭我讓蛐蛐把錢送來給您,其他的就辛苦您了。”她又說,“等都辦好了,我想讓我姐一家儘快搬過去。我會和殿下請假,送他們走。順便嘛,我也想看看那莊子,說起來咱也是地主了啊。哈哈。”她笑得開懷,令夏世雄那顆世故而滄桑的心也柔軟了起來。
只是石中玉心頭也升起一絲小小的異樣,是外人不得知的。
她,正是從熙海那邊逃亡而來。
在那裡,她失去了“哥哥”,埋葬了一個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神秘盒子。
第五十一章出籠的小鳥
“你要出門?”慕容恪皺了皺眉。
媽的,皺眉也這麼好看,真是沒天理。為什麼壞人總是漂亮的?
“送蘭管事一家出城,統共就三天,兩天在路上,一天在莊上。”石中玉的語氣中帶了點哀求,“蘭管事夫婦對我有恩,我不能冷眼相送的。”
“你對他們可也不錯了。”慕容恪意味不明地說。
他當然了解石中玉的底,但始終不清楚石中玉和蘭望間的真實情況,因為石中玉認了蘭望家的做姐姐這件事,知情人都是身邊人,外人是打聽不出來的。可現在石中玉表現得急切,慕容恪甚至動了要派暗衛偷聽他們說話,以確定他們關係的想法。以前,他可是完全不在意的。
而對於石中玉而言,慕容恪閃爍的目光令她心驚肉跳。其實,就算慕容恪知道她認了蘭望家的做乾姐姐又如何呢?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讓慕容恪了解她的事。或者,是本能的恐懼,對強大到無法抵抗的力量,天生的恐懼。
“殿下,反正我手也沒好,留在府里做不了事,不如就讓我出門幾天唄,求您了。”石中玉舉起“熊掌”,可憐巴巴地望著慕容恪。慕容恪自認一向心腸很硬,自從那年自火中逃生,他就不再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了。可不知為什麼,看著石中玉黑潤潤的眸子,看著他小狗一樣討好的神情,仿佛在幻覺中看到他身後還有一條小尾巴在搖,他居然點了頭。
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他板著臉又加了一句,“本王派幾個侍衛隨你去。”說完,又覺得這句話像是關心這小子的安危,於是再加了句,“萬一你跑了怎麼辦?你可是賣身本王王府的家丁。而且,蛇果樹連芽也沒發,別說長出樹來了。”
“殿下,以後咱們把它叫蘋果好不好?平平安安結出果實的意思。”總叫蛇果,石中玉實在有點彆扭,乾脆改口道,“而且我也不會跑的,殿下是什麼人物,我還想保著小命,不敢做違背殿下的事。”
“如果陽奉陰違算的話,你經常違背本王的意思。”慕容恪哼了聲。
“那殿下是答應了,對吧?”石中玉順杆爬,而且不等慕容恪出聲就謝恩,又說,“至於路上的安全,殿下不用擔心。蘭管事雖然殘疾了,還拖兒帶口的,但夏老是蘭管事的乾爹,這莊子就是他買來養老的,自然會跟去看看。他帶著三個五大三粗的家丁,還有車夫,只走官道的話,肯定會平平安安到達。”
“本王不管你的死活,但你是本王的財產,倘若損失了一星半點兒,你給本王仔細著!”慕容恪說完,甩袖而去。
石中玉暗鬆口氣,並不理會慕容恪的威脅,接著就蹦蹦跳跳地去做準備了。出籠的小鳥是什麼心情,她就是什麼心情。雖然,也有點忐忑和害怕。畢竟她是從熙海那邊乘船過來的,萬一遇到熟人……可刀子就是壓抑不住那種渴望的心……遠離太府都、自由,還有一點點冒險犯難的感覺。她覺得她不會被認出來,畢竟那莊子還沒到熙海,而且她會一直坐在馬車裡。
路上挺順利,蘭家沒什麼家資,莊子上又什麼都有,所以三輛馬車中坐的都是人。屈忽昀等人不知什麼時候學會的騎馬,反正神氣兮兮的騎著三匹大馬上在一旁護衛。大家託了夏世雄的福,鑑於他是裕王府老管家的身份,這樣做倒並不算招搖。
莊子在太府都和熙海之間,經過半天的行程應到了。因為是平原地帶,沒有山坡什麼的掩映,舉目遠望,一目了然。大片莊稼地中,坐落著四四方方的房子,外觀樸實無華,典型的農家風格,是三進的四合院建築。田地中間,還散落著佃戶住的小房子,雖然臨近官道,卻給人悠然清靜的感覺。
“這裡的佃戶有福嘍。”跳下車,石中玉就嚷嚷道。
蘭望是個少有的正派人,雖然有時候顯得嚴格了些,但絕對公正厚道。
“我才是個有福的,認了你這麼個好弟弟。”蘭望家的從車上下來,笑著摸了摸石中玉的頭髮。
大恩不言謝,他們夫婦開始對小玉好,只是念在他孤苦可憐,沒想到結下這樣的美緣。她是慡利人,也不想婆婆媽媽的多說感謝的話,以後倘若用得上,這身家都押給小玉便是。她男人說得對,為小玉守著這份家業,過得兩年,給他娶個媳婦,事事幫襯,就是一家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