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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尖叫聲音未已,外面連綿屋宇之上,遠處天際,濃雲密布,電光猙獰裂過天際,一道震雷喀拉拉滾滾而來,由遠及近,震得大地顫抖,百鬼無聲。
如此這般的雨夜,風狂雨驟,把後花園裡的一大片花枝摧折倒地,而在某處花蔭底下,有個不知掛了多久的繭子抖抖嗖嗖動了許久,終於破開一線,一隻極嫩的小蝶從裡頭爬出來,迎著料峭春寒,顫顫怯怯地,振翅欲飛,然而卻又怕這疾風驟雨一般,就爬到一個小小嫩嫩的金黃色花苞上,死死抱住不放。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昨日俺夜觀天象,掐指一算,發現將要到中秋了,兼在各界人士的監督催促之下,俺又開文了。。
這個名字很有中秋節的氛圍吧,提前恭祝大家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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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迎春:黃色花中有幾般
楚昭一腳踏入靈堂之時,見到的便是那坐在棺木里的麗人,伊人雙手托腮,烏溜溜的眼盯著虛空看,仿佛那裡有極好玩之物。
身後跟著一擁而入的五六個家丁見得此狀,當場昏厥了兩個,三人鬼哭神嚎地逃走,剩下的雙腿發軟,癱在門口半步也動彈不得。
楚昭雙眉一挑,問道:“你……是人是鬼?”
花季淑目光一轉,百無聊賴看了他一眼,反道:“你猜。”
楚昭不由地微微一笑,說道:“真箇是……大奶奶?”
季淑手指指了指鼻子,目光在自己手上誇張的首飾上掠過,才道:“大奶奶?叫我?”
楚昭點頭,走近了兩步,仍打量她。季淑微微一笑,道:“先扶我出來再說,躺了太久,腿都麻了。”
楚昭果真走近了過去,伸手扶住她層層錦繡的手臂,季淑探腿要爬出棺木,動作十分僵直,不由地喘了口,楚昭眉睫微動,探手在她腰間一勾,只一用力,便將她從裡頭抱了出來。
季淑看他,楚昭生的高而挺拔,一身粗布黑衣,發綰在頭頂心,用枚木簪別住,典型的古代男子打扮。這形象讓季淑想起方才在簾幕後翻雲覆雨的那個影像。
季淑道:“你力氣好大。”楚昭道:“謝大奶奶誇讚。”季淑好不習慣這稱呼,卻只能受著,點頭問道:“你不怕我?”楚昭說道:“大奶奶死而復生,乃是大喜之事,為何要怕?”季淑嘆了口氣,笑道:“可是我那相公已經怕的暈了過去,怎辦?”楚昭黑亮的眼睛裡帶著一絲笑意,道:“只要不是嚇死,一切好說,請大奶奶放心。”
季淑被他一口一個“大奶奶”叫的心跳,便咳嗽了聲,道:“你還是叫我夫人吧,小姐也行。”楚昭猶豫了下,道:“大夫人……”
季淑用鼓勵的目光看著他,點頭,信口說道:“嗯,順耳多了,你真不錯,又大膽又心細還沉穩幹練,簡直有大將之風。”
楚昭雙眉一簇,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卻低頭道:“楚昭不過是上官府內的一員小小教頭,夫人謬讚了。”
季淑不以為意,放眼打量周遭,方才門扇洞開,外頭風鼓進來,弄得白簾飛舞,蠟燭也滅了三兩根,便更顯陰暗。季淑回頭看看自己棲身的那口棺材,大概是上好的木料,漆的油光水滑。
季淑望著那口棺材,嘴裡慢慢說道:“考武狀元啊,出人頭地,出將入相,有什麼難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楚昭反反覆覆看了季淑幾眼,才道:“大……夫人……”
季淑道:“何事?”
楚昭說道:“夫人這話……”他忽地莞爾,模樣甚是實誠謙恭,緩聲說道:“這話有些驚世駭俗,倘若讓些大人們……或者上官公子聽了,怕是不喜的。”
季淑問道:“我是不是有個很拉風的爹?”
楚昭皺眉,問道:“拉風?”
季淑點頭,道:“就是很厲害,無所不能,一手遮天,權傾朝野,看哪個不順眼立刻手指一彈就會將人除掉。”
楚昭三分笑,道:“花相爺的確是很得皇上器重。”
季淑也笑道:“那我怕什麼。”
楚昭看她。
季淑以為他不懂,便道:“不明白?沒關係,日後你就明白了。”
帘子被人拉起,身材高挑的男人自裡頭皺眉看來,是極為儒雅耐看的長相,臉上卻帶著一絲驚疑不定,目光所及,望見楚昭亦在,人才掀開帘子出來。
季淑回頭看,望著那張寫滿不悅卻依舊極好看的臉,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就是所謂的衣冠禽獸麼?剛才不見其人只聽聲音的時候,還以為會是個極為猥瑣的男人,怎麼能想到竟長了這麼張正氣凜然的臉?”
上官直看看季淑,又看楚昭,狐疑道:“花季淑,你未死?”季淑自言自語說道:“真是命中注定,名字都一樣。”上官直皺眉說道:“花季淑,你說甚麼?”
季淑抬頭看他,望著他煞白的臉,忽地饒有興趣問道:“相公,你剛才慡了沒?”
她邊說邊做了個手勢,拇指跟食指叉開成九十度,其他手指蜷起,是個標準開槍的姿勢,嘴裡嘟囔道:“叭叭……”模仿的是she擊聲。
上官直跟楚昭一起看向她,上官直問道:“慡?”
季淑恍然大悟,道:“哦,我的意思是,你盡興了沒有?那個……怎麼說呢?出了沒有?發了沒有?可以讓你的小妾生孩子了沒有?”目光往下,細細研究,隔著衣料,終究無果。
上官直頓時明白,面色漲紅,而後轉為慘白,簡直面無人色。
楚昭喉頭一響,垂頭安靜道:“公子,夫人,我先出去。”他轉身出外。
上官直來不及理會楚昭,咬牙看著季淑,道:“你果然未死,yín-盪之性竟變本加厲,當著下人的面便口沒遮攔,簡直不知廉恥……”
季淑嘆口氣,慢條斯理說道:“你看,我不知廉恥,你卻在靈堂里做這些苟且之事,又能知羞恥到哪裡去?嗯……我們算不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上官直氣的渾身發抖,一時語塞。
走到門口的楚昭聽到這個,忍不住又是一笑,長腿一邁,也不去管地上昏迷的僕人,逕自出外去了。
頃刻之間,靈堂鬧鬼,夫人詐屍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上官府邸。楚昭出外,三三兩兩的僕人婢女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面帶鬼魅之色。楚昭道:“休要胡說了,是夫人福大命大,先前大概也不過是痰卡了喉嚨,如今已經活轉過來。”他笑笑,道:“勸你們不要信口多說,倘若明日給夫人知道了,會怎麼樣兒,大家自知罷。”
眾人頓時轟然作鳥獸散,自此再也不敢公然多話。
上官直擒著季淑手腕,怒沖沖將她拖到內室,將門一關,道:“你還有臉說我?你在外頭偷漢養小官,我可以不管,如今你是跟人yín-奔,你真真越發出息起來,我只以為你死了也就罷了,省得敗光了你花家的名聲,又來玷污我上官家的家聲,你卻真箇大命,竟又活轉過來,真正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季淑揉了揉腕子,打量室內布置,前輩子她拼死拼活,流血流汗,從白手起家做起,到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店面,開始朝著自己理想一步一步前進的時候,生命的花枝卻赫然從中折斷。
這屋子布置的極好,正是現代人夢寐以求的“古色古香”的裝潢,且又如假包換,她奮鬥一輩子大概才會達到這個裝潢水準,但……
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何況……季淑伸手摸摸脖子,一聲“yín-奔”,讓腦中淡薄的記憶又隱隱清醒過來,冰涼的雨點滴落在頭上的感覺,繡花鞋子浸入水中的感覺,喉嚨被掐住,喘息不過來的感覺……然後她倒在地上,滿世界都是水淋淋的寒意。
她分明不是這一世的花季淑,但為何卻記得這些?
頸部,隱隱做疼。若是猜得不錯,這位花季淑,上官夫人,是被人扼死的。
季淑望向上官直。後者大袖一揮,道:“為何不語?你也有心虛之時麼?我一生都未曾見過你這般喪德敗行的女子,你便是我上官直一生的污點,就算是跳進河塘也無法洗清,你可知!”
季淑扶著身邊椅背,緩緩坐下。
上官直看她絲毫不為所動之態,更是氣滯,剛要再度叫罵。季淑說道:“喪德敗行?不知這喪德敗行的罪狀裡頭,包不包括跟人在靈堂媾-和?相公……”她略一沉吟,道,“不,我還是不太習慣這個稱呼,想必你也有同感,不如……還是稱你上官吧,如何?”
她自顧自說道:“上官,你知道我為何會死而復活麼?”
上官直雙眸定定看向季淑,道:“你、你說什麼!”
季淑低頭看看自己沉甸甸的手,她前生並非是個愛好奢華之人,從不曾有過一件黃金首飾,雖然買過不少,卻都是送給至親之人的,她自己向來就是赤條條的,什麼都不願佩戴,偶爾心血來cháo,便掐一朵時令的花兒別在耳畔,許多來光顧花店的女孩子便極羨慕,紛紛問是從哪裡來的髮飾。
只是……她如今才發現,原來黃金的顏色竟是如此刺眼,雖然刺眼,襯著如玉的肌膚,卻更相得益彰,真真好看的緊。
季淑打量著那一枚枚金戒,說道:“我死之後,有兩個鬼差來擒我,走到黃泉半路,兩個鬼差便聽到有人在死者靈前不敬之聲,他兩個也算是色中餓鬼了,居然又把我拉回去了,兩人看風景看的極好啊,不知不覺就鬆了手中的鏈子,我就又回來了。”
上官直嚇一跳,忍不住後退一步,道:“你,你胡說!”
季淑輕輕一笑,道:“上官,你真聰明,這個我的確是胡說的,因為我已經記不清地府一日游的具體情形了,可是呢,你要知道……”
上官直警惕看她,道:“知道什麼?”
季淑說道:“我的確是死而復生了,是不是?你覺得,你心中覺得,我究竟是為何而死而復生的呢?有人說要是死者意難平,紅塵事未了,就不會走,走了也會回來,上官,你想是因為什麼?”
上官直身子發抖,說道:“花季淑,你想說什麼?”
季淑緩緩起身,向著上官直行了個禮,說道:“我只是想謝謝相公,哦……還有倩兒。”
上官直喉頭一動,死死咬住唇,道:“你、你休想對倩兒不利。”季淑挑一挑眉,說道:“不利?不不,難道我是喪心病狂的女魔頭麼?我是真箇要謝謝相公你跟倩兒,若非你們兩個犧牲小我,在靈前演出那一場活春-宮,我又怎麼能活過來呢?至於是被氣的活過來還是笑的活過來,這個我自己都還沒有弄清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