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季淑停了動作,問道:“何事?”
春曉見季淑衣著好好地,便鬆了口氣,又看上官直躺在地上,又嚇得沒了人色,一時說不出話。
夏知忙說道:“奶奶,是暮歸……呃、暮歸姨娘來請安。”
季淑心中一轉念,想道:“請安是假的,來抓人才是真的,他媽-的,就不能來的早點……”
季淑將上官直手腳解開,說道:“叫暮歸進來。”上官直起身,發覺腰帶鬆了,趕緊先系好,而後就憤憤地望著季淑。
季淑不言不語,只把那根金釵“啪”地拍在桌上,兇狠地回看他,上官直心有餘悸,便只忍著不動。
片刻暮歸進來,道:“暮歸來給奶奶請安。”
季淑道:“你來的正好,我正覺得困了,爺也說要去紫雲院,你們就一塊兒去吧。”
暮歸抬頭看了一眼季淑,目光一掃室內“風光”,又看上官直的臉上紅痕一道一道的,就知道發生何事,當下說道:“暮歸遵奶奶命。”就看上官直,柔聲說道:“爺,暮歸陪你回紫雲院。”
上官直剛才踢到鐵板,滿腔惱火,見暮歸柔聲細語的,也不好發作,就點點頭,說道:“好。”當下暮歸歡喜地陪著上官直往外,上官直走到門口,伸手摸摸額頭,又摸摸後頸,便回頭看季淑。
季淑正在若有所思,卻聽上官直說道:“花季淑,今晚之事,並未完。”
季淑一愣,而後便冷笑。
上官直去後,春曉夏知兩個,領著些小丫鬟把狼籍一片的室內收拾乾淨。片刻室內寂靜下來,季淑問道:“方才你們在外面,看到有什麼人來這裡不曾?”
春曉夏知齊齊搖頭,季淑方才受了那番驚嚇,心兀自驚魂未定,哪裡能睡,讓丫鬟們準備了熱水,先沐浴了一番,換了衣裳,又喝了熱茶,才覺得好些。
次日早上,季淑用了早飯,說道:“悄悄地派個人,去外頭看看,楚昭在府內麼?——若是在,請他過來。”
44.櫻花:踏過櫻花第幾橋
楚昭還沒來,暮歸卻姍姍而至。相見了季淑,便道:“暮歸來向奶奶請罪。”季淑笑道:“這話從何說起?先坐吧。”
暮歸卻仍站著,說道:“在奶奶跟前,哪裡有我坐的份兒,我是這屋裡走出去的,雖然在外頭人稱一聲姨娘,在奶奶跟前,卻仍舊只是暮歸。”
季淑笑笑,道:“可別這樣,叫人看了,以為是我打壓你呢。”暮歸說道:“別人怎麼說我不放在心上,自奶奶救了我那日,奶奶就是我的恩人,於情於理,我是要好好侍奉奶奶的。”
季淑道:“你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你若真箇如此相待我,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暮歸說道:“多謝奶奶大恩大德。”
季淑問道:“是了,你方才說請什麼罪?”
暮歸說道:“昨兒我得信遲了,來晚了一步,讓奶奶受了委屈。”
季淑挑眉,道:“沒關係,我也沒吃什麼虧。”
暮歸說道:“暮歸知道奶奶的心思,以後會好生看著爺的。”
季淑說道:“很好,也為了你自己著想,你把他看牢點兒,但凡他有點風吹糙動的想望這裡跑,你不管用什麼法子,把他攔下,別讓昨兒的事再生一次,——否則的話,我也只得再找個可靠的人絆著他了。”
暮歸說道:“暮歸謹記奶奶的吩咐。”又道,“只不過,昨兒爺同我回去,兀自有些悻悻的,口口聲聲,說什麼奶奶有些反常、鬼上身什麼的,……還說……奶奶背後……有人指使云云,我安慰了一番,才睡了。”
季淑情知暮歸在向自己報信,便說道:“好,不過這都是他一時的氣話而已,但雖然如此,也幸好是在你跟前,才口沒遮攔的,若是在蘇倩跟前,這時候這些話想必就傳到太太跟前去了。”
暮歸說道:“奶奶憂慮的是,當時我也想到了,我就勸了爺些,爺是個聰明人,也知道的,自不會再對別個說這些了。”
季淑笑道:“暮歸,有你在他身邊,我放心不少。”
暮歸道:“都是暮歸該當做的。”
此刻外頭楚昭到了,暮歸便道:“奶奶還有事,暮歸就先告退了。”
季淑說道:“去吧,爺這陣子對你正情熱,你爭氣點兒,有個一子半女就更是大好了,到時候也不會再委屈你當妾的。”
暮歸面上一紅,垂頭行禮,道:“謝奶奶,暮歸知道了,暮歸告退。”便慢慢退到門口,轉身輕悄出門去了。
暮歸離開之後,楚昭便進了門,季淑望望楚昭,春曉夏知兩個就出到門口外站定。
楚昭站在季淑跟前,抱拳垂手,道:“參見少奶奶,不知奶奶喚仆下來有何事?”
季淑說道:“楚昭,你昨兒晚上,人在哪裡?”
楚昭說道:“昨夜無事,仆下早早地就安歇了。”
季淑說道:“入夜就睡下了?”
楚昭點頭,說道:“正是入夜就睡了。奶奶問這個是何意?”
季淑說道:“沒什麼,忽然關心一下你們的起居問題,……那你是一個人睡,還是跟別個一起?”
楚昭說道:“仆下是一人獨居,不過旁邊屋子裡住的是平日裡外頭走動的家丁僕役們。”
季淑問道:“那,假如你半夜跑出來,會不會有人察覺?”
楚昭咳嗽一聲,不知如何回答,就看季淑。
季淑說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個練武之人,武功又高強到什麼程度?你會不會飛檐走壁?”
楚昭才一笑,道:“仆下會的只是些粗淺功夫,又哪裡會那種高來高去的。”
季淑說道:“唔,那你還未同我說,倘若你入夜出來,會不會有人察覺?”
楚昭說道:“仆下是護院的武師,自然知道院子裡的武師巡邏不停,防備的十分嚴密,另外還有打更之人,走動查探,且入夜之後,裡頭內眷們所居住的院落將會一一關門落鎖,因此外頭的人無法進入。”
季淑說道:“真的無法?”楚昭說道:“除非那人真的如奶奶所說,能夠飛檐走壁,亦或者是個妙手空空之人,能夠把十幾重的門鎖悄無聲息打開……——這自是不能的。”
季淑說道:“原來如此,受教了。”
楚昭說道:“奶奶客氣,還請奶奶放心,仆下等在外守著,外頭的宵小是無法進到內院的。”
季淑望著他一臉正氣,道:“辛苦辛苦。”心中卻道:“外頭的宵小自然是無法進入,可是家賊難防啊。”心頭沉吟,便又望著楚昭挺拔身姿,見他一舉一動,雖然是自然而為,可是那種習武之人的氣質卻是難以遮掩,隨隨便便站在此處,就跟上官直這種世家子弟,上官青那種紈絝子弟各都不同。
季淑此刻便停了話頭,自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才又問道:“其實方才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休要放在心上。”
楚昭說道:“仆下不敢。”
季淑說道:“我喚你來,實則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楚昭說道:“不知奶奶所為何事?”
季淑說道:“嗯,我心頭有一件事很是不解,想要你來給我一個答案,替我解答解答。”
楚昭道:“仆下自當盡力而為。”
季淑說道:“我不解的問題是,先頭你跟祈鳳卿稱兄道弟,卿卿我我,郎情妾意,好的難分難解……你還為了他在蓮三爺跟前遮掩,為了他不惜當街替他出頭,甚至還追到我家伏風別院去探望,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你竟然又翻臉不認人,想把祈鳳卿置於死地呢?”
楚昭皺了皺眉,有些不安,說道:“奶奶、莫不是在說……昨兒的那件事麼?”
季淑說道:“不然你說呢,楚昭。”
楚昭嘆了聲,說道:“這個……這個因是奶奶交付仆下去查探的……仆下怕查不出什麼來無法交差,又因的確是覺得鳳卿可以,故而才……”
季淑笑了笑,說道:“楚昭,如果說你回復我的那些所謂的人證物證有力度的話,也就罷了,偏偏你一問三不知,物證沒有,人證你又說那畫師逃匿了……就憑著這模稜兩可的推測,把祈鳳卿推出來送死,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有些不可思議?”
楚昭說道:“是仆下……一時糊塗,仆下自知有罪,還請奶奶責罰。”
季淑說道:“你要是個蠢材,你這句一時糊塗,我倒能信。但我之所以叫你來做這件事,就覺得你這個人聰明,是個能辦事的人,誰知道我一片真心逢假意,而上官直一接手,立刻就查了個水落石出,你竟連這個十指不沾泥的人都不如?我知道上官直雖然不說,心裡頭卻在取笑我沒有帶眼識人,竟找了你來查探此事。——你讓我這張臉往哪擱?”
楚昭說道:“仆下有負奶奶所託,實在罪該萬死。”
季淑笑道:“別,我說過,死不是最難的,而且你也罪不至死是不是,楚昭,如今我想說的是,我不信你是聰明面孔笨肚腸,也不信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人,究竟是為何你才把祈鳳卿推出來的?我想聽的是真話,只看你肯不肯說。”
楚昭一陣沉默,而後說道:“仆下真箇是一時糊塗,奶奶要罰,楚昭毫無怨言。”
季淑說道:“好,你不肯說,我也不會逼你,對了,我忽然想到一事,——祈鳳卿現在被朝陽公主留在宮內,我起初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後來,想到他一再求我帶他出宮,忽然就想通了,他一個年輕男子久居宮中,你說此事被張揚出去會怎樣?不過也好,你既然一心想要他死,這倒是個大好機會……”
楚昭肩頭一抖,失聲說道:“不可!”
季淑說道:“怎麼不可?只不過祈鳳卿就算死,也不過是個糊塗鬼而已,我倒是很想要在他死之前跟他說說,他以為的好兄弟楚昭,曾經想親手置他於死地呢……好了,既然你沒有什麼話跟我說,我也無話可講了,你出去吧!”
楚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季淑說道:“走啊,還想如何?”
楚昭忽地單膝跪倒在地,說道:“仆下自知道奶奶明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奶奶,楚昭願意將實情和盤托出,只求奶奶相救鳳卿。”
季淑挑眉,說道:“我不明白……你方才不是把實情都說了麼?”
楚昭說道:“求奶奶責罰,仆下……的確是有所隱瞞。”
季淑說道:“哦?你瞞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