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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權道:“是開陽性子如此,於女色上頭,他總是把持不住的,我早該知道……如今,我只是悔恨,當初為何不曾再細心些看緊了他,一直叫他鑄成大錯,無法挽回。”
楚昭垂眸,道:“罷了,不用再說了。”他輕輕一笑,望著天空,說道:“或許是此處不好,不如在邊疆時候,也未曾覺得怎樣辛苦,就是自在,別說是你,如今我也時常悔恨,為何我要回來?……若是留在那裡,也不會有這些事故發生。”
天權道:“天樞,你是有情之人。”
楚昭心頭一動,不知為何,竟有些鼻酸,卻只冷哼。
天權道:“你是有情之人,狠不下心,故而會回來,也會發生如此些事,倘若換了他人……”
楚昭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我如今……不知該如何面對……罷了,罷了。”長嘆一聲,正要走,外頭有人進來,卻是天璣,皺著眉,憂心忡忡地,道:“天樞……開陽回來了。”
開陽回來,確切地說,是被擒拿回來的。
受傷的開陽,被同袍推進來,衣衫破損,手臂上帶傷,噗通跪地,皺眉道:“天樞!要殺要剮,憑你處置。”
楚昭坐在上位,往下看著,道:“要殺要剮?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開陽道:“天樞,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只是……只是你饒了她……”
“她?”楚昭雙目眯起,看開陽。
開陽身子一抖,急忙道:“是雲吉……你饒了她,天樞,她……她受傷非輕,天樞你殺了我罷!放她一條生路。”
楚昭傾身,問道:“她如今在何處?”
開陽只是搖頭。楚昭冷笑,道:“為了個女人,你連性命都不要了,你真是超乎我預料的愚蠢!”說到此刻,忽地想到什麼,一怔之下,便話鋒一轉,“那我問你,你可知道,你這一番相助,是在助她作何?”
開陽一怔,而後將頭轉開,楚昭冷笑一聲,說道:“你不說,便是知道幾分了?可我不懂,你明知她對我居心叵測,你卻相助她得逞?”
開陽臉色很是難看,沉默片刻,道:“她既然想要如此,我……我也無法。”
楚昭盯著他,問道:“你無法?其他暫且不論,只是,你若是真心愛她,就萬萬不會叫她近我的身!”
開陽垂頭,道:“天樞……”
楚昭說道:“究竟是為什麼?你說。”
開陽說道:“天樞,你身份不同,你是皇族,威風八面,我是什麼?我什麼也不能給她,且她心中愛的是你,我自是要成全她的心愿。”
楚昭啞然失笑,笑到半晌,卻又停下,那本覺荒唐而生的笑便漸漸地有些掛不住,變得古怪起來。
楚昭端詳開陽,說道:“你說你是真心愛她,故而成全她的心愿?”開陽點頭。
楚昭說道:“寧肯把她送到我床上?這便是成全她?”他忍不住失笑:“你何其荒唐……”
開陽皺眉,卻仍點頭,楚昭望著他神色,忽地一皺眉,霎時間沉默不語,心中滋味萬千。
旁邊天璇卻道:“開陽,你太糊塗!你說什麼天樞是皇族,當初我們入京之時,天樞就說過,大家永遠都是兄弟,他回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將來他會同我們一併回邊疆,是以眾兄弟才也跟著他來……那女子若是真心愛你便罷了,可她不過是個貪慕虛榮又居心叵測之輩,你何必又談什麼成全!且你如此,你把天樞置於何地,莫非你心中只有那女子,連兄弟之情都忘了麼?”
開陽垂頭,黯然道:“我知道我錯,現在說什麼都是枉然,只求天樞答應我那一個要求,放她一條生路……”
天璇道:“住口,事到如今你還說這個!”
楚昭一抬手,天璇不再多言,楚昭起身,望著開陽,緩緩說道:“成全?讓我同你說你若愛她該怎麼辦,你該好好地將她留在身邊兒,就算用盡手段也在所不惜,別的男人都不許碰一根手指看上一眼!成全?去他娘的成全!我瞧不慣你這樣的!”
他深吸一口氣,又道:“再者,你想讓我放過那女人,以你對我的了解,你覺得,可能麼?!”
楚昭邁步往外便走,開陽呆怔了會兒,忽地轉過身去,叫道:“天樞!”
楚昭腳步不停,開陽大叫:“天樞,就算你用盡手段,留她下來,她卻已經心有所屬,你甘心麼?你快活麼?”
楚昭腳下才一頓,微微回頭,揚聲說道:“就算她已經心有所屬,又如何!我也要她的人在身邊,總比她心不在,人也不在的好!”
開陽還要說什麼,旁邊天權將他拉住,楚昭邁步往外,極快地去了。
“那個蠢貨。”冷峭無情的字眼,從朱紅的嘴唇里吐出來,細看,那唇邊還帶一絲血痕。
季淑望著丫鬟裝扮的雲吉,撐著身子起來,道:“蠢貨?他將要為你而死,你卻如此說他。”
雲吉冷笑,說道:“事情不成,他對我便毫無價值,就算是死一百個,關我何事?”
季淑聽著這樣的話,只覺得心寒徹底,頓了頓,說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雲吉望著她,看著她身上斑斑點點,桃花瓣兒落滿身似的,艷而動人。
雲吉眼睛發紅,唇角微挑,探手,在季淑臉上摸過,一直滑到頸間,她的手冰涼,手指細長,在季淑頸間摩挲。
季淑只覺得如一條毒蛇在自己脖子上蜿蜒,說不出的難受,卻只是微微皺眉,並不推開。
雲吉看她神色,手在她衣襟上一拉,緩緩道:“發生何事?只能說,功虧一簣,我仍舊小覷了他。”
季淑道:“我不明白……你說可以纏住他的,何況還有開陽相助,但為何他中途又追了去。”
雲吉手勢一停,落在季淑頸間不動,說道:“我知道他留了天權守著你,故而讓開陽把天權騙了出去,本來按照原定的,他最早也要三天才回,不知為何,卻早早地回來了……哈,只能說是天意如此?”
季淑搖搖頭,雲吉掃她一眼,手才慢慢地從她頸間離開。
她低頭,看看自己細長的手,手指甲纖纖地,隱隱地有些透明,邊緣鋒利,仿佛利刃,她愛惜地摸摸,手指頭從指甲上緩緩地滑過,說道:“不過,我本來有把握將他纏住的……”
季淑說道:“為何又失手了?”
雲吉抬頭看她,眸色奇異,卻不說。四目相對,季淑問道:“你究竟……用的什麼法子?”
雲吉唇邊兒上譏誚一笑,神情變得有些嫵媚,道:“女人對付男人,最有效且直接的法子是什麼?”
季淑啞然,雲吉說道:“只是可惜……甚是可惜……”眼底一絲落寞悽然,一閃而過,快得季淑無法留心到。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季淑說道:“或許你用錯了法子。”雲吉說道:“用錯?這是最好的法子。我自知武功不及他,他也不肯乖乖地躺下不亂動,哈,……故而我在你的房中加了些迷藥,本來算得極好,他中了迷藥,只會錯認我是你……趁著他意亂情迷神志不清之時,我便可以得手……”
何為得手?對雲吉來說,或許有兩重意思。
季淑心頭一動,卻不說破。
雲吉道:“這法子算來毫無差錯,我下藥的手法也不算太差,一百個男人之中,有九十九個能中招,就算是高手也骨蘇筋軟,用不出力,哈……”
季淑說道:“可你仍舊失手了?”
雲吉咬牙,道:“你……你想說什麼?”看著季淑微微腫著的唇,忽地笑道:“其實說失手,也不盡然的……”她望著季淑,似指望她來問。
季淑卻沉默,開口時便道:“現如今王府內很是危險,你儘快離開才好。”
雲吉見她不問,便不再繼續說,只道:“離開,我又能到何處去?皇貴妃那邊,不知為何竟知道了我反了的事,太子的人四處尋我!——他也是!”
季淑一怔,才明白她口中的“他”,應該是楚昭。
季淑說道:“是我連累了你。”
雲吉面露詫異之色,眼中的鋒芒略略隱沒,一笑道:“何必這樣,是我自己無能,我知道,事情沒辦成便是沒辦成,歸咎他人,更是無能之舉。”
季淑說道:“你還是快些離開吧,就算是北疆難以安身,你去……找我爹爹吧……”
雲吉望著她,說道:“去找相爺?”
季淑點點頭,說道:“嗯……我……遠遠地看過他一眼,縱然不能回東明去,但你若回去,請告訴他,我在此處極好的。”
雲吉挑眉,道:“極好?”
季淑轉頭,拉了拉衣襟,說道:“我不想叫他空自替我擔憂。”
雲吉雙眸盯著季淑,定定地看了半晌,忽地說道:“對不住……”季淑道:“嗯?”雲吉說道:“我未曾送你出去,又有何面目見相爺,何況……”她忽地轉頭看向門口,說道,“他怕是不會讓我離開的。”
這一句話,雲吉說的柔情蜜意,恍惚中讓季淑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是少女溫柔地在思念情郎,其中毫無其他情感,只是滿滿地期待,喜悅。
可是喜從何來?
很快季淑便知道,就在雲吉說完之後,門扇被推開,有個聲音沉沉傳來,道:“賤人,出來受死!”
蜜意柔情,迎上刀刃。雲吉的面色卻未曾變分毫,手探出,染了蔻丹的指甲仿佛沾血,不疾不徐,握上季淑頸間,說道:“我說過,對不住了……”
季淑頸上一疼,察覺她用了力,便擰眉看向雲吉,卻見她抿著唇,嘴角邊兒上一線血痕滲出,雙眸卻灼灼地,盯著她,揚聲道:“請殿下進來說話如何?殿下還是快些,遲些的話,你心上的人,便要做我的手底遊魂了!”
話音未落,那人已經邁步進來。雲吉笑,眸光閃閃地:“真是聽話呢,昭王殿下!”
119.荷花:亂入池中看不見
“天荒地老,最好忘記,笑也輕微,痛也輕微。”——認命。
雲吉的手掐在脖子上,季淑被迫微微仰頭,頸間傳來的痛楚,令人窒息。
楚昭見狀,驀地上前一步,雲吉單手一揚,笑道:“殿下還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的好,殿下武功高強,我是吃過虧的,不敢再讓您近身,——倘若您非要過來,我怕我一時失手,傷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