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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過份了!先不說她一顆心都撲在他們身上,事事為土隊的學子們著想,就從她好歹救了他的命這一點上,他也不能這樣呀。再說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嗎?難道真是高燒後遺症?還好另三個人沒有特殊的不良反應,對她態度比較親近,不然她殺人的心都有了。
作為教育者,她覺得自己太失敗了,居然教出一個喜怒無常,做事嚴重不負責任的少年民族英雄出來!
鬱悶之中,她只能找心理輔導員虛海聖僧發泄,心裡的話說出來就感覺舒暢多了。
“我有時真想揍他一頓解氣。”她懊惱地說,“有什麼不開心的,有什麼誤會的事就直說呀,這樣悶在肚子裡,陰陽怪氣的算怎麼回事!”
“此子心思細密,這樣的人都心重。”虛海想了一想道,“但看他平日行事,胸襟氣度都相當不錯,對同隊學子們也大度寬懷,所以必定對你有什麼看法才會這樣的。”
“他就是不說呀,我想找他談談吧,他總是對我避如蛇蠍,簡直讓人一頭霧水。”如初很無力,臨了也沒忘記吹捧自己一句,“師兄,你也是走南闖北的人,看過像我這樣可愛的蛇蠍嗎?”
虛海心裡暗笑,嘴上卻極誠懇地道,“沒有。”
他也確實沒見過比師妹更可愛的女子,率真中有點小小的狡猾,真誠得毫不作偽,行為舉止不像個姑娘家,倒不是粗魯,只是不注意男女之防,偏偏她毫無邪念,卻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動了別人的心。
“據小僧猜,大概他誤會你是嚴世蕃的人吧?畢竟這位嚴小相爺對你似乎青眼有加,最近也走得很近。”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實際上,儘管他深知如初和嚴世蕃之間的事,但偶爾不防備自己的心時,也會感覺不快。那麼,那個戚繼光也同他是一樣的心思嗎?他知道如初是女子了嗎?他……喜歡上如初了嗎?如果是這樣就不奇怪了,喜歡上如初,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為她如此特別、如此善良。
不過最近師妹的桃花很盛呀,前有知道她真實身份且權傾天下的人物,後有對她還雌雄難辨的天才少年,更有……不,他不能動心,他必須做個旁觀者,因為早在他十四歲時就已經死了。一個死人,怎麼配得上活力四she的師妹呢?別人愛她,只要去愛就好。而他……那就是害她。
“不會吧?”如初不是沒想到過這種可能,可是一直不願意承認。她覺得她的學生應該明白她的心,應該會分辨這種是非,畢竟她平時怎麼對他們的,怎麼對嚴黨的,白痴都看得出來,何況戚繼光那麼聰明。
可是今天虛海說出了這個原因,她就無法再迴避問題了。但她能有什麼辦法呢?這不是個自由意志的時代,表面上雖然歌舞昇平,但稍不留神,小命都可能送掉。很多事,她身不由己的。
那為什麼別人可以理解她,偏偏戚繼光不行呢?他能收服全土隊學子的心,怎麼就不能明白她也是有苦衷的呢?
第四回好俊俏的軍爺
“師兄,我心裡煩悶,你陪我到宮前集逛逛吧?”如初想找點事做,好消除沮喪感,“娘娘會就要開始了,聽說那邊的夜市已經很熱鬧了。”
虛海苦笑。
有誰見過和尚逛廟會嗎?而且還是夜市。這是貪戀紅塵、是六根不淨、是沾染人間煙火!唉,他這個師妹就是為損害他的清譽來的。可話說回來,他有什麼清譽可言嗎?本來沒有的東西,毀不毀也無從談起。
“好吧。”他點頭答應,“不過得容小僧裝扮一番,佛曰:凡俗人做凡俗事嘛。”
沒錯,他視清規戒律如糞土,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說到底,知道他本性的只有胡師妹一人而已。對外,他還是僧錄司德高望重的正六品僧官,是少林寺寶相莊嚴的戒律院首座。深墜紅塵,承受地獄之火的焚燒,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而如初聽她這麼說,差點笑出來,因為那句“佛曰:凡俗人做凡俗事嘛。”讓她想起相聲中那句“孔子曰:包子有肉不在摺上。”越是說得一本正經,惡搞的精神越強大。
而她這個和尚師兄……才認識他時,總覺得他特別惡劣,經常氣得她暴跳如雷。但相處久了,他竟然慢慢成為她的依靠、她的主心骨,是除了父親胡大海外最信任和親近的人,他那淡然優雅的舉止,實際上是成熟和智慧的體現。在她見過的所有人當中,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沒有人比他聰明的。
“師妹也裝扮一下吧?”不到片刻,虛海就從房間裡出來了,遞給等在走廊中的如初兩套衣服。
如初上下打量了虛海一下,險得叫一聲,“好個俊俏的軍爺呀!”
酷愛白色的虛海穿了一套白地兒鑲黃邊兒的邊關騎軍的軍服,粗厚的綿甲質地,頭戴黑色軍帽,帽頂有紅櫻,帷簾把臉側和後腦全遮蓋住了,從任何一個角度也看不出他是光頭,腳下穿的是黑色厚底棉靴。
他的高個子配上這套軍服,本來極威猛的,而因為他的神色嫻雅高貴,所以成就了一派儒將風範,實在帥得很,只怕走到集市上又會俘獲芳心無數吧?
“為什麼給我兩套軍服?”如初看著虛海發了幾秒鐘的愣,才道。
“逛街這種事,師妹會不帶著八重嗎?”虛海瞭然的一笑。
如初沒話說了,因為她所有的心思虛海都能知道。可是她卻總覺得他不可思議,比如說他一個和尚卻私自藏酒,身邊還備著幾套軍服,難道他常常化了妝偷溜到各處去玩?不過正因為這些琢磨不透,給他平添了一絲神秘危險的色彩,迷人極了,不愧是妖孽體質。
“這軍服是小號的呀?”她又發現了新問題。
虛海知道不給她解釋清楚,她肯定又能生出很多古怪的猜測,於是道,“也許師妹還不知道,虛江兄已經接到了調令,不日就要回金門駐守海防了。而少林寺想為國為民出力,抗擊北虜南倭,打算訓練一支僧兵,所以派了幾個年輕弟子下山,追隨虛江兄。被選中的人中有宗擎和普從,這兩件軍服本是為他們預備下的。現在,沒問題了吧?”
如初綻開大大的笑容,“沒問題了,就是有點捨不得大哥。我想他大概想臨行前告訴我這消息,免得我難過。不過幸好你提前說了,我好準備臨別禮物,今天說不定在集市上就能淘到好東西。”說著,興興頭頭地回房換裝。
她和八重的軍裝是普通的衛內士兵服,白衣鑲紅邊兒,綠色褲子,棕色的皮肩甲和腰甲、腰帶,白色綁腿,紅色軟邊布帽,頭頂灰色短纓,腰下黑色平底綿鞋。總之……是短打扮,顏色鮮艷,還挺喜感,和人家邊關武將那沉著大氣的風度根本沒法兒比。
不過如初對外形上的事並不在意,拉著八重和虛海,趁著暮色降臨悄悄溜出了衛學,來到宮前集。
宮前集距離直沽寨碼頭很近,是在天后宮門前的一大片空地上自發形成的周期性集市,被宮南大街和宮北大街夾在中間。
因為天津漕運發達,人們對海神的崇奉不衰,所以這三處地方簡直說得上是百物雲集、熙熙攘攘,特別是“娘娘會”舉辦期間。
白天看宮南大街和宮北大街,店鋪鱗次櫛比,廊舍華麗整潔,有的院落還花木扶疏的。店鋪的鋪面多是前檐滿敞形式,有燒鍋店、錢號、肉鋪子、海味店、藥鋪、布店、米麵鋪、醬園、煙鋪、飯館、客棧等等,在稍微寬敞點的角落,還有商販駐足叫賣。
在最熱鬧的時辰里,街上的行人、車、轎、馬絡繹不絕。而不遠處,就是綠瓦紅牆的“天后宮”和彩繪華美、平台寬廣的宮前戲樓,這片地方在大明期間是天津衛最繁華的所在。
而“娘娘會”,則是為了慶祝生日為三月二十三的海神娘娘的壽誕而舉行的民間活動,從三月十六日就開始,直到壽誕的第二天結束,持續時間有一周多。每逢此時,民間的法鼓會、大樂會、鶴齡會、重閣會、中幡會、高蹺會等,沿街表演各種技藝,呈現一番盛況,也算是全民狂歡節了。
如初穿越到大明不到一年時間,從沒看到過這種在現代花錢買門票也無法看到的民俗表演盛景,所以好奇得不得了,比天津衛中的任何一個人還要期待“娘娘會”的來臨,以至於現在就到宮前集感受節日氣氛了。
不像碼頭前日出而設、日暮而散的集市,宮前集是夜市,戌時(晚上七點到九點)後才熱鬧。而正如那句詩詞所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戚繼光英勇跳水救公主時,天氣還很冷,河水中似乎還滿是冰碴,而現在才三月初十日,氣溫卻驟然回暖,讓人能感受春天的氣息了。
如初等三人溜達到宮前集時,因為天才剛擦黑,好多商販才擺好攤子,還沒開始做生意,來往的客人也不是多,所以集市顯得有些冷清,但這並沒有影響如初的興致。她完全忘卻了因戚繼光而生的煩惱,左手抓著一塊棗年糕,右手舉一支糖堆兒(天津土語,就是糖葫蘆),十分的哈皮開心,身後的八重抱著新買的煙花,打算一會兒到河邊空曠處去燃放。
在現代看穿越小說時,如初最囧最雷的橋段之一就是女主吃糖葫蘆了,總覺得那很白痴。可穿越過來後才明白,在沒有冰激凌、拿鐵、跳跳豆和水果派的古代,糖葫蘆幾乎是天氣不那麼熱時的最佳小吃,所以她也不能免俗了。
“師兄,我請你吃一顆。”如初開心地舉著手中的糖堆兒,湊到虛海的唇邊,“這顆山楂上的糖和芝麻都最多,一口咬下去,你將融化在酸酸甜甜的美味中。”
虛海被如初的快樂情緒感染,低頭望了一眼,就見如初的嘴唇比那顆包裹了亮晶晶糖層的紅山楂還要誘人鮮亮,連忙移開目光,專注美食,毫不客氣地咬了下去。
“好吃吧?”看到虛海享受般的表情,如初孩子氣的得意,但幾乎就在同時,她本能的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目光盯住了她的位置,方向五點鐘!
轉頭望去,意外地撞入一雙明亮的黑眸中,那視線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燙得如初一抖,只好錯開眼神,重新聚焦,才看清楚原來是大明F4,瞪她的,正是那位不良少年之首。
“小一一,真有緣呀,在這裡遇到你。”李成粱大著嗓門嚷嚷,用力向如初揮手。
這不廢話嗎?在六百年前的天津,最熱鬧的地方只有三處,碼頭集、軍糧城、宮前集,在這裡遇到不是很正常嗎?扯什麼緣分,至於這樣驚喜嘛。還有,這麼高大的個子,不出聲都有強烈的存在感了,現在這麼用力打招呼,這下可好,整個集市的人都知道她這衛學教習來逛夜市,而且名字超級可笑……小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