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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初心裡抱怨著,但又因為李成粱見到她這麼開心而暗喜,所以快走幾步,拉兩拔人會合,找了個不擋道的角落站定。
“慶善號快開張了,放了你們幾天假,不要玩野了心呀,還要按時回衛學,知道嗎?”她情不自禁拿出老師的態度。
“知道啦。”李成粱有點不耐煩聽這個,搖搖手,一轉眼看到如初手上的糖堆兒,突然抓住如初的手腕,就過嘴去吃。
“哎呀,死小子,你一口就咬掉兩顆山楂,問價了嘛你!”如初拍了李成粱的手臂一下,又好氣又好笑。
“你還欠我們一頓飯沒請哪,這個算利息。”李成粱抹抹嘴。
如初被他的行為逗得開心,點頭道,“也對,那我乾脆把利息一次還清得了。”說著把糖堆兒舉到張居正面前。
張居正一愣,向後退了半步道,“我不吃這種東西。”
“得啦,快別擺才子的架子,小老頭似的,我不愛看,吃一顆嘛。”如初的手向前伸,差點把糖堆兒戳在張居正臉上。
張居正性子拘謹,心裡想吃,臉上也不好意思,現在被如初強迫,連忙咬了一顆,面帶羞澀地掩著嘴細細品味,其吃東西的風度舉止可比李成粱的土匪樣斯文多了。
而他身邊就站著戚繼光,按照正常排位,應該輪到戚繼光來吃了。
如初舉著糖堆兒……遲疑了一下……然後……越過未來的民族英雄……遞到趙三紅的面前,“請你吃。”
她的故意忽視充滿了孩子氣的挑釁,還有點示威感,所以除了肚裡暗笑的虛海外,全體尷尬不已。
第五回刺殺
趙三紅更是感覺自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猶猶豫豫低下頭去,順便偷瞄了一眼戚繼光,就見他臉色鐵青,好風度全消失了,看來是在生悶氣。
再看如初,滿眉毛眼睛的全是威脅,算得上是殺氣騰騰。
唉,他是老實人,誰也招惹不起。
他哀嘆著,迅速衡量了一下利弊,最後還是屈服於如初的yín威之下,張口咬下一顆山楂。兄弟義氣固然重要,但小命能保住才可能繼續當兄弟是不是?再說,真正的兄弟是不會讓他為難的。也不知是不是外面的糖層碎了的緣故,那顆山楂艱難地在他的嘴裡打了個轉,甜味他是沒嘗到,倒是酸得他五官扭成一團,牙全倒了。
“活該!”他似乎聽到戚繼光以極低的聲音罵他,心裡委屈的不得了。
對方是誰?小一一呀!對他們好是好得很,可整起人來也是花樣百出。還記得在軍糧城時,張小花滿城對別人大叫“我是豬”的故事,多可怕呀。他臉皮兒薄,讓他做這種事,他八成得投了海河,趙家從此斷後,他爹老年喪子,這是多麼大的人生慘劇呀。
所以,生死攸關哪兄弟,對不住了,正如小一一平時常說的那句話:理解萬歲!
看到趙三紅老實地吃掉山楂,如初覺得第一回合對抗全面勝利,得意地揚起下巴,然後轉身對虛海和八重道,“大師、八重,我們去那邊逛逛吧。哦對了,待會兒我要到河邊放煙花,你們來看嗎?”後面半句是問戚繼光等人,但眼睛卻根本不掃某個別的在年輕男人一眼。
李成粱等人都是少年心性,衛學裡生活枯燥,這年代也沒什麼太好玩的東西,所以一聽如初的建議都很高興。不過他們也感覺到了如初和戚繼光之間的劍拔弩張的古怪氣氛,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也覺得不要太沒良心,所以在迅速而秘密地交換過眼神後,遺憾地想回絕如初的好意。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如初接下來的話讓他們認請了事實:老師之於學生,永遠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人,反抗是沒有用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就是說的這種情況,適當的屈服才可以活下去,這也是他們人生中第一堂血淋淋的課程。
“敢拒絕就試試看?”如初笑眯眯地道,“今天要麼去河邊陪我看煙花,要麼明天早上圍著衛學跑一百圈,我這人民主得很,你們自己選吧。”
民主是個什麼東西,沒人知道。但短暫地沉默後,一向以硬骨頭、不受人威脅著稱的張居正舉起了右手,“還是上回我們喝酒看景的地方嗎?”
如初點頭,並投以讚賞的目光。不愧是萬曆年間的大明第一首輔,見機很快,聰明機靈惹人愛。
而見此情景,一邊的戚繼光被打擊得夠嗆。自從懂事以來,不管是孩童的遊戲,還是學裡的比斗,他從沒輸過,可今天卻被吃得死死的。不過,他本來也不是要和小一一鬥氣,只是想遠離她,斷絕對她那種莫名其妙的情意,想以惡劣的態度而拒絕她的靠近。
那麼,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嗎?小一一明顯生了他的氣,想孤立他。這樣,她就不會再來找他,而他既然很少接近她,也會慢慢淡忘對她的感覺了吧?皆大歡喜,挺好!可是為什麼,心皺成一團,好像吃了好多顆沒有包糖的山楂,酸得難以形容呢?
其實他今天的表現有點過頭了,冷漠就好,犯不著憤怒,可誰讓他看到小一一和虛海大師這麼親近來著?居然當街餵食。哼,聽說他們的關係本來就好,難道虛海這個出家人和嚴世蕃一樣,好男色嗎?
而說起這種不良嗜好,他不是也沾染上了嗎?不然為什麼喜歡小一一?不行,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令正人君子所不齒的事出來,所以一定要離小一一遠遠的。他只是一時迷惑罷了,一定可以把她從心裡挖出去!
想到這兒,他忽爾一笑,倔強又傲慢,“那你們好好玩吧,明天早上我會跑完那一百圈。”
如初聽他這麼說,簡直氣壞了,情不自禁地逼近了一步。這傢伙,她怎麼他了,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敵意?她只是關心他,又不是欠他什麼,他幹嗎這麼對待別人的真誠?
“小光你別這樣。”張居正試圖打圓場,就連神經一向大條的李成粱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
而戚繼光卻因為如初的走近而緊張起來,感覺她的氣息甜美而甘涼,就好像春天夜晚的清新空氣,纏繞著他,讓他躲也躲不開,並且嚴重受到了影響,後背一股股竄上熱流,又很快冷去,麻蘇蘇的。
於是,躲避的本能令他後退一步,由於臉上的表情不自然,被如初誤以為那是厭惡的表情,很是被傷了自尊。
“算了,有人就是這麼無聊,愛跑就跑吧。”她氣鼓鼓的對李成粱等人說,“那我們先走了,待會兒河邊見吧。”說著,與戚繼光擦肩而過。
但是,她才走出沒兩步,忽然聽到風中傳來一聲怪異的尖嘯,就像有針刺破了氣球似的,似乎正對著她而來。事發突然,她還沒能做出反應,腰就給一條強健的手臂攬住,身子被往後急拖。
她只感覺臉頰邊一涼,接著被人抱著在半空中三個起落。當她的大腦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原來所站之地的三丈開外了。而在身後抱著她的,正是彆扭先生戚繼光。
他結實的胸膛起伏著,呼吸有些急促粗重,顯然有些害怕與緊張。但,他的臉平靜而鎮定,正快速觀察和判斷著局勢,絲毫不慌亂,顯然他的憂慮並不是為了自己。
“出了什麼事?”如初問,四處張望著。
大概因為是冷箭,而當時他們是站在一處空隙地的關係,這危險並沒有立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她的人則訓練有素,早就分別在附近躲藏了起來。不過在空隙之地的旁邊,是一個賣麵人兒的小攤子,那隻箭沒she中如初的身體,卻釘在麵人兒攤子的木製橫樑上,箭尾兀自顫動著。攤主和圍在周圍的幾個顧客被嚇到了,本能的抱頭蹲下,大喊大叫。
好大一支箭!如果被she個正著,估計身體也會被箭勢帶得飛起來吧?如初心裡後怕,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沒有劃傷,但只是羽箭帶起的冷風就颳得她的面頰生疼,要是剛才小光沒抱她躲開……
“有人要殺你。”戚繼光的聲音有些焦急,緊緊抱著如初不放開。
“不會呀,誰會殺我這個小人物,一定是……”話沒說完,另一聲尖嘯帶著寒氣疾掠過來,那箭的速度和力量像是不把如初釘死在地上就不罷休似的。
戚繼光抱著如初就地一滾,躲在旁邊一輛裝滿粗花布的木車之後,還順手把賣布郎推倒,免得他被誤傷,情形雖然狼狽,但又躲過一劫。而那隻箭則越過布車,正中後面一個賣餛飩的挑子,帶倒了一隻小爐子,爐子上鐵鍋里的滾燙熱湯傾灑了一地,燙到了過往的行人,引發了驚叫與慌亂。
“這回你還有什麼話說?”戚繼光的聲音在如初頭頂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可怕的箭矢破空之聲,行人與商販的尖叫聲、紛亂的腳步聲、器物落地砸破的聲音……
總之,這場沒來由的刺殺終於引發了大面積的騷亂。
“跟在我身後,一步也不能離開!”戚繼光抓過如初的手腕,極嚴肅地說。
他知道局勢已亂,這時候逃跑不但不會安全,反而會成為對方的活靶子,只能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下,再圖後事。他已經發現箭來的方向是集市中央的一處角樓,那是整個集市最高的地方,平時會有自發組織的鄉民隊派人守著,方便維護治安。畢竟站得高、望得遠,萬一有明火引燃或者有小偷行竊,角樓上的人即可以指揮大家迅速滅火、防止蔓延,還能指示小偷逃遁的方向,以便抓捕。
這本來是有利於所有商販和顧客的好地勢,沒想到今天被人利用來搞刺殺。想必,守角樓的無辜之人已經凶多吉少了。而從剛才那幾箭的力度和速度來看,這次刺殺行動至少有三個人,還好這時候的集市並不是最熱鬧的,不然情況還要更糟糕!
“你要幹嗎?”見戚繼光要站起來,如初抓住他手臂,緊張地問。
是啊,她有武功,而且還很不錯。可面臨這麼兇險的場面卻是第一次,在現代的法治社會,她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哪會遇到這種事呀。所以,她慌了,一時之間沒有半點主張。
“我把布車推到那邊去,擋在案台前,你就躲在下面。”戚繼光一指左側三、四丈開外的地方,因為看到如初抓著自己的手,因緊張而指節發白,情不自禁地輕拍了下,溫言道,“放心,有我在,你絕對不會有事的。”
如初愣了。
在如此緊要的時刻,居然覺得戚繼光這話說得那麼甜蜜。平時她總是試圖保護學生們,沒想到在生死關頭,卻是學生來保護她,而且是那麼的堅定和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