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31頁

    “這是大師一片善念哪,何來罪過?”白凝若問。

    虛海長嘆一聲,令人無比心疼,“行善,不應圖報,否則善則為惡。小僧救了那隻小犬,心內卻希望它忠誠於我,把它看為我私有之物。其實天生萬物,自有緣法,什麼又是我的呢?”

    “什麼又是我的呢?”白凝若聽到最後一句,心頭大震,不禁喃喃地重複了一句。

    “偏偏,這小犬自有意志,它不喜歡我這個救命恩人,卻喜歡我的師兄。”虛海繼續編,難得的是編得讓人完全相信,並且跟著他悲傷,“不管我怎麼努力餵它、照顧它、在它生病時看護它,可它還是喜歡我師兄,有空就跑去找他玩,睡覺時就依偎在他身邊。我師兄下山辦事,它居然追出山去,留戀得都哭了。”

    “這隻小狗太沒良心了!”水容在一邊插嘴道,很憤然。

    虛海點了點頭道,“之前小僧也一直這樣想,因而動了凡心俗意惡念,覺得這隻小犬對不起我,把它圈禁了起來,不許它再追著我師兄跑。可這樣一來,我心裡非但沒有開心,反而更加傷懷,日常生活也受了極大影響,那隻小犬也悶悶不樂。直到有一天小僧參禪,忽然悟了。小僧想要這隻小犬回報,是為貪;怪它愛我師兄不愛我,是為嗔;死死抓住不屬於自己東西,是為痴。連犯三戒,我如何能得到內心的平靜和幸福?聚散離合皆是緣,強求不得的。想通這一層,我放下了,隨那小犬自去尋我師兄,再回頭看天高海闊,自有一番快樂呀。”  

    “可大師不覺得冤枉和委屈嗎?”虛海的話對白凝若深有觸動,但她一時還是想不明白,因而問道,“是你救了它的命,對它還那麼好。”

    “緣盡了,強求無益。”虛海念了句阿彌陀佛,又道,“要知道天下間唯有心意是不能強求的,因為心最真實,不管有多少人情道理,也不能改變,只能順其自然。不放開懷抱,一味死抓著不放,不但得不到想要的,還失去了後面的快樂,傷已傷人,這不是痴,是笨哪。再者,小僧救它,並不是為了得到它,如果有圖報之心,這付出也不是真心了。”

    “是這樣嗎?”白凝若看著虛海,感覺他說的話很有哲理,雖然仍然心亂如麻,但籠罩在心底厚厚的陰雲卻似乎裂了一道fèng隙。

    虛海沒有回答她,只揖首道,“天色不早,女施主還請自便,小僧還要自罰五百下,今日的修行才算完成,請了。”說完,再不理白凝若,照舊念一句經,抽打自己一下。

    白凝若站了一會兒,慢慢轉身,帶著水容離開。不過走出幾步再回頭,卻發現那和尚不見了!

    難道那和尚是佛祖派來開解她的?  

    她大驚,水容也是,繼而更加覺得那和尚說得對,決定回鎮去好好想一想,並不知道其實那佛祖的使者此時正躲在樹背面的樹洞中,那可是他前幾天就踩好點的地方,而萬一白凝若找到這個樹洞,他也自有說詞。

    另一方面,他雖是為了如初才演這一出,但內心深處也確實是想開解那個一葉障目、不肯放下、心中惡念叢生的女子。可是人真的很奇怪,非得弄點神神叨叨的事才能夠相信明擺著的真理。

    虛海無奈苦笑,估摸著白凝若大約走遠了就鑽出樹洞,換回俗家裝扮,在鎮外賞景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到客棧。

    “怎樣?”一進門,如初就急著問。

    “這種事,不是一時能想得清的。但你師兄我這一番醍醐灌頂的教導,會讓她想開的。至少過幾天白先生來接她,她會乖乖地走。”虛海道,並把整個經過說了一遍。

    “你居然把我家小光比做狗呀?”如初瞪大眼睛,啼笑皆非。

    “眾生平等,不分貴賤。”虛海道,“再說,如果他真有狗兒的忠誠,倒是你的福氣。”  

    “但是……”

    “沒關係。”窗口突然傳來戚繼光的聲音,“只要能讓白凝若退親,保證她今後嫁個好男人,我也能把你娶進門,就算把我比做豬也沒關係。”

    虛海一笑,“戚大人,大約不久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了,不管是軍務還是家務都一樣。所以,請你不要再天天跳窗了,好嗎?”

    【第二十三計假途伐虢】

    第一回新來的礦監

    (兩大之間,敵脅以從,我假以勢。困,有言不信。上卦為兌為澤,為陰;下卦為坎為水,為陽。

    意指借某國的道路去攻打另一個國家,打勝之後,回過頭來卻又把借路的國家一起吞併,是一箭雙鵰的計謀,也是一種侵入性戰略。本書中是指修理了禍國殃民之輩,還順利的取得某些權利,是講男女豬腳共同努力,為國為民。)

    ……

    兩天後,白先生親赴富春鎮,接走了女兒。當然,他對戚繼光沒什麼好臉色,好在白凝若也並沒有再生事端,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看到白先生的態度,戚繼光雖然心中難過,但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終有一天白先生會原諒他,他也會以抗倭的成就來證明他老人家沒有看錯人。

    而白先生回到魯橋鎮後就立即和戚家退親,因為之前戚繼光演戲到位,白凝若的名聲沒有受損,反而博得了很多同情,並很快與濟寧州一個姜姓大戶人家的獨子重新訂下親事。

    對此,戚老太太和戚夫人的失落就不用說了,但儘管戚家名聲受損,好在也鬆了口氣。另一邊,如初和戚繼光的心卻踏實了下來。聽到白凝若有了好歸宿,他們心上壓的石頭就能徹底放下了,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訂親,這樣做仍然是為著白凝若著想,他們訂親太快的話,顯不出是人家白家不甩戚家。

    但無論如何,阻止他們在一起的最大障礙解除了,只是戚繼光三年守孝期未滿,暫時不能成親,於是兩人商量了下,覺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整頓海防衛的軍務。對於這些,如初是幫不上忙的,乾脆回金陵去陪伴老父胡大海。

    至於虛海,決定留下幫戚繼光。

    一來,軍隊吏治腐敗,雖然戚繼光之前胡作非為、表現出沉溺酒色、不思進取的窩囊相,已經使某些人放鬆了警惕,但大明海防之腐朽不是一天半天形成的,從根里已經爛了,就算僅是山東海防衛整頓,也必須推倒重來,那是件相當難做的事情。虛海智計多端,熟諳兵法,待在戚繼光身邊是絕好的助力。  

    二來,如初雖然當過衛學的武修教習,也挺能打,但她對整頓軍務、加強海防建設,或者練兵等事六竅全通,也就是一竅不通,根本都幫不上忙。戚繼光忙起來又不能天天陪在她身邊照顧她,還是覺得把她送回家才能安心。

    三來,之前如初和虛海其實已經為戚繼光做了很多鋪墊性的工作,不僅搜集了很多擺不上檯面的信息和情報,還幫他牽上了兩個私礦礦主的線,所以戚繼光儘管面臨著巨大的困難,畢竟不是兩眼一摸黑了。

    如初離開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兩人依依惜別。戚繼光騎馬送了一程又一程,只覺得她還沒走遠就開始想念她,恨不能分身為二,一個留在海防衛一展多年的心愿與宏圖,另一個陪在心上人身邊,一分一秒也不離開。

    不過,經過那麼多考驗,他們的感情似乎沉厚不少,雖然即將分開,萬分的捨不得,卻再沒有那種不安定的感覺。

    隨後的日子就在互相思念中渡過,如初這邊比較平靜,和胡大海父女兩個過得其樂融融。她存心為了原來的胡如初和自己盡孝道,所以對胡大海雙倍的好,爺倆個幸福開心地過了一個年,樂得胡大海每天都合不攏嘴,把家和生意搬到山東去的事情也更加積極的籌備。如初自己的小莊子早前就被楊喜和胡七照顧得挺好,現在她更是悉心經營,算過之後才發現,她早為自己存下了好大一份嫁妝。  

    相對於金陵這邊的平靜安寧,戚繼光那邊就比較辛苦了,差不多每天都在艱苦的鬥爭中渡過,遇到的阻礙簡直難以想像,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也讓他舉步維艱。

    但他是個堅毅果敢的人,任何事也打不倒他,再加上虛海和趙三紅鼎力相助,幾個月下來,海防衛終於像點樣子了。雖然軍隊還沒能重建,衛里的人員只有正常編制的三分之一,但衛所中上級官員被他撤的撤,參的參,留下的也收斂很多。下層士兵再不為軍官所奴役,還能按時拿到軍晌,軍容軍紀大振,軍隊的屯田建設也規整了起來,春耕再沒耽誤,衛所的面貌為之煥然一新。

    可是不管多忙,他每天都給如初寫信,把當天發生的事和如初說說,就好像她陪在身邊一樣,他自己也會感覺得到了撫慰。在信中,他只報喜不報憂,懷著溫柔的心情,不希望如初跟著擔心,希望她在家裡和父親過得快快樂樂的。但他不知道,如初每天除了收他的信,還收楊喜的。

    楊喜是如初特意留在富春鎮的,怕的就是戚繼光有困難不說出來。不過她只是想了解實情,卻並沒打算去幫他。他上回說過,不要再把他當成學生,不要再把他當成孩子,他是個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有問題,他自己能夠解決。

    事後她想過,她選擇相信他、信賴他,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男人,不需要再證明了。  

    就這麼著一直到了轉年的三月,春天終於來了。從楊喜的信中,如初得知海防衛那邊的事務慢慢上了軌道,朝廷也在當地重新派了礦監,於是她決定回去,找算想辦法幫海防衛弄到採礦權。就算什麼也做不了吧,軍嫂也應當有探親假嘛。

    一路無話,見了面也自有一番纏綿熱烈,風光旖旎。很久後,平靜了的如初問起採礦權的事,戚繼光不禁苦笑道,“你猜,派來的礦監是誰?”

    “不是安公公吧?”想了下,如初不禁吃驚地問。

    “你得到消息了?”戚繼光意外於如初的先知先覺。

    如初搖搖頭,“咱們大明的礦監全由太監擔任,而我認識的太監也不過是雅意安。你既然這樣問我,我不猜他又猜誰呢?”

    第二回師傅

    “聰明。”戚繼光吻了下窩在他懷裡的如初的額頭,嘆了口氣道,“唉,現在全完了,本打算想辦法讓海防衛拿到採礦權的,可那老賊與我們有過節,只怕難了。”

    如初也很沮喪,不過她是天生超級樂觀的性子,深呼吸三下後又覺得事在人為,因此道,“看看情況再說,他已經到了嗎?”

    “就比你早兩天。”戚繼光鎖緊眉頭,“不過各級地方官員、包括海防衛的馬屁精們這兩天都在巴結拜會他,我還沒和他打照面呢。”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31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