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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說的。她都說了,只想打發這幾個女人走。

    頭疼啊,頭疼。

    杜含玉還想說什麼,這時候杜皇后出手打斷,卻一言未發,帶著兩個侄女轉回去,並沒有進御書房。到底是夫妻,她突然想明白了,皇上之意已決。罰春荼蘼跪在這兒,是給她留著臉面。所以,奉國公府保不住了,她不必多費唇舌。也只好暫時蟄伏,以後再想辦法東山再起。

    眼見皇后的身影消失。春荼蘼乾脆改跪為坐。高公公出來傳她時,就見她怡然自得的坐在樹下乘涼,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難免心中暗暗稱奇。見到皇上,任你官爵再高,也會有懼怕感的。但這個丫頭卻是完全不怕。嘖嘖,真是膽大包天哪,怪不得能做狀師。

    他卻不知,春荼蘼是來自現代的靈魂。骨子裡就沒有等級觀念。加之很清楚韓謀拿她有大用處,只要她不出格,斷斷是不會有事的。

    “這匣子珍珠賞給你……壓驚。”御書房內,韓謀哼了一聲。“金銀俗物朕卻沒有,沒銀子花。拿珍珠去換吧。”

    春荼蘼很沒品的當場打開那個一尺見方的紅漆精美雕花木匣子……哇,珍珠發出的光芒真是高端洋氣,比金銀柔和多了,也貴氣多了。  

    “謝謝皇上。”她是真開心。

    韓謀看她的樣子,笑罵道,“拿得動嗎?”

    “皇上,你有本事再多給一倍,我也拿得動。”春荼蘼眉開眼笑,“打這場官司我可費了不少銀子,正好拿回去花差花差。”她時常說兩個新詞,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

    高公公湊趣道,“我說春六小姐啊,您可真是。不是老奴說嘴,這些珍珠是南海送過來的貢品,個個都有龍眼大小,難得是顆顆均勻,拿出去市價不菲,你居然還敢再要一倍!皇上明兒見了白相,定要問問他是如何剋扣孫女的,把個孫女貪心成這樣。”

    他說話的語氣俏皮,韓謀就笑起來,春荼蘼也跟著樂,一場風波就這麼過去,大家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以觀後效。

    喜滋滋抱著珍珠匣子出宮(當然是某小太監抱著),春荼蘼沒回安國公府,而是去了春大山租的那個小院。

    春大山醒著,才上了藥,背上蒙著塊乾淨的白布,見到春荼蘼,眼裡的父愛擋都擋不住。

    春荼蘼鼻子一酸,“爹您沒事吧?有沒有發熱?”  

    “大夫今天早上來看過,說你爹身體底子好,恢復得比尋常人要快兩倍,也沒發熱。”春青陽把話截過來,又問春荼蘼打哪來。

    “今天去見了皇上,他知道打了爹是他不對,賞了珍珠來壓驚。”春荼蘼打開匣子顯擺半天,又討好地說,“這是爹挨打挨來的,送給爹好了。”

    春青陽再度沒等春大山說話就發表了意見,並伸手把匣子拿過來,不知打哪兒弄了兩個小封條貼上道,“這些珍珠一看就是難得的,可不能隨你亂用了,將來留著給你做嫁妝。若是你有良心,你爹再娶時,送你未來繼母十幾顆,很是拿得出手。但是東西不能放在這兒,到底不比國公府安全。只是,上面的封條如果動了,當心祖父打你手板兒。”

    “我還沒捂熱呢。”春荼蘼抗議。

    “你捂熱就沒了!”春青陽隨手交給過兒,“你收著,我最信我們家過兒了。”

    一看到過兒那一臉堅定的神情,春荼蘼就知道她不嫁人,那匣子珍珠是看不到了。而想到嫁人的事,就立即聯想到夜叉。於是在回家的路上,她叫小鳳先下車,給錦衣帶去了一張紙條。  

    五月初六,青龍寺。

    第五章山上會情郎

    兩天後,聖裁就下來了。

    奉國公府果然被削了爵,從一等豪門直降為平民之家。當然,這只是爵位上的,杜家還有多人在朝廷內外任要職,更不用說那些遍布各處的門生了,所以權勢並沒有減損多少。杜皇后遞了請罪的摺子,求皇上責罰,還要讓出皇后之位。皇上尊重元配髮妻,不但沒怪罪,還安撫了幾句。一時,帝後之間的和諧,成為佳話。

    但是,杜家這個臉可丟大了,到底也動了元氣,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恢復的。可比起那些無辜喪命的人,這些又算得了什麼?至少,杜家還有機會,死者卻永遠失去了一切。

    五月初二,宜遷徙、造墳、安葬。

    春大山背上的傷迅速結了痂,特意早早起身,到城外為方娘子的芳魂送行。方娘子的父母葬在了南方,白敬遠幫了忙,請了可靠的人,把方娘子和其忠僕宋氏夫婦的靈柩送到南方老家去,好好安葬。反正杜府陪的銀子夠多,除了大辦喪事和請高僧超度等用度外,剩餘的銀子打算在當地布施,也算是為方娘子積福。今生已矣,希望她來生不要這般命苦,能平安順遂一生。

    “寶兒,一路走好。”春大山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眼眶濕潤,“若有來生,願你遇到有擔當的男子,不再讓你孤單來又孤單而去。”  

    春荼蘼陪在父親身邊,並不說話,卻也忍不住心酸。當車隊遠得看不見時,父女兩個才回到家。春大山趁春青陽去張羅午飯時,從自個兒屋裡拿出個小布包,推到春荼蘼面前道,“這個是方娘子的遺物。”

    “給我的?”春荼蘼驚訝。

    春大山點點頭。“當時我們找到宋氏夫婦,方娘子逃走和安頓所需要的金銀之物,都在宋嫂子手裡,後來做了證物,你都見過的。但只有這個,是宋嫂子趁人不備時塞給我的,指名說是給你。可惜,她話還沒說完就去了。”

    春荼蘼分外納悶,打開小布包一看。居然是一隻紅漆小木盒。那盒子的外形如此熟悉,令她陡然想起方娘子臨離開范陽時送給她的禮物,說等她嫁人時,給她添妝的。那也是一隻小巧的紅漆首飾盒子,裡面是一整套赤金鑲紅寶的首飾。荼蘼花的式樣,正應她的名字。

    兩隻盒子似是一對,但打開這隻,裡面卻什麼也沒有。

    “空盒?”春荼蘼更加納悶,總有一種欲語還休的感覺。

    春大山再度點頭,“空盒。”想了想又說,“也可能是宋氏夫婦在落懸之時。摔丟了裡頭的東西。好歹是方娘子遺贈,你當個念想好了。”  

    可是……讓宋氏夫婦傳遞盒子時,方娘子知道自己會死嗎?還是有這種覺悟和準備?莫名其妙的,春荼蘼心生怪異之感。

    當天回到家後。春荼蘼叫過兒把之前那隻盒子拿出來,又是對比,又是敲打,終究沒發現什麼。也只好暫時先放下心中的疑團了。

    五月初五,端午節。

    應酬完白府里的熱鬧。春荼蘼大力派發粽子。除了真正的粽子外,所有參與紅繡鞋案的工作人員,都根據貢獻不同,得到了一個大大的紅封。就連衙門內的小官小吏,春荼蘼都差人送了禮物。

    打這個官司,春荼蘼雖然沒有賺到錢,好不容易賞賜下來的珍珠也被沒收了,但她之前做狀師的收費不低,春氏父子又不肯用,加上二伯娘葛氏加倍補償的月例銀子,她也算小富婆一名,派起銀子來毫不手軟。

    大萌要養家,一刀要存老婆本,兩個貼身丫鬟要攢嫁妝,而且他們四人貢獻最大,自然拿的最大份。賢王府中被韓無畏派來幫忙的侍衛哥哥們所得的紅封,抵得上他們當值半年多的薪俸了。這使得他們個個兩眼發光,還有人偷偷來問大萌和一刀,春六小姐那個狀師事務所,還需要調查員不?

    春荼蘼還給了春大山一個最大的紅包,以及自己親手包的粽子,天才亮就送到了。  

    “雖然小姐包的粽子歪歪扭扭,裡面的米都漏出來了,老爺和老太爺都吃得很高興,就像天下間的一等美味似的。”小鳳為人直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毫不懂得粉飾,“給紅包時老爺果然拒絕,奴婢就把小姐的話說了:親情是親情,錢財要分明。打官司的錢也是薪俸,若您不收,下回可不敢用了。女兒支使爹,不是要天打雷劈嗎?狀師用調查員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老爺接了?”過兒急脾氣,緊著問。

    小鳳點頭,“不過很快又讓老太爺搜羅走了,說要存錢給老爺娶繼室用。”

    春荼蘼立即想起之前父親的大相親,可惜沒一個成功的,又出了方寶兒的事。最近這段時間之內,若非有特別心儀的女子,父親的姻緣怕是艱難。可憐祖父操心大的、操心小的,結果他們父女統統讓祖父失望了。

    吃完午飯,八妹白毓靈來找她。春荼蘼可稀奇了,因為自打她搬進安國公府,占了凌花曉翠之後,本府中人除了外祖父時常來探望她外,八妹是第一位。再說,她覺得這小丫頭雖然膽小懦弱,心地卻比白府的其他姑娘強多了,自然熱情招待。

    兩人坐在花萌下喝茶、吃點心,又聊了會兒閒話,春荼蘼見白毓靈欲言又止的樣子,就乾脆直接問道,“八妹有什麼話要說嗎?只管說,不管什麼,六姐姐也不會怪你。”  

    白毓靈眼睛一亮,但還是囁嚅了半天才小聲道,“六姐姐,我聽人說起姐姐在公堂上的威風,羨慕死了。所以……所以也想來幫忙,不知道好不好?”說完,又心虛氣怯地道,“不過我很笨,六姐姐要是不喜歡,只當我沒說過吧。”

    “八妹不要上公堂。毀了名聲的。不比我,名聲什麼的,基本沒有。”

    聽春荼蘼這麼說,白毓靈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也想像六姐姐那樣不受人欺侮,走到哪兒都挺直腰杆,那樣神氣大方。她也想讓祖父喜歡她,就像喜歡六姐姐一樣。

    可是,終究是不成的嗎?

    而正當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泄得差不多時,又聽春荼蘼補充道。“但我聽說八妹妹的字非常好,我的狀師事務所有很多文書工作要做,不知八妹願不願意屈就?”

    白毓靈一聽,立即興奮的小臉都紅了,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她比春荼蘼小兩歲。可是性格溫婉天真,就更顯得年紀小些,令春荼蘼真的很有當姐姐的感覺。

    “八妹妹不要嫌累得慌。”她著補道,“我打算建立訴訟卷宗,就是把我打過的所有官司都整理成卷,便以後閒時再做研究。這些事很繁瑣,工作量很大的。還有。以後再打官司,各項呈堂證供都要抄寫,免得你六姐姐我的字,總是被人嘲笑。”  

    “沒問題沒問題。”白毓靈一連氣的答應。

    旁邊的過兒就認真地問。“那些沒用的證據,也要整理紀錄出來嗎?”

    “從來沒有沒用的證據。”春荼蘼傳道解惑,“一個案子搜集的證據當然很多,有時候確實不一定用得上。比如紅繡鞋案。我在古井中拓印了一些痕跡,因為像是字頭三橫一撇。我就覺得可能是個奉國公府的“奉”字,是望塵大師在臨死前留下的線索。所以,我寶貝的把拓片留起來。但我後來知道,望塵和尚是脖頸被折斷、落井之前就死了時。這說明什麼?說明那個印跡可能只是刮擦的痕跡,並沒有特殊意義。但是,難道這些證據要視而不見?那可不行,必要的排查是一定要有的。事實,總是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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