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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審是審不下去了。包縣令一邊招呼上回那個救治暈厥的老傢伙比較有經驗的大夫來,一邊宣布退堂。第三堂的時間,請大家注意衙門口的放告牌。
春荼蘼在這種情況下也差點噴笑:外祖父,您這現學現賣,比我還強。用不用這樣啊,兩個都是老不要臉了啊。
第九十九章配不上她,所以不爭
康正源把這件事報告給皇上後,韓謀哈哈大笑。
“這是朕的國丈和相爺嗎?我大唐位極人臣的兩位。”韓謀笑著搖頭,“只怕坊間稚子打架的手段都比他們要高明些,一個兩個的不顧臉面。”
康正源偷瞄自己的皇舅舅,見他雖然說著輕斥的話,卻無半點不悅之色,也跟著笑,“人家都說老小老小,人年紀大了,果然會做些小孩子的事。”
“我看他們是皮厚。”韓謀哼了聲,“你是說,荼蘼那丫頭落下風了?這倒難得。”
“皇上不如去聽審吧?”康正源立即建議。
韓謀斜了自個兒的外甥一眼,又哼了聲,“那丫頭有什麼好啊?即不宜家宜室,又無才無德,就是一張嘴巴厲害,半點不饒人,又詭計多端。唔,長得嘛,倒還入得眼,可至於你們都心心念念牽在她身上嗎?朕扣你在京中,又把無畏召回長安,皆是因為你們年紀大了,應該早日成親。可你們都不和長安貴女們多來往,叫朕如何賜婚,亂點鴛鴦譜嗎?你還好,無畏那小子成天茶飯不思。朕的皇弟今天早上還跟朕抱怨,說他那好兒子幾天不著家,即便在家也是愁眉苦臉的,就像誰久他千金萬金似的,還不是害了相思病。”
康正源笑笑,不接有關韓無畏話題的茬,對數落自己那段話,居然來個默認,卻嘆道,“荼蘼很好。”
韓謀一挑眉,“你的意思是,朕沒有眼光嘍?把珠玉當成頑石,把靈芝當成野糙?”
“皇上說笑,您不也很欣賞她嗎?是我配不上她,所以才不爭的。”康正源苦笑,連忙又把話題拉回來,免得糾纏不休,於是再度提出。“皇上,去聽審吧。”
“你這是讓朕給她做後盾,看起來杜家的反擊很厲害啊。”韓謀眯了眯眼,“可她若自己沒本事,對朕來說,就是廢子,不理會也罷。”他說得極冷酷,但作為皇帝。能和自己的子侄兼臣子說這種話,那就是絕對的信任。
他的意思也很明確,由於皇位的特殊性,由於某些權貴的重要性,他不方便出手整治,所以才把春荼蘼頂在前面。但如果春荼蘼不能幫他政治場中殺伐,不能助他實現依律治國,讓權貴們再不能因為特權而胡作非為,他就不會對春荼蘼另眼相看。
他是皇上,有用的人他才記著、護著、也會給予相應的好處。絕不吝嗇。但沒用的,就會全部拋棄。無情嗎?是。因為帝王本無情。他心底僅有的一點點溫暖,只放在幾個特殊的人身上,其他人沒份兒分享。
“皇上,臣以為,荼蘼是一定會翻盤的。”康正源正色道,“您只看她辯過真假皇帝案,臣卻與她共事幾個月。深知她對律法的理解與眾不同,與我們大唐所有的刑司官員都不同。她總能找到最好的切入點,所以臣覺得沒有案子能壓倒她。只是難易程度不同罷了。”
“既然對她有這樣的信心,為何還要朕去看審?”韓謀有些疑惑。
“就是想讓皇上看看她有多厲害啊。”康正源坦然道,“皇上日理萬機,也該散散心。”
“你以為,堂審是好玩的?”韓謀假裝氣乎乎地問。
結果,康正源又是老實承認,“有荼蘼,案子都會變得好玩的。雖然,本案中死了三個無辜的人,很慘。但看她伸長正義,不是很痛快嗎?”
“正義?哈!那丫頭那麼愛錢,這次給兩個窮得連飯也吃不飽的和尚當狀師,為的是什麼呢?”韓謀狀似無意的問,但康正源可不會以為他的皇舅舅只是問問而已。
皇上手中有暗衛,由賢王掌管,不敢說天天事,事事瞭然於心,但想要知道什麼,還用來問他嗎?所以他根本不掩飾,老實道,“臣到過范陽,親眼見證荼蘼打的生平前兩場官司,其中之一,就是為了本案中的一名女死者。”
“哦?”
“本案中奉國公府的逃妾,曾經生活在范陽,開了一間酒樓。那一手好廚藝……唉,真是可惜了。”康正源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惋惜“這女子當真與眾不同,通身的氣派本就不似普通商戶女。而她幾年前逃出奉國公府,並沒有遠離,而是在范陽縣做營生,可算是險中求生,若不是無意中惹出那件酒樓毒死人的官非,奉國公府根本沒有想過要向這個方向找,所以她安然過了幾年日子。畢竟要逃走,都得一路向南,隱姓埋名吧?”
“你是要告訴朕,這樣的女子怎麼會給一個老頭子做妾?而且多年來都像隱形一樣,長安城就都少有人知呢?”韓謀端起茶盞,輕輕抿了口。
康正源不置可否,只繼續說明,“皇上聖明。只是方娘子在范陽之時,與荼蘼的養父春大山交情很好,甚至有人傳言,此女是春大山的外室。”
“你覺得呢?”
康正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又搖搖頭,“皇上,臣並非愛屋及烏,只是根據自己的所見所聞來判斷。那春大山雖然出身低賤,為人卻光明磊落,處事厚道,與方娘子知己之意有之,卻斷然沒有私情。當時,他與填房徐氏還沒有和離,絕不會做出違禮之事。再者,方娘子也不是那樣的人。但荼蘼接下此案,確實是因舊情。春大山的元配在范陽留有房產,正是方娘子租來,用做開酒樓,兩家的關係極好。”
韓謀第一回聽說春大山原配的事,但沒有在意,只是意味不明地笑道,“你對春大山和方娘子的評價很高啊。朕從小看你長大,你看似性子溫和,其實對人極挑剔的,等閒人入不了你的眼,看來有機會,朕要看看春大山此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說著,又抿了一口茶,掩飾微不可見的不悅。不為別的,就為那四個字:愛屋及烏。這就是小正再度承認,他對春荼蘼有情。只是他比較冷情理智。不似無畏那樣熱情似火,不管不顧的,所以發乎情,止乎禮。
但這已經足夠讓他不慡的了,因為他的親外甥,親侄子,是未來支撐大唐的人。若他不能再有子嗣,這江山就是無畏的。而小正就像是賢王,必然要替無畏掌握暗中那足以掀翻朝綱的巨大力量。兩人相輔相成,互相扶持,就像他和皇弟一樣親密無間,大唐才能穩固。可如果他們都愛慕一個姑娘,若為此彼此生了罅隙呢?
惟一的辦法,就是白相家那六丫頭,不嫁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本來無畏這些日子因相思而渾渾噩噩的,他有些心軟了,考慮是否有辦法成全他。又不會破壞朝中力量的平衡。可現在看,絕對不行!
令他不高興的是。春荼蘼居然是個禍水,但他卻真的很欣賞她的才華。若非她是女子,必然在朝中加以重用的。杜家,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藉機打壓,使得好手段哪。
“這麼說,她看到屍體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死者的身份了。”韓謀話題一轉,“可她卻偏偏要在第一次上公堂時耍個那麼大的槍花,就等著挖了坑給朕那位國丈跳。偏偏。國丈油滑了一輩子,卻讓她給擺了一道。哈哈,都到了如此份兒上,杜家能不報復嗎?”
“這些小手段是為了破案,無傷大雅。”
“嗯,是。但希望她別再隱瞞什麼,不然朕打她大板子,管她是不是白相心尖上的肉。”
“皇上……”
“這麼說,你是覺得第三審會很好玩?”韓謀話題再轉。
康正源對刑司事非常有興趣,不止是因為皇上的指派才做事認真,因此微笑道,“她特別喜歡用案件重演,但這回突然示弱,固然有杜家扭轉局勢,而她手措手不及的原因,恐怕還要弄新鮮花樣。臣很想知道,她又會出什麼么蛾子。”頓了頓,突然一拍腦門兒道,“哦,臣明白了!臣一直覺得她的辯護手法與眾不同,現在突然想通。因為她似乎不是要說明判官,而是努力說服在堂上的所有人!所以,什麼都攤開來講。而這樣做,令判官想循私也難。”
“讓你說得,朕果然有了興趣。”韓謀沉吟一下,“你去找大興縣令,安排朕看審事宜。但是記著,微服前往,除了那個縣令及身邊的人,絕不能泄露消息。”
“臣領旨。”康正源躬身,後退,但走到御書房門邊時,又轉回來,因為他彎著身子,韓謀也看不到他的臉色。
只聽他清楚明白的說,“關於臣的親事,臣請皇上賜婚臣與謝天琳。至於無畏,請皇上給他時間,他會別過這個勁兒的。在他心中,保護皇上和大唐江山,重於一切。”說完,離開。
韓謀怔了怔,暗暗嘆息。
若他終不會有子嗣,小正其實比無畏更適合這把龍椅,冷靜、克制、果斷取捨。可惜,無畏的身上才有皇族最正統的血。而無子就傳位於無畏,也是對皇弟的交待。
只是他以為掩飾得很好,可小正卻還是看出了他的心意。娶謝家的天琳,就是表態,是忠誠。五大家族中,杜家與白家勢大,歐陽家清貴,謝家和羅家是武勛。小正娶謝家女,是擁有皇族血脈卻父族軟弱的他,和次一等武勛的聯手,即不會威脅到皇權,還鞏固了大唐的一半江山,不管將來是誰登位,於皇家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孩子,朕不會虧待你的。”他喃喃地道。
第一百章看誰推倒誰
與此同時的安國公府,白敬遠也在和春荼蘼談話。
“祖父,您不必如此的。”春荼蘼親自端茶道。
“我是為你爭取時間。”白敬遠喝了口茶,很享受似的眯了眼,“杜家背地裡耍花樣,我怕你沒有準備,著了他們的道。”
春荼蘼笑了,“不怕。他說有了兇手,勢必要帶到堂上來,我也一定會詢問。那時候孫女我大顯身手,一定繞得他們連北也找不到。等找到了,也該退堂了。然後,我有就有時間調查新證據,想出新對策。”
白敬遠心境愉快。
從來,他教育子孫都是仁義禮智信,持身端正。現在冒出個外孫女,卻是個詭計多端,什麼陰招都敢使的,他居然十分喜愛。
“是我小看我家荼蘼了。”白敬遠笑,“不過你可知,杜家這麼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