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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把那張圖紙惡狠狠地從他手裡奪走,胤祥笑著抱住了我,我象徵性地掙扎了兩下,他反而抱得更緊:“那到底是什麼。”我回過頭去怒視著他,大聲說:“椅子呀,這是椅子,怎麼會看不出來的!”胤祥眨巴眨巴眼睛:“那是椅子……對,對,是椅子,方才怎麼沒看出來,看來是我太笨了。”見我面色不善,他忙得順著我說,還假裝給了自己頭上一巴掌,以示警醒。“哧”我笑了出來:“你算了吧。”我扁了扁嘴:“看來笨的那個是我才對。”胤祥微微一笑,親了親我的額角兒,就放開了我坐在一旁。我低頭再看看圖紙,怎麼都覺得自己畫得不差,就算不是寫實派,可也不會是印象派呀,怎麼會給他們那麼多聯想呢,眾人都說畢卡索的畫是幻想中的現實,難道我也有這種功力,不會吧……
正胡思亂想中,“四哥府里送了帖子來,說是給年氏的小格格擺滿月酒,你去不去?”胤祥淡淡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我一頓,偏了頭去看胤祥,他正懶洋洋地坐在書桌旁,指間轉弄著一張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來的紅色帖子,臉色倒還平和。“不去!”我斬釘截鐵地回答。胤祥一怔:“為什麼?”我回過頭來,繼續擺弄著手中的圖紙,淡淡地說:“不為什麼。她生孩子,干我屁事!”身後一陣靜默,“哈哈……”胤祥突然大笑了出來,邊笑邊伸手拉了我過去坐在他腿上,又一把把我手中的圖紙抽走扔到一旁的桌上。
“就這麼討厭她,嗯?”他低頭仔細地看著我,眼中有著好笑,也有著幾分明了。我點點頭,很乾脆地承認了:“那女人心術不正,敬而遠之的好。”胤祥咧嘴一笑:“行,既然她那麼不討咱們十三福晉的喜歡,就讓她一邊兒去好了。”我呵呵輕笑了出來,反手摟住了胤祥的脖子,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角兒以示獎勵,他眸色一濃,捧住我的臉反吻了回來,我認真地承受著。
在胤祥回來之前修養的那段日子裡我想了很多,漸漸地明白自以為是的保護可能比直接的傷害後果來得更嚴重,那時我就決定不再跟他含糊些什麼,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所以自打他回來之後,除了“我來自未來”以及“四爺”這兩個話題不能說之外,我對胤祥再無半點兒隱瞞,彼此間的情感交流也更加地明朗真切了起來。而我坦誠之後的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胤祥眼中若有若無的陰歙慢慢地消退了,他的開朗、他的熱情、他的慡朗直率,那些我曾以為已經漸退的東西又回來了,這才發現原來大部分的問題都出在我身上,也不禁暗自慶幸自己路線修正得還算及時,若再這樣下去,那後果……想想這世上最能隱瞞彼此心事、互相試探、胡亂猜測的男女,非賈寶玉、林黛玉莫數,可惜一個早死,一個另娶他人,都沒什麼好下場。若是胤祥他娶倒還好說,要是搭上俺一條命,那我可不干……
“你說咱們送什麼好?”胤祥與我十指相握,又玩著我的手指頭,我輕輕一笑:“照往例加倍送吧。你與四爺向來親厚,也該當如此。”胤祥點點頭,又搖搖頭。“怎麼,你覺得禮太薄?”我輕聲問他,雖然府中內務胤祥都很信任地交給了我,可我向來都尊重他的意見,我一向認為夫妻之間除了愛,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尊重。“不是,”胤祥笑了笑,“我只是覺得這次要不是德妃娘娘曾親自過問,走這種虛禮可不像四哥的家風。”我揉了揉鼻子,也不好說什麼,古人向來重男輕女,各個府裡頭格格小姐得論串兒算,就算是四貝勒府,生個格格身分雖珍貴些,也確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不過這次年氏懷孕前前後後出了這些個事兒,早產不說,還差點把我這個所謂的皇子福晉也搭了進去,德妃此舉也算是抹稀泥假太平了,而四爺更多的是看在已經升任成都提督、年氏的哥子年羹堯的份兒上吧。事後鈕祜祿氏話里曾透露出,那時收拾糕點的小丫頭和門口守著的那個太監都服毒自盡了,四福晉親自進宮給德妃請安,回來後又嚴令府中上下不得再提此事,誰敢再提就活活打死。我心裡明白那兩個奴才是被人滅了口,可自己能從那個漩渦里逃脫出來已是大幸了,也只能在心底嘆息兩聲,順便詛咒那個背後的黑手天打雷劈。說真的,到現在我也不敢百分百地確定那毒就是年氏下的,只不過不想再深想就是了,反正那地方我是不想再去的了。
“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兒子呀?”胤祥在我耳邊輕聲說,我一怔,臉上一熱,說真的我還從未想認真過這件事兒呢。“順其自然吧,這又不是想有就有的。”我含糊著說。“誰說不是想有就有的?”胤祥認真地看著我。“啊?”見我愣愣地看著他,他突然一笑,把嘴唇緊緊的壓在我耳朵上:“多勤快幾回不就有了嗎?”
“呸!”我笑啐了他一口,漲紅了臉從他懷裡掙脫了出來,看見他那副憊懶的無賴模樣,笑說:“你自己一個人勤快去吧,我恕不奉陪。”胤祥嘻嘻一笑,正想說些什麼,小桃進來說是太子那邊兒來了人,急著要份兒公文,胤祥扮了個鬼臉兒,就匆匆出去了。他直到晚上參加完了四爺府的滿月酒才回來,除了說那小丫頭看起來水靈靈的,就是說年氏倒是挺春風得意的。我一邊幫他換衣服一邊笑說:“那有什麼可得意的,別說是生了個女兒,就是生兒子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有本事生個不男不女的那才叫厲害。”胤祥聽了笑得直打跌,一旁的小桃還有那幾個丫頭也是笑得前仰後合的,這件前後充滿了陰謀詭計的事情,就這樣在笑聲中隨風而散了。
“你呀,又在神遊太虛了……”胤祥的輕笑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啊……”我一下子從回想中驚醒,偏轉了身兒看過去,這才發現方才那個還在一旁大吃特吃的傢伙,不知什麼時候靠在了我旁邊,見我轉過身來,就把頭重重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又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小薇,你把這園子收拾得可真好,你是怎麼想的呀。”胤祥微眯著眼睛說。“也沒什麼,怎麼想就怎麼來唄,反正我一向喜歡花糙山水的,這園子又不大,不需要什麼胸中丘壑的。”我隨興地答道,又伸手從一旁的矮几上拿了茶杯過來。那杯子也是用竹筒做的,這都是用院子裡種剩下的竹子做的,那些本身長得太粗壯的,因種了不好看,花匠就要扔掉,被我給攔了下來,不好的拿去做竹筒飯,好的用來做杯子,做筆筒。我寫了幾首唐詩宋詞,讓工匠照著我的筆跡刻在了竹筒上,又用朱紅的顏料把刻好的字跡漆染,配著竹子本身的綠色,倒是十分的野趣盎然,胤祥一見就萬分地喜歡,又嚷嚷著要把我以前寫的那首歌也刻了上去,他好隨身帶著,我拗不過他,只好又找人再做。
剛喝了一口想放下,被胤祥順手接了過去喝著:“那個什麼上下水的呢,還真是方便,你怎麼想出來的。”胤祥一邊喝又抬了頭看我,我心裡一怔,總不能告訴他這在未來是再普遍不過的東西,並不是我天縱其才的關係。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我懶吧。”我笑說。“啊?”胤祥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並沒想過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只是想著怎麼懶怎麼來。幹嗎,這不好嗎?”我沖他瞪瞪眼。胤祥哧哧地笑了出來:“好,當然好,那你再看看家裡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再懶一下就更好了。”
“哼哼……我儘量吧。”我笑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任由他笑著又靠了過來,過了會兒,胤祥低聲問我:“你哼的這是什麼曲兒,我怎麼沒聽過。”我一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一直在哼唱著梁靜茹的那首《愛你不是兩三天》,我不禁低低一笑,這就是我現在的心境嗎?
“小薇。”見我不說話,胤祥抬了頭仔細看我,我微微一笑:“我唱給你聽好不好?”胤祥一愣,又欣喜地笑了開來:“好呀,好久沒聽你唱歌了。”我清晰地唱了起來,當我唱到“愛你不是兩三天,每天卻想你很多遍”,胤祥就那麼痴痴地看著我,他的眼波柔得一如眼前的水面,就這樣一波一波地盪了過來,我笑望著他,嘴裡依然輕唱著……
“啪啪!”突然一旁響起來拍手的聲音,我一驚,住了口,胤祥臉色一肅,與我同時往身後看去,十四阿哥正半靠在門口,臉上似笑非笑的,手卻依然拍著。我心裡一怔,好久沒見他了,得有半年多了吧,十四也變了個樣子,俊秀的臉上多了些殺伐果斷,聽說他一直在軍營里跟著操練,氣質會改變倒也自然。對於他我心裡有兩分內疚,更多的是因為知道了他最終命運的可惜與感嘆,我垂了眼,一旁的胤祥已笑著站起了身:“老十四,什麼時候來的,那幫子奴才也不知道傳稟一聲兒。”邊說邊往前走去。十四阿哥嘻嘻一笑:“要是通稟了,就聽不到十三福晉的絕妙好曲兒了。”他特意強調了“十三福晉”這幾個字,我無奈地在心裡搖了搖頭,他還是有芥蒂……正想站起身來,十四阿哥沒看跟前走過來的胤祥,卻回頭向屋裡說道:“是吧,四哥?”我腿一軟,又重重地坐了回去,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