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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費盡心思才到手,當然要小心了。”一旁的十爺突然怪聲怪氣地說了一句,屋裡笑聲一滯,胤祥眉頭皺了起來,眼角兒隱隱抽動著,一時間氣氛說不出的怪異。大貝勒、三爺他們微皺了眉頭,卻是低頭假裝喝茶,八爺倒是一臉的平和,仿佛什麼也沒聽見,見我看他,眼光一閃,對我微笑著點了點頭,九爺卻挑了嘴角兒,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十四的臉色不太好,容色憊懶,眼中卻帶著一抹茫然,就那麼直直地看著我,卻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別處,四爺的臉色我根本不敢去看,悄悄垂了眼皮他望,屋裡其他的小阿哥們更是謹言慎行,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我。
眼光迴轉都只是一瞬之間,突然覺得身邊的胤祥一動,我一驚,抬頭看向他,胤祥的嘴角兒噙著一抹笑意看著十爺,眼中的光芒卻是截然相反,十爺卻仍是大大咧咧地歪在太師椅里,一臉渾不在乎地覷視著胤祥。這些日子為了從戶部調銀子治水的事情,胤祥和十阿哥這個八爺黨的先鋒不知對陣了多少次,戶部的錢都快被借空了,一說治水要銀子還錢,倒是有一多半兒的大小官員都去求了八爺,八爺也是一力應承。四爺、十三偏又追得緊,因而彼此見了都是心底咬牙,勉強維持著面子上的客氣,私底下卻都恨不得生吃了對方,九爺、十爺更是變著法兒地尋四爺和十三的短處來,伺機而動。看來今天我就算是胤祥的一個短處兒了,眼見這又是一番口角兒,可今兒這日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惹了事兒出來,就算胤祥再有分寸,在十阿哥這個沒分寸的有意或無意的撩撥之下,若是弄出了是非,那可……
餘光突然瞥見四爺皺了眉頭正想站起身來。我一把拉住了胤祥,他一頓,下意識低了頭看我,我笑了笑,輕聲說:“十阿哥說得對,我費盡心機把你弄到手,原是該小心些的。”胤祥大大地一愣,屋裡空氣也是一頓……
“哈哈……呵呵……”一陣大笑聲猛地爆發了出來。“呵呵,十三媳婦兒還真是有趣兒。”大貝勒笑得眼淚都出了來,抽了手絹兒按著眼角,三爺笑得輕微地咳嗽著,喃喃說了句:“怪不得……”屋裡眾人沒有不笑的,就是冷著臉孔的四爺,陰著面龐的九爺,也都忍不住眼中的笑意。只有十爺面色古怪,只不過笑過之後眾人那或晦澀或探究或深思的臉色,讓我覺得還不如之前那樣乾巴巴的氣氛來得要好。
胤祥卻是一臉的笑意,嘴角兒彎著溫柔,眼裡的溫柔卻是嘴角兒的十倍,袖底下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有些疼,但卻是別樣的甜蜜。屋裡笑聲漸漸淡下去,我理了理思緒,對胤祥說:“我先過去了,娘娘那兒我還沒去呢。”胤祥一頓,顯然是不明白我怎麼還沒去見德妃,但他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我朝屋裡眾人彎了彎身兒,就想退下。一旁坐直了身子的十爺伸手攔住了我,眼光中帶著不忿和一些意味不明的神色,我心裡“咯噔”一下,他又想怎樣。十阿哥呵呵一笑,挑著眉頭:“不必急著走嘛,一會兒一同過去給德妃娘娘拜壽也就是了,正好一起。”我一怔,那成何體統,要是胤祥一人也就算了,跟著一大群男人去拜壽,雖說都是名義上的親戚兄弟,那也太……我用腳趾想都知道那樣的後果是什麼,傳言肯定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明知道他是為了剛才的事情找碴兒,可也挑不出他太大的錯來,我鎮定了一下,抿了抿嘴角兒:“不用了,我還是先過去好了,女人腿腳慢,省得給你們添麻煩。”十爺冷冷地一哼,蹺起了二郎腿:“側福晉又何必這麼疏遠客氣,我可是誠心相邀,以禮相待,都說側福晉知書達理,深曉三從四德,怎麼這會兒子卻又不懂了呢。”
一口氣從我胸口直衝腦門,耳後一陣燥熱,他一口一個“側福晉”,讓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在船上的事兒,那時他大聲地說胤祥“命裡帶煞,不宜早娶”,所以我才變成了個側福晉……胤祥的手突然使勁兒地用力起來,他的憤怒化作一陣冰涼的顫抖,從他的手上傳到我的心上。我大怒,可臉上卻笑了起來,十阿哥一愣,我淡淡地笑說:“十爺說的是,女人就應該遵從三從四德才是……可是我阿瑪不在這兒,丈夫也沒說什麼,那就只剩下……”我頓了頓,嘴角兒一彎:“十爺要是非讓我聽,那我聽從您的吩咐也就是了。”
“噗!”三阿哥的一口茶噴了出來,“哈哈……”屋裡發出的笑聲已經不是大笑而是狂笑了,十爺的臉紫漲起來,偏偏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大張了鼻翅兒,呼呼地喘著粗氣,頭上的青筋也爆了起來。胤祥的手卻回暖了起來,我微微張開五指,與他的手指交叉,他頓了頓,就用力地握了回來,溫暖的感覺如牆邊的藤蔓一樣,順著陽光緩緩地爬上的我的手臂直至心裡,一屋子的笑聲好像都在離我很遠的地方,虛幻地響著,唯一的實在就只有彼此交握的十指……
“咣”一聲門響,驚醒了我,屋裡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這是怎麼了,說什麼笑話兒呢,我大老遠就聽見了。”一個溫潤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的心卻是一沉,慢慢轉了頭看過去……
容長臉,八字眉,鼻正口端,嘴角微微翹起,溫和中帶著一股不能忽視的貴氣,正是當朝太子、二阿哥胤礽。見他進來,屋裡立刻肅靜了起來,人人都站了起來請安,太子微笑著一一回應,眼光卻不經意間落在了我與胤祥交握的雙手上,不禁微微一怔。我下意識地正想收回手來,胤祥已經輕輕放開,跨前一步,一個千兒下去:“臣弟給太子爺請安。”太子一笑,伸手虛扶:“十三弟,快起來。”胤祥嘻嘻一笑,順勢站起身來,太子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我的身上。我心“嗵”地一跳,不及多想,已經潛意識地按照禮數走了上前:“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吉祥。”太子哈哈一笑:“弟媳婦兒快請起,多日不見,聽說你身子一直不慡,如今可是大好了?”我又福了福,站起身來恭聲答道:“是,好得多了,煩勞您掛記了。”
太子爺又看了我兩眼,竟轉頭向一旁的胤祥笑說:“看來你媳婦兒調養得不錯,倒是比那時出落得越發好了。”他話一出口,屋裡的人都是一怔,雖然是半開玩笑,可這話也還是有些不莊重,胤祥眼光一閃,卻是笑說:“她身子不好,只能用心調養了。”我心裡卻覺得好像吃了個蒼蠅似的不舒服。在座的各位爺都是面色深沉,看不出個所以然,只有十四阿哥的眼中明顯地露出一絲不屑,見我眼光掃了過來,他一頓,眯了眼,幾乎是惡狠狠地盯了回來,嚇了我一跳,忙調轉了視線,就聽耳邊太子在問方才是怎麼了,什麼事情這般好笑,說出來也讓他聽聽。這話一問出來,眾人的臉色又是一變,想笑又不好笑的,十爺又豎了眼睛來看我,臉上表情也甚是扭曲,一干人等你看我,我看你,即不想得罪十爺,可太子的問話又不能不答。
就這麼過了半晌兒,太子的表情越發疑惑起來,他正要開口,一旁的三爺走上前兩步,低聲跟太子爺說了些什麼,太子先是一怔,瞅了我一眼,臉上帶了些好笑,又有幾絲驚訝,我沖他咧了咧嘴,做了一個乾乾的笑容。他又轉眼去看面帶訕色的十阿哥,十爺的眼睛瞪得老大,面色異常的紅潤,太子明顯是強抑著笑意,輕輕嗽了嗽嗓子,假做咳嗽掩了過去:“好了,好了,說笑完了,也得辦正經事兒了。”他轉頭看看一旁條案上的自鳴鐘,“時辰也不早了,大哥和各位弟弟們隨我一起去給德妃娘娘上壽吧。”說完又回頭對四爺和十四爺說:“四弟,十四弟,你們先去跟娘娘通稟一聲,說我們即刻就到。”四爺他們躬身答應了。德妃是他們親額娘,過壽時本就該隨侍在身邊,清朝規矩,皇子出生立刻抱走,有專人教育,母子一年能相聚的日子真的不多。更何況今個兒來賀壽的宗室大臣的內眷一定不少,先去通知避一避也是應當的。
我也藉機告退,有太子在這兒,十爺自然不敢再難為我,至於他如何瞪我那就是他的事兒了,我可沒興趣在這兒和他比誰的眼大。胤祥擔心我,向門口招呼了個人過來服侍我過去,我雖覺得沒必要,可還是點了點頭隨他。一來他是好意;二來在外人面前我從不曾駁他的面子,尊重自己丈夫的男性自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太特殊了,這時代的女人在外面是沒什麼發言權的。我某些不經意或下意識的行為已經夠扎眼的了,所以總是時時提醒自己要注意,這也是為什麼我不喜歡出門的原因,實在是太壓抑了……
我給太子他們行了禮,跑進來的小太監忙過去給我掀帘子,我轉身正要出門,人影兒一閃,另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見我要出門,忙笑著趕了兩步上來,“福晉,您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