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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兒剛落,冬梅她們已是你推我我推你的壞笑起來,我強咧了咧嘴,可桌上銅鏡里映出的樣子比哭還難看。這群丫頭推推搡搡地笑個不停,我在一旁乾笑著,冬蓮歪過頭來看我:“幹嗎?不好意思啦!”我搖了搖頭,還未及開口,一個腦袋從帘子外探了進來,嚇了我們一跳,卻是李海兒,這小子笑嘻嘻地說:“姐姐們,主子醒了,叫人去呢!”冬梅回頭說:“怎麼今兒醒得這麼早,四爺方才還吩咐不讓打擾來著。”
“許是母子連心吧!主子知道四爺他們回來了,睡不踏實也是有的。”李海兒擠了擠眼睛,怪模怪樣的。冬蓮她們不禁笑了出來:“猴兒崽仔,就你精明。”冬梅轉了頭過來:“玉哥兒,你隨我來,阿蓮你收拾一下也過來吧!”說完轉眼看我,“小薇,你好好休息吧!主子問起,我自會替你回的。”我點點頭。看我無精打采的樣子,冬梅剛想張口,我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兒的,只是有些個疼,過會兒子就好了。你別擔心,快去吧!”冬梅一笑:轉身和玉哥兒向外走,李海兒沖我一吐舌頭,也忙的追了上去。
“你要不要躺躺?”冬蓮手裡忙個不停,可還是關心地問我。我淡淡一笑:“不用了,沒那麼金貴,收拾完了你就快去吧!”我轉身走到窗邊的凳子上坐下,窗外的幾株楊柳已是垂絲吐綠,萬般地婀娜起來,春天特有的那種溫溫柔柔的風,不停地吹拂在我的臉上。身後冬蓮絮絮叨叨地說著,所以我知道了四爺回來見過了皇帝就來給德妃娘娘請安;知道了十三隨後也就到了;知道了每個人都有賞賜,說是這段兒時間照顧德主子辛苦了,知道了東西都是已寫好了名字分下來的,大家的差不多,丫頭們的好像都是荷包什麼的……我怔怔地聽著,似乎都聽清楚了,又仿佛什麼都沒聽進去。
“那我走了。”我一愣,抬頭,冬蓮正彎身兒看著我,“瞧你,又發怔了,喏!拿著。”手裡一沉,一樣東西放入了我的手心兒,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掌,緊緊地攥住了那個荷包。“你可收好了,這可是好東西,小心著點兒,沒的被哪個黑了心的摸了去。”冬蓮掀著帘子回頭又囑咐我,我扯了扯嘴角:“知道了,快去吧!”冬蓮一笑,放下帘子走了。
屋裡一片安靜,我坐在那兒,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與微風聲兒相和著。過了會兒終是忍不住,低頭看去。水藍色的,那緞子軟得仿佛能汪出水來,繡的是幾支寒梅,清清淡淡的,可以稱得上有品位,倒也沒什麼特別。我摸了摸鼻子,看來是我多心了,既然都能讓別人拿了給我,想必也沒有什麼背人之處,心裡平靜了下來,倒是有了興趣仔細地翻看一番。最近學了刺繡,倒是對這個挺感興趣,這就是所謂的徽繡吧,還真是精緻,密得看不見針腳兒,裡面也是,連接fèng兒都……我一愣,這是什麼,眯了眼睛看,裡面好像繡了什麼東西,我忙的把里子翻了出來,這是……
“大江大水天自高”,眼睛也變亮了……竟是我的字體,細細的銀線在陽光下閃著冷冷的微光,仿佛四爺那雙清冷的眸子,怔怔地瞅了半晌兒。唉!我慢慢地將荷包里子翻了回去,心中澀得就像是剛吃了一個半熟的柿子,全是澀的。
走過去,打開箱子鎖,翻開層層疊疊的衣物,一盒毛筆、一套新書現了出來。我無意識地用手指去摸,卻覺得這些平平常常的物件兒,這會兒燙得像火,又冷得像冰,忙把荷包放在箱底,用衣服蓋好,仔細地鎖了。退了幾步,就坐在床上,直到冬蓮來找我,才發現自己竟盯了那箱子一下午。
“嘻嘻呵呵……”長春宮裡全是歡聲笑語,我坐在裡屋,整理著四爺和十三帶回來孝敬給德妃娘娘的禮物。聽著屋外德妃開懷的笑聲、十三的笑語、四爺沉靜的應答、眾人的附和聲兒……熱鬧得仿佛——我彎了彎嘴角——熱鬧得仿佛在演戲一樣,是那樣的不真實。方才乾清宮裡遞了信兒過來,因為這次四爺和胤祥差事辦得好,皇上非常滿意,四爺的貝勒品級又升了一級;胤祥也被封做了貝子,倒也是皆大歡喜,因此屋裡屋外人人臉上一股子喜氣,倒仿佛人人都成了貝子、貝勒一樣。
我一樣一樣的慢慢收拾著,心裡只是想著,這到底是我第幾次收拾這些個玩意兒了?古代的人真喜歡送禮呀!幹什麼都得有個東西表達一下,就算是禮輕情義重,它再輕也是得有個禮的……正覺得腦子裡暈乎乎的,一個臂膀突然圍住了我,我一驚,卻沒再掙扎,小聲兒說:“你瘋了,娘娘她們就在外頭呢!”胤祥卻不肯鬆手,只是低聲說:“再抱不到你,我才要瘋了呢!”我心一軟,紅了臉,不肯看他,就低著頭不停手地幹著。一隻手輕擰了我的臉過來,我被動地看向他,倒是愣住了……半年沒見,他竟似變了個人,氣宇軒昂的眉目、挺直的鼻樑、方正的嘴唇倒是沒變,只是多了一股沉著冷靜的氣質,整個人仿佛就不同了。
上下打量著他,他也仔細地看著我,我心裡頭只是想著,難道一個男孩兒變成男人的時間只需要半年嗎?
“你更美了!”
“啊?”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我,我揚眉,向他微微一笑,“謝了,我知道呀。”胤祥一怔,“撲哧”笑了出來。更加用力摟緊了我,把臉埋入我的脖頸處,悶笑著說:“現在我真的覺得我是回來見到你了。”我被他抱得暖暖的,從身上到心上……“想我嗎?”胤祥抬了頭看著我,笑眯眯的,可眼裡卻透著股認真。我大大地點點頭:“想呀!你看,我都胖了!”
“哧!”胤祥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只聽說過想人想瘦了的,沒見過反著的。”我一翻眼皮,做個鬼臉:“怎麼沒有?你沒聽過那句‘腰圍漸寬終不悔’嗎?”
“哈哈!”胤祥放聲大笑,我嚇了一跳,忙去捂他的嘴。他在我手中笑著,一股股的熱氣噴在我手心兒上。“啊!”我低叫了一聲,胤祥正細細地吻著我的手心兒。抽不回手,我漲紅了臉低頭看著他,他抬眼看我,眸子黑亮得如夜空一般。我心中一緊,低聲說:“很想你的。”胤祥臉色一柔,向我慢慢地靠了過來。
“嘩啦!”門帘子一響,我以雷擊般速度離開了十三身邊,一轉頭是冬蓮,正笑嘻嘻地倚在門邊兒:“十三爺,主子說了,人給您看得好好的,跑不了,這會兒子能不能先跟她說說話兒?”我尷尬得要命,只能走到一邊假裝忙碌,只聽胤祥一笑:“知道了,這就來。”冬蓮轉身出去,不知說了些什麼,外面哄堂大笑,只是突然想起四爺也在外頭,心裡一怔,倒是冷了下來。一回身兒,胤祥正站在我身後,我瞥了他一眼,“你還不快去,娘娘等你呢!”他笑著點點頭,突然低頭在我唇上結結實實地一吻,不等我怎樣,就開心地笑著出去了。我下意識地摸著嘴唇,聽著外屋裡娘娘的取笑,也不知十三答了些什麼,又是一陣兒笑聲。可我沒膽子出去看看,倒不是怕羞,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人……
“南巡”這個詞突然傳入我耳中,我一激靈,立刻集中了精神去聽。差點兒把這大事兒忘了!忽聽見四爺的聲音傳來:“這次兒子可能就不去了,要留下來隨太子爺辦事兒……”我大驚,他怎麼能不去?而是留在這是非窩裡,這可怎麼辦?可行與不行根本不是我能說了算的,直到晚上和胤祥獨處時,我才弄明白,這是皇帝的意思。皇上南巡,自然就會讓太子來監國。一來,他的地位擺在那兒;二來,這也正好是個歷練,為他將來登基做實習。這也沒什麼不好,可是把四爺留下來給他做幫手,於我而言那就是不太好了。我現在對歷史的進程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把握,如果發生了什麼改變,譬如……我打了個冷戰。
“怎麼了?”胤祥方才去拿東西了,說是帶給我的,一進屋卻看見我皺緊了眉頭。“啊?沒事兒,就是想過不了幾天,你們又要出門了。”我隨意地攏了攏掉下的碎發。胤祥一笑,伸手過來幫我歸攏,順手將我帶入懷裡,就像抱小孩子似的搖晃著。我只覺得後背暖暖的,轉手與他環在我身前的手掌相握。就生理來說我們同齡,可他的手比我的大多了,緊緊地包裹住我的手掌,我無意識地玩著他的手指頭……
“捨不得我走嗎?”胤祥在我耳邊低聲問。我淡淡一笑沒說話。“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誰知道竟趕上德妃娘娘也不能去,原本可以一起的……”我一頓,扭臉看向他,“你說什麼?”胤祥倒是一愣:“怎麼,你不知道?”我輕輕搖了搖頭,胤祥仔細看了我兩眼,我心裡一愣,可不知為什麼卻不敢發問,倒是他突然微微一笑,“娘娘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香山碧雲寺祈福的,這是皇上許了的。”胤祥抬起我們交握的手放在唇邊摩挲,“去年這時候兒你還沒進宮來呢,怨不得你不知道。”說完突然抬眼看住我,漆亮的眸子裡竟隱含了一股銳氣。我下意識地咽了口乾沫。“那你到底是為什麼心煩呢?”胤祥接著說。我扁了扁嘴角兒,一笑:“也沒什麼,就覺得總是沒完沒了地出行,心裡頭老是不踏實,其他的事兒都甭辦了。”胤祥一怔,突然笑了出來,與方才的笑容不同,已是恢復了平常的那副灑脫模樣。我瞥了他一眼,心裡倒是鬆了口氣。這小子現在越來越有威嚴了,板了臉的樣子還挺嚇人的,還真是一個爹生的,跟他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