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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
落雪無音:隱藏任務做完了嗎?
落雪無音:我這個小號還不錯吧?我很喜歡哦,遊戲數字帳號剛好是2880666。
落雪無音:很忙麼?你忙你的,有空記得給我回話。
昨天——
落雪無音:還沒好?
落雪無音:怎麼了?
落雪無音:很忙的話,我自己來做任務就行。
落雪無音:你把密碼改了?
落雪無音:到底出什麼事了?
今天——
落雪無音:?
落雪無音:等你有空再回話給我吧。
張知目光忿忿地看向手提電腦。
‘小舟’已經下線了。
隱藏任務的時間還剩一個多小時。
當初是他拍著胸脯說要幫‘落雪無音’的小號做隱藏任務的。事實上那個任務他做過三次,每次都順順噹噹的。偏偏這次遇到小舟這樣的極品菜鳥,搞出這麼大烏龍。
出於男人的自尊,他在倒計時卡住的第一時間就把密碼改了,以免落雪無音發現。等回頭髮覺自己做法不妥,想要改回來時,改密碼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
這麼一來,連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
張知鬱悶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香菸點上。
雖然身處美國,但是母親對他的教育卻從來都是高壓飼養封閉式。
極度壓制的結果造成極度的反彈。
喝酒抽菸打架飆車……除了吸毒盜竊搶劫殺人這些高度挑釁法律的事情之外,他幾乎都幹過。直到加入網遊大軍,他才從母親口中的流氓變成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男。
母親對此很滿意。寧可家裡出一個大家閨男,也不能容忍家裡出一個流氓地痞。
其實剛開始加入網遊,他還是芸芸流氓地痞的其中一員,爆粗口,搶裝備,坑蒙拐騙無所不為。
直到加入‘天道有常’。
直到遇到落雪無音……
她不愛聽髒話,於是他那滿口字母變成了豬。
她不愛沒事PK來PK去,於是他每次PK前,都要沒事找事。
她下午刷副本,於是他鬧好鬧鐘,凌晨爬起來陪她。
……
煙滅了。
台式機屏幕上的‘戰魂無極’像棄犬一樣趴在地上,用一雙無辜的眼睛指控著它主人的不管不顧。
張知回神,順手用復活水復活,然後操縱‘戰神無極’繼續朝羵虬的方向衝去。
……
一會兒得把‘千夕有夢’升到四十級,然後打一套好裝備。
改密碼就說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主意既定,‘戰魂無極’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有緣分(中)
第二天,甘顧鵬自殺的事情果然占滿所有娛樂頭條。
媒體千篇一律地‘惋惜’著。金花獎頒獎禮上那戲劇化的一幕,經過演繹,反倒成了一個鬱郁不得志的電影人在臨終前的奮力吶喊。以生命為代價的吶喊。誰都不會去關注,如果是吶喊,為什麼光是貶低最佳男配角。又或者有人關注了,卻沒人有勇氣說出來。
在死者為大的情況下,提出任何反對的聲音都是將自己擺在群眾的對立面。
所以當媒體將最佳男配角提名人都溜出來批判的時候,喬以航也只能苦笑。他還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住在醫院裡啥都沒參與,卻被人當做殺人兇手看待的八卦小子。
由於金花獎頒獎事件之後,所有反甘顧鵬粉絲中就屬他們的上躥下跳最厲害,所以事情一出,所有的矛頭都一致指向他們。一會兒說他們在背後煽動粉絲,一會兒說他們進醫院只是為了不想見到甘顧鵬……總之流言四起,娛樂圈人人自危。
小周打來電話,說公司決定再放他幾天的假,避避風頭。
喬以航苦笑。
他最近的霉運真是走到了高峰。當然,前面還有八卦小子站在讓他望塵莫及的更高峰上。
掛掉電話,喬以航重新回到電腦面前。這兩天高勤沒再打電話來,想必是被別的事情絆住了,這樣倒是讓他玩遊戲時少了些提心弔膽的感覺。
進入遊戲,他已經從隱藏任務中退出來了。可憐進去的時候三十級,做了個隱藏任務出來,只剩下二十九級。
他不敢怠慢,立刻用回門派令牌回到神醫谷。
高級別的同門已經擁有坐騎。看著‘小舟’旁邊奔騰來奔騰去的駿馬,喬以航鬱悶地想,想當年,他也風光過的。
到神醫谷主凌丹妙那裡,先用還沒有升級的經驗學習新技能。他先學的‘百花陣陣’。在隱藏任務里,這個技能讓他深切感受到無知的痛苦。
練技能等級所需要的經驗和練人物等級是一個道理,都是先少後多。所以他先將‘妙手回春’練到高級,再用剩下的技能練‘百花陣陣’。以此類推,全部升級完畢之後,他就帶著二十九級和一根用得精光的經驗條繼續他的升級之路。
總體來說,《嬉鬧》江湖的遊戲任務還是很多的。
殺殺怪、送送信、捉捉寵物、打打BOSS。
一天下來,喬以航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將所有時間都泡在了遊戲上,終於升到三十五級。這個時候,有小幫會來勾搭他加入了。
先是一起打怪的戰友,然後回城交任務的時候還能收到勾搭的簡訊。
《嬉鬧江湖》里建立幫派很簡單,向建幫NPC紀輝煌交10金提出建幫申請,24小時內有超過10個人響應,幫派就正式成立。但是維持很難,在線人數低於5人超過七天,幫派就會被系統自動解散。低級幫派只能容納30名成員,不能報名參加幫戰也沒有幫派駐地。想要擁有幫派駐地和幫派倉庫,並招到更多人一起打幫戰,就要升級幫派。幫派升級需要足夠的幫貢和金錢,不過高級幫派的福利也相當誘人。尤其是那些擁有高級幫派駐地的頂級幫派,幫眾不但能定時參加幫戰贏得戰利品和經驗,還能在完成一輪高級幫派建設任務時獲得隨機寶石獎勵。
以前在喬以航還是‘航天’的時候,就有很多幫會發來邀約,包括本服最強大的三個幫會——‘天道有常’、‘君臨*敗金’、‘慕容世家’。
‘天道有常’被稱為土幫。因為他們是在會長‘天斗’的帶領下,赤手空拳在本伺服器建立擴張的。
‘君臨*敗金’和‘慕容世家’都是聯盟。他們的勢力不僅僅局限於這個伺服器。就好像連鎖店,在需要的情況下,隨時可以由其他店供應人手過來。
喬以航突然想起,如果沒記錯,當初殺他的那伙人好像是……‘天道有常’?
儘管事情過去好幾天,但是那口氣還梗在喉嚨里沒出去。那感受就好像走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頓之後,那人跑了。
鬼使神差地,他向‘天道有常’發去入會申請。
終於收集齊三十級橘色虹彩套裝,又把‘千夕有夢’練到四十三級。等會兒落雪無音上線,他也算有交代。
張知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看了看即使隔著窗簾也透進來的陽光,準備上床睡覺。
關掉手提電腦,他轉身正要關台式機,就看到幫會那裡一條入會申請跳出來。
這種申請他每天收到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申請人大多都是剛練到三十級的小號,所以他正要點拒絕,手卻猛然頓住。
申請人ID那欄寫的竟然是‘小舟’?!
張知的睡意消退了點。
他第一個年頭是,她不會是追著來吧?
但轉念又否定了。因為‘千夕有夢’根本沒有加入‘天道有常’。
這麼說來是巧合?
他嘴角勾起一絲壞笑。
不學技能是吧?
不學技能還跑來做隱藏任務是吧?
隱藏任務做了一半被關天牢是吧?
關天牢還連累他卡在隱藏任務里兩天兩夜是吧?
……
他點拒絕,然後在理由那裡寫:等級太低,四十級再來。
喬以航其實也沒想過能成功的。他知道遊戲和現實一樣,好福利的大公司擠不進,正創業的小公司懶得進。畢竟不是每個小公司都有潛力成為大公司的,尤其是在市場機制日漸成熟的情況下。
所以他申請完就繼續去做任務。
任務做了一半,幫會回信來了。
不出所料的拒絕,但是他沒想到居然還有拒絕理由——等級太低,四十級再來。
“四十級?”喬以航愣了愣。
三十五級和四十級差很多麼?隨便做做任務就能上去的吧?而且如果收了他,他一定會升得更快,為什麼非要卡在四十級上面?
看看拒絕的ID叫‘戰魂無極’。
他覺得耳熟,忍不住打開等級排行榜,果然在第四位看到他。兩人素不相識,他應該沒理由忽悠他吧?
一半是出於好奇,一半是因為有了希望,喬以航做任務的興頭更高了。
乃至於高勤電話打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
關掉!
……
他家的理智跑得慢歸慢,關鍵時刻還是會跳出來的。
“高董。”
“甘顧鵬死了。”
“我知道。”說到這個,喬以航的心裡還是沉了沉。
高勤道:“他欠了高利貸一屁股的債。就算不去金花獎,也會撐不住的。”
不管這是不是安慰,喬以航的內心總算是好過一點。至少甘顧鵬不是因為他們演技太差給愁死的——雖然,他一直覺得這個理由扯得要命。
“對了,你之前的經紀人快到期了。他暫時無意向和伊瑪特續簽,所以在幫你找到下一個經紀人之前,你的工作有我接手。”
……
關於這件事,喬以航已經有心理準備。他的經紀人在一個月前就暗示過他,而且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他都沒有出來,已經很說明問題。但是他沒想到接替工作的是高勤。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的經紀人什麼時候能找到?”
“難說。”
“啊?”他應該算混得不錯吧。為什麼經紀人不來?
“也許我一個高興,就不換了。”高勤緩緩道。
……
喬以航很想問,你究竟要怎麼樣才會不高興?
考慮到自己和伊瑪特還有兩年的合約,他還是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聽到這句話,你好像不怎麼高興?”高勤聲音陰惻惻的。
喬以航摸摸鼻子,“是的。一想到你還有不高興就換人的可能,我內心很哀痛。”
“哦?不是因為高興不換人才哀痛麼?”
“……”違心的話說一次就更讓人內傷了,為什麼還要讓他繼續說?喬以航覺得演戲真的是一門學問。
幸好高勤決定慢慢收拾他,所以把話題岔開道:“明天早上八點《奧丹》採訪。上午接受採訪,下午拍封面。我和他們說好不問網遊的事,你自己別說漏嘴。”
“早上八點?”他尾音明顯上揚。如果要練到四十級,他很可能要通宵達旦。
“有問題?”高勤的音量不高,但分量很重。
喬以航幾乎可以看到一雙眼睛正透過網線,冷冷地探視著他,“沒。我是覺得好像起得太晚了。我最近沒什麼事干,很空,簡直太空了。”
“我讓小周叫你六點起床跑步。”
喬以航:“……”
“雖然照片拍完後能用軟體修改,但是再修改也要有個底線。”
喬以航舔舔嘴唇道:“我昨天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還挺標準的。”
“昨天甘顧鵬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還是活的。”
喬以航:“……”
凌丹妙師父什麼時候能教他解毒術呢?
作者有話要說:幫貢:加入了幫派的玩家可以通過幫派建設任務獲得,也就是所謂的“刷幫”,幫貢可以用來換取回城捲軸等道具。
有緣分(下)
考慮到明天拍照上封面的形象,喬以航把‘小舟’練到三十七級就依依不捨地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小周果然六點鐘準時叫他起床。
喬以航理所當然地拒絕,然後磨蹭到八點自己開車去上雜誌採訪。
採訪由《奧丹》主編黃慶芬親自上場,給足喬以航面子。
一開始,雙方都很客氣,話題不溫不火地進行著。當彼此都有了初步了解,大致直到對方今天的心情如何,狀態如何之後,黃慶芬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頒獎典禮上你穿的那身白西裝很帥。”先給一顆糖。
喬以航微笑。
“鏡頭經常拍到你,我發現你一直在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喬以航繼續微笑。
“不過當甘顧鵬頒獎的時候,你的笑容好像有點不太自然。”
“是麼?”喬以航表現得很無辜,“大概笑累了。”
黃慶芬可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那你對甘顧鵬的那番話,有什麼看法?”
“看法是有的。”喬以航點點頭。
黃慶芬睜大眼睛,期盼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十秒之後,她忍不住道:“那麼你的看法是……”
“看法看法,主要就是看嘛。”喬以航耍賴似的攤手。
黃慶芬沒想到他竟然玩文字遊戲。作為主編,居然讓一個藝人在自己面前玩文字遊戲,她傷自尊了,“那你的想……說法呢?”
“我不覺得這事兒需要討說法。真的。”喬以航見她臉色不大好看,突然伸出手,在她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背輕輕一拍,笑道,“其實這種事兒都是一體兩面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