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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以航站起身,隔著窗戶看著下面穿梭的車輛。
張知看了看手錶,跟著站起來道:“我送你。”
“不用,我打的回去。”
張知撇著嘴角道:“然後我開車跟在你的的士後面回家?”
“回家?”喬以航愣愣地看著他,“你還住在我家?”
“還?”張知挑眉。
喬以航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你還這麼賞臉地住在我家?”
“還?”張知眯起眼睛。
喬以航放棄,“算了。走吧。”
張知一把拉住他,狠狠地親著他的嘴唇,直到喬以航推開他,才道:“我不喜歡‘我家’這個詞。”
喬以航摸著嘴唇沒吭聲。
張知攔在他的身前。他的眼睛迎著窗外的月光,極為明亮。
喬以航放下手,微微一笑,柔聲道:“我們家。”
張知二話沒說,又湊過去一陣狂親。
等他親夠下樓取車,時間已經將近一點。
喬以航擔憂地看著張知的側臉,“如果太累的話,我們可以打的回家?”
張知轉頭,臉上滿是得意,“我看上去像很累嗎?”
“……開車吧。”
回到家,喬以航聞著家裡熟悉的氣味,恨不得撲到床上再也不起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像以前那樣,天天收工之後回家洗澡吃飯玩網遊是那麼幸福的事情。
張知先回了趟自己的臥室,然後轉進喬以航的臥室看著他的背影,異想天開道:“你們片場能帶家屬嗎?”
“什麼家屬?”喬以航邊從抽屜里拿存摺,邊頭也不回地問。
“比如說我。”
喬以航將存摺放進口袋,那出戶口薄在他面前一揚道:“我不記得我的戶口薄上有你的名字。”
張知皺眉道:“這是什麼?”
“家主和家屬認證書。”
張知將戶口薄拿過來,翻了翻,很認真地問:“我能手工加上去嗎?”
喬以航將戶口薄一把搶回來,“等它過期以後就可以。”
張知認真道:“我們去美國結婚吧。”這樣他們的名字就能名正言順地出現在同一張證件上。
喬以航用大腿關上抽屜,搭著張知的肩膀往外走,隨口敷衍道:“在去美國之前,先讓我去一趟片場。”
去片場的路很漫長。
喬以航斜眼看著張知的車速一直保持著二十碼上下,“我記得這輛車是有油門的。”
張知轉頭看他,道:“我看上去難道不像很累嗎?”
喬以航用手撐著額頭,“我可以打的去的。”
“被劫色怎麼辦?”
“……”喬以航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到有人擔心他被劫色的,“我會反劫回去。”
張知道:“如花也劫?”
“劫財。”
張知失笑。
看著他的笑容,喬以航突然不想再催促他將車開得再快點。
其實他們剛剛只是毫無意義的閒聊,卻讓他由衷地感到愉悅。這種愉悅不是拿到大獎之後的興奮,而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放鬆,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在當下的舒坦。
但路再長,車再慢,也有終點。
看著片場越來越近,張知猛然踩下油門,不等喬以航緊張,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片場外。
“你……”喬以航想說什麼,張知已經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
……
又來?
喬以航無語地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或許,他妥協得太快了一點。早知道應該熬到《黑白之間》拍攝完成的。他可不想在拍戲的當口頂著一張香腸嘴。
想歸想,他始終沒有推開他。
不過這次張知吻得很溫柔,就好像細密的雨水,一點點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喬以航閉上眼睛,輕輕地回應著。
不知過了多久,張知的唇緩緩離開。
喬以航睜開眼睛,卻發現他正抓著自己的手,將一枚亮晶晶的東西套進無名指。
“這次不許拒絕。”張知霸道地抓著他的手。
喬以航無奈道:“很言情的情節。”
“所以?”張知緊張地看著他。雖然喬以航沒有再拒絕他的吻,和蔣修文的對話好像也暗示著他已經接受他。但到底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心裡總是有種不上不下的忐忑感。
“所以……”喬以航慢慢地抬起手,看了看戒指,然後雙眼一彎,淺笑道,“我勉強配合你,當一次女主角好了。”
張知眼睛亮得蜇人,“怎麼辦?我又想吻你了!”
喬以航解開安全帶,打開門道:“去買個果凍慡吸一吸。”
張知見他關上門,突然下車,手扒著車頂,望著他的背影道:“對了,你和我父親……”
喬以航回頭,聳了聳肩膀道:“等那位顧問約好時間,就通知我。”
“但是……”張知下意識地不想讓他和自己的父親對上。
喬以航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怕的是他父親沒分寸啊。
張知看著喬以航慢慢消失在門口,立刻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哥。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你有弟媳了。壞消息是……他和他的公公不和。”
沈慎元終於進入劇組。
劇本上這場戲其實是在很多場戲之前,但是考慮到場地、時間等很多因素,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事件發生的場景是酒吧。
起因是喬以航扮演的楊巨森的手下和沈慎元所扮演的菲利普的手下起衝突,最後火勢蔓延至兩個人,最終一發不可收拾,釀成人命大案。
戲中並沒有很明確地指出菲利普是被楊巨森所殺,但是從楊巨森的表情卻必須表現出自己殺了人,卻又拼命掩飾的感覺。
喬以航曾經問過連覺修,楊巨森究竟有沒有殺菲利普。
連覺修的回答是,如果連你都不知道的話,那只有讓菲利普還魂才知道了。
究竟有沒有呢?
喬以航在看到沈慎元扮演的菲利普出場時,突然有了答案。
有。
因為他看到這樣一個囂張地敢大庭廣眾嗑藥的紈絝子弟時,明顯感受到自己胸口裡醞釀著一股洶湧到難以抑制的怒氣。
在這一刻,他忘記自己是喬以航,也忘記對方是沈慎元。
他只記得,他是警察。一個叫楊巨森的臥底警察。
誰更狠(下)
連覺修看著眼中閃過暴戾的喬以航微微皺眉,但沒有打斷他們。
直到他和沈慎元念完各自對白,扭打成一團,才道:“卡。”
沈慎元很快鬆開手。喬以航搭著他的肩膀,使勁地喘了口氣,才站直身體。
連覺修朝喬以航招手。
看到他,喬以航原本煩躁的情緒很快鎮定下來。有時候,連覺修那張臉堪比強力鎮靜劑,能將人從電影世界一下子抽回來。
連覺修看著走到面前恢復正常的喬以航道:“你是不是受到顏夙昂和封亞倫的影響了?”
喬以航一怔。他怔忡的不是連覺修話的內容,而是他說話的語氣。這種感覺就好像流氓突然開始微笑著講道理。
“你要記住。你和菲利普的衝突是在你遇到席高和鄧北雲之前,所以現在的楊巨森還沒有受到他們的污染,現在留在他身上的還是一個警察的覺悟,而不是去下意識地模仿黑道老大的冷酷!”連覺修拍拍他的肩膀,臉色並無半分不悅,“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喬以航看著他友善的背影,轉頭問攝影師,“連導怎麼了?”
攝影師道:“通常,這說明他還沒有睡醒。”
攝影師的話很快得到驗證。
從洗手間回來的連覺修氣勢大為不同。
一個配角因為念錯一句對白,他就大發雷霆道:“你腦袋裝的是滑梯啊!所有東西裝進去都會滑出來?你能不能找個夾子把對白給夾在裡面?!”
喬以航想,他今天應該去買彩票。能在拍電影期間遇到正常狀態的連覺修,這靠得不只是人品,還需要極強的運氣!
但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反之亦然。
一個人的運氣不可能總是方方面面都占的。
所以當喬以航好不容易克制著自己揍人的情緒,將菲利普溫柔地“失手”幹掉之後,就看到蔣修文站在片場的門口。
從外形來說,蔣修文算是不錯的。
修長的身材,斯文的面孔,還有一種精英獨有的穩重氣場。但是想起他那天對張知說的話,喬以航就很難對這個抱有好感。
他隨手接過一瓶礦泉水,邊喝邊朝他走去。
蔣修文微笑道:“很忙?”
言簡意賅的問候仿佛兩人的關係十分熟稔。
但喬以航顯然不吃這套,單刀直入道:“張董事長讓你來的?”
蔣修文道:“今天下午有時間嗎?”
喬以航想了想道:“有。”
蔣修文道:“下午兩點,我來接你。”
喬以航沒有拒絕他的提議,“好。”
“那麼,我不打擾你了。”蔣修文沖他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喬以航的心這時才撲通撲通跳起來。
儘管事先已經有了計劃,但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心情依然不由自主的緊張。他不由苦笑,或許這就是以前媳婦見公婆,女婿見丈母娘的心情——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角色。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張復勛一定很不想見到他。這一點從婚宴上他對自己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等中午吃飯,他向連覺修請假。
原本以為連覺修一定會拒絕,誰知他只是問了句:“什麼事?”
喬以航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見未來丈人。”
連覺修二話沒說,“行。”
喬以航愣了愣,還想說什麼,就見連覺修轉身干別的事去了,壓根沒多問的意思。他心頭一暖,有時候,什麼都不問比什麼都問更讓人感動。
連覺修走到化妝間,鎖上門,確定不會有人闖進來之後,立刻撥電話給高勤,“成了。”
高勤在那頭施施然道:“預產期什麼時候??”
“啊?”連覺修沒回神。
“你不是說你和賈志清的無卵產子成了嗎?”
“你每天到底在想什麼?”連覺修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老朋友一點不了解。
高勤道:“從你們的鬱悶中追求我的快樂。”
“……”連覺修道,“我突然後悔給你打這個電話了。”
高勤道:“你的突然太突然了。你剛才說什麼成了?”
“喬以航剛才請假說要去見老丈人。”
高勤在那頭沉默半晌,然後道:“知道了。”
“然後?”連覺修豎起耳朵。
“我會按時幫他交住房公積金和養老保險的。”
“難道你以前都不按時的嗎?”看來,伊瑪特這家公司也沒外頭傳得那麼好。連覺修想,幸虧他早早把他家賈志清從這家黑公司里解救出來了。
高勤道:“我以前都精確到分秒的。”
“……”
正在積極為下午的見面而準備的喬以航當然不會想到連覺修已經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高勤,並且為移動公司創造了六十塊錢的電話費。
他坐在自己的化妝間裡,看著牆上鬧鐘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隻腳的動作越來越多起來。
沈慎元推門進來,“師兄,於姐買了點心,一起吃嗎?”
喬以航想出去找點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怕自己的心情被人看穿,左右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沈慎元縮著頭回去了,過了會兒,就看到他拿著兩塊杏仁蘇從外面進來,遞給他一塊道:“很好吃的。”
喬以航覺得有樣東西在嘴巴里咀嚼也不錯,便沒有拒絕。
沈慎元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邊吃杏仁蘇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師兄準備和張總監過一輩子嗎?”
“咳!”喬以航差點把杏仁蘇噴出來,然後瞪著沈慎元。
沈慎元茫然道:“怎麼了?”
喬以航好不容易將杏仁蘇咽下去,“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沈慎元道:“只要把你或者張總監當做女人,這種想法就很明顯了。”
有這麼明顯?
喬以航後知後覺地擔心起來。
以狗仔隊無孔不入的手段,會不會他和張知的事情被掌握了切實的證據,只等著一個適當的爆破口?畢竟他和張知同居是實實在在的鐵證。
沈慎元見喬以航發怔,連忙道:“不過師兄放心,我會保密的。而且有高董在,一定能把這件事壓下來的。”
喬以航突然將杏仁蘇一口塞進嘴巴,慢慢地咀嚼著,“其實,也沒什麼關係。”
沈慎元愣愣地看著他,顯然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喬以航突然岔開話題道:“你的演技很不錯,怎麼練的?”
沈慎元想也不想道:“不用練。直接當自己是戲中角色就好了。”
……
沈慎元見喬以航瞪著他,音量又小了點,“真的。人是很多面的,每個人都有著被壓抑的本性,溫柔、瀟灑、兇殘……其實有時候人看到別人這樣做的時候,會情不自禁的模仿和羨慕,那麼說明,你身體裡是有這種性格的。反正我們是演員,所以我們只要找到這一面,把它釋放出來就好了。”
喬以航看著他,“聽起來好像沒什麼科學依據,但是又有那麼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