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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張知聲音陡然低沉。眼裡的火霎時熄了,化作一片焚燒後的灰燼。
喬以航抬頭,想摸額頭,但手肘有些僵硬,將一個好好的動作做得像敬禮,“你想過後果嗎?”
“後果?”張知精神一振,眼裡有死灰復燃的趨勢。一個人會想後果就說明他還是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而且不是沒有去完成的意願的。
喬以航見他眼睛一會兒亮一會兒暗,也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麼,但嘴巴還是按著自己的思路走,“同性戀在國內是不被承認的。”
張知接得飛快,“但也不算犯罪。”早在他有這個意向的時候,就已經查過國內對這件事的態度。
“不算犯罪,但有時候比犯罪更不被人理解。”說到這個問題,喬以航漸漸嚴肅起來,五年多的米畢竟不是白吃的。“你想過你父母的態度嗎?”
張知放下腿,輕輕在床邊坐下,“你不用擔心我母親。”他對自己的母親有足夠的了解。她雖然未必贊同,卻絕對不會激烈反對。
喬以航抓住他未盡之意,“那你的父親呢?”
張知皺了皺眉。
父親的態度不用他說,喬以航在婚宴上應該也看得很明白了。但是他對張復勛的感情僅止於血緣上的認同,接受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但絕對沒有到事事必須他的認同才會去做的地步。說實話,要張復勛對這事真反對極了,他說不定堅持得更徹底。
這是一種叛逆的快感。
當然,張知絕對不會把這話說出口,以免喬以航胡思亂想,以為自己利用他來打擊自己的父親。
“你工作的EF唱片公司,是張氏集團旗下的吧?”喬以航直指靶心。
張知心頭一動,抬眸看著他。
其實他的眼睛裡並沒有摻著什麼情緒,只是很坦然的目光。但喬以航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裡頭不是滋味。
“我們可以瞞著他。”張知緩緩道,“很多明星不是都搞地下情嗎?”
喬以航訝異。
他認識的張知似乎不是個會願意搞地下情的人。他應該是今天談戀愛,恨不得明天就詔告天下,受所有人欣羨目光。
張知手指在被單上劃拉了下,“不然會影響你的事業。”他在這點上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他的父親是普通人,他倒不必這麼糾結。但他父親是張復勛,張氏集團董事長,隨便動動手指就可能讓在娛樂圈掀起驚濤駭浪。他現在別說保護喬以航,就連自保也是問題,所以只能不得已的妥協。
喬以航喉結動了動。他之前的話是失言了,張知並不是幼稚,也並不是將一切看得太簡單,他是深思熟慮的。甚至可能比他想得更遠。
“那你……”他慢慢張嘴道,“有沒有想過我父母?”
張知啞然。
怎麼可能沒想過?
雪中跪地,負荊請罪,帶人私奔……他想得太多。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都讓他翻了個遍,最後還是只能選瞞天過海,走一步算一步。不然如何?帶人私奔也要那人同意才行,他現在連他們的兒子都沒拿下。
他沒說話,喬以航也沒說。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說多了,反倒顯得矯情。
張知默默地坐了會兒,眼睛瞟到自己帶來的吃食上,“牛排涼了,吃壽司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喬以航倒真有些餓了,順手將壽司拿過來擱到腿上,“一起吃吧。”
“不了。”張知幫他拉過小桌子,將壽司放在小桌子上,“公司里還有事,我還要回去。晚上想吃什麼?我帶過來。”
喬以航抬頭看著他。
張知神情自若。
“酸菜魚。”喬以航想起那碗被沈慎元拿走的酸菜魚就肉痛。
張知想笑,但沉重的心情終究沒讓他牽起嘴角來,“行。”
喬以航看著他瀟灑轉身,臨到門前,忍不住道:“你晚上……”張知回頭看他。
“別太晚。”喬以航看著他驟然彎起的笑眼暗暗嘆氣,“別來了”三個字怎麼就說不出口呢?
喬以航受的畢竟小傷,醫院確認他沒有腦震盪,額頭也沒留疤之後,就打發他出院了。
住院期間,張知每天早出晚歸,但無論多晚,都絕對會回來睡覺。喬以航甚至已經習慣聽到他爬上沙發的聲音再睡著,只是白天少不得要補個午覺。
關於兩人的問題張知再也沒提。那些曖昧的小動作倒是照舊,可惜兩人清醒相處的時間太少,而喬以航躲避他的偷襲也有了經驗,所以基本沒被得逞。
出院前正好連下了幾天的雨,所以喬以航走出醫院時,外頭的清風濕冷冷的。
小周將車開到醫院大門前停下,看著張知陰沉著臉將喬以航送上車。
“記得把仙人球放到陽台上。”喬以航叮囑道,“不用澆水。”仙人球是醫院裡護士粉絲送的,說是對身體好。
“嗯。”張知冷冷地應聲,“拍完戲早點回家。”
喬以航想說,他耽誤了這麼久的行程哪裡能想回家就回家,但看他的臉色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微笑著搖手道別。
張知將車門嘩啦啦地關上。
小周踩下油門,車緩緩啟動。
大約走出十幾米,喬以航回頭。
張知依然站在遠處,頎長的身軀挺得筆直,臉似乎一直朝著這個方向。
“其實,”小周躊躇著開口道,“張知挺好的。”
喬以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小周似乎覺得自己多嘴了,又將嘴巴閉了起來。
“好在哪裡?”喬以航身體靠在椅背上,默默地背起台詞來。
小周回憶著自己第一次見張知,他戴墨鏡微笑時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悸動了下,“帥啊!”
喬以航從劇本中回神,無語地看著她的後腦勺,須臾,才用很平靜的語氣道:“聽說,我也很帥。”
“這句話我說過。”小周很坦率地承認了。
喬以航心裡舒服了點。
過了不知多久,小周突然蹦出一句,“人啊,有時候就是要說點場面話。”
“……”
到了拍攝現場,正在拍警局裡,鄧北雲親生父親的金爺找鄧北雲上司放人的場景。
金爺坐在椅子上,龐大的身軀好像要將椅子擠垮似的,粗短的手指夾著雪茄,吊著眼睛看他,“放不放?一句話。”
上司溫雅地笑著,手裡不停地站著筆,“警局不會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同時,也會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金爺挺直腰,慢慢地朝前傾,原本藏在眼皮下的眼睛一下子露了出來,精光大綻。
“他是我兒子。”
五個字,每個字都說得不重,甚至站得遠的人還聽不清他說什麼,但他卻將這五個字寫在臉上,刻在每個人的心裡。一種為人父的驕傲和喜悅,一種身為大佬的自信和跋扈。
上司上半身慢慢靠後,嘴角笑容還掛著,眼神卻尖銳起來,“他是我下屬。”
同樣的五個字,每個字都很重,很堅定,很鏗鏘有力,好似有種力量和光輝要從他身後湧現出來。
“卡!”
連覺修的聲音將喬以航從凝思中拔了出啦。
“下一場。”連覺修朝兩位演員點點頭。
喬以航胸口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幾乎喘不過氣。
旁邊工作人員讚嘆道:“不愧是宋國年啊。老戲骨,一次過。”
“朱宏偉也很厲害啊。”
“廢話,他們倆都是連導御用啊。”
後面他們還說了很多,但喬以航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他只覺得肩膀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後背慢慢滲出冷汗來。
他對沈慎元說這是最後一場戲,如果演不好就退出影視圈好好守著歌壇這句話不是虛的。
就因為不是虛的,所以壓力才格外的大。
不成功,便成仁啊。
張知回到家,發現喬以航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長沙發最左邊的角落上。
沙發旁開著盞幽暗的小燈,好似為喬以航量身訂做的光環。
張知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喬以航身後,隨即皺眉道:“你喝酒了?”
“一點。”喬以航順手拿起擱在茶几上的酒杯。
張知沒阻止他。
都是成年人,喝點酒發泄很正常。
“心情不好?”張知伸臂環住他的肩膀。
喬以航將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半天才嘟囔一句,“演不好。”
沒有比這更窩囊的了。
他剛出道被媒體批評得一無是處時也沒現在這麼沮喪。因為那時候被批評的是他的性格。而現在卻是他的演技,他的實力。
實力被看低,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陸萬鵬。
那次的場子已經找回來了。
而這次,他卻沒有這個信心。
如果說第一次演電影沒演好,可以推說是導演沒有指導到位,那麼這次卻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過去的。因為同一個場景拍了一天,最後都沒通過。連覺修還是看在他剛剛出院的份上,才讓先他回來的。
張知不擅長安慰人。
在美國這麼多年,他習慣打架,習慣飆車,習慣網遊,但就是不習慣交際。
他站起身,伸腿跨坐到喬以航的身側,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很多電視劇上,男人和男人之間都是這麼互相安慰的,應該是有效的吧。
事實證明有效了。
因為喬以航沒反抗。
但三分鐘之後,張知鬱悶了。
或許因為氣氛,或許因為酒精的氣味,他有反應了。
光明路(下)
他的酒量不小,可偏偏被熏得有些飄飄然起來。
“喂,起來。”張知的聲音有些粗啞。
喬以航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這裡睡覺會著涼。”張知伸出另一隻手,將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推開。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思緒還是清醒的,但是剛才眯著眼睛小睡了三分鐘,卻讓他眼前的景物變得迷迷糊糊起來。
張知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地扶起他,“上床睡覺吧。”
喬以航覺得身體不太聽使喚,手臂微微用了下力,兩個人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沒事吧?”儘管知道沙發墊軟得很,張知還是問了一句。
“嗯,沒事。”喬以航聲音很平靜,也沒有大舌頭。
張知低聲問道:“那你現在能自己走嗎?”和喬以航的接觸,讓他身體的反應越來越明顯。
喬以航沉思了會兒,得出結論,“不能。”
張知嘆了口氣,乾脆俯身,深吸一口氣之後,將他攔腰抱起。
喬以航畢竟是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在他身體離開沙發的瞬間,張知感到自己的兩隻手差點被地球引力給拉到地上去。
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了,他用膝蓋頂了喬以航的背一下,兩隻腳飛快地衝進喬以航的臥室,然後一個前傾,撲倒在床上。
“痛。”喬以航用陳述的語氣向他抗議。
張知沒好氣道:“你壓到我的手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自己的手從他身體底下掙脫出來。
喬以航不舒服地擺動著身體,雙頰泛著層醉人的桃紅色,睫毛微微顫抖著,嘴角隱約有紅酒印殘留。
張知身體裡的天使和惡魔交戰著。
酒後亂性這個詞已經被電視劇都演得泛濫了,說明它的成功率相當高,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手段。而現在,這個機會就擺在他眼前,只要他牢牢地抓住,說不定喬以航心中那座久攻不下的城池就會向他敞開大門。
當然,也有可能讓兩個人原本就如履薄冰的關係徹底破裂。
他想起自己生日那晚,喬以航說得那番話。雖然喬以航平時很遷就他,旅遊、兜風、同居統統都對他無可奈何地讓步了,但那是因為他還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一旦觸及底線,生日那晚冷麵冷語的喬以航就會出現。
張知拳頭攥得死緊,身體的渴望幾乎要破繭而出,他的意志力做著最後的掙扎。
“該死!”他低咒一聲,轉頭要走。
“別走。”喬以航感應到他的離開,突然開口。
張知身體一僵,難道說他準備……
“腿酸。”喬以航張開眼睛,卻依然看得不太清楚。
張知無語地坐上床,幫他一下一下地按摩起腿上肌肉來。
喬以航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這一聲極輕的呻吟落在張知耳里無異是驚天一聲雷,將他的欲望重新從埋得嚴嚴實實的遮掩下勾了出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從拿捏變成了輕撫,並有越來越往上的趨勢。
喬以航動了動,褲子慢慢地頂起了帳篷。
由於他是仰面的,所以這一變化根本逃不過張知的眼睛。
……
這種情況下再忍住,以後一定會有障礙。
張知翻身上床,兩隻手撐在喬以航的身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想吻你。”
喬以航轉過頭。
既然角度這麼配合,張知自然“不好意思”拒絕,低下頭,貼著他的嘴唇,輕輕地吮吸起來。有鑑於幾次的練習,他的技巧大有長進,動作溫柔又不失霸道。
喬以航腦海中警鈴大作,但是身體卻跟不上思維,反而下意識地回應著張知。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張知停下嘴,眼中滿是驚喜。
喬以航又思索了會兒,“不知道。”
張知笑了,低下頭繼續。
吻漸漸從嘴唇移到臉頰、耳垂。
喬以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小腹的躁動讓他不安。
張知和別人一起解決生理需求是第一次,但解決自己的卻並不陌生。見他難受,便順手幫他脫下褲子,將手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