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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尋琴有自知之明,眼見著可以出宮恢復自由的日期慢慢近了,她明白,皇后的恩,恐怕是報不了,只能記在心裡了。她想過,也許這一生都報不了皇后的恩,可是她沒想到,有一天,她會以如此恩將仇報的面目出現在皇后的面前,簡直無地自容。
皇后如神祗一般出現,應允了救人的話語,雖然很自責,但是衛尋琴的確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鬆懈了下來。小皇后焦急地安排著宮人,衛尋琴可以感覺到,已經有人伸出了手,正在將自己扶起來。
這是得救了吧,衛尋琴心中一松,而後腹中突然一陣劇痛,仿佛五臟六腑都在瞬間被擊碎一般。衛尋琴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只覺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兩腿間滑落了出來,明明已經那般疼痛不該有別的知覺了,可是她就是那樣清楚地感覺到了,腹中瞬間的一空。
宮闈秘事那樣多,有些事,衛尋琴不曾經歷,也曾聽說了許多。更何況……母子連心,失去的感覺,是那般的明顯,讓人完全沒有辦法自欺欺人。自被灌下藥以來,衛尋琴第一次低頭看自己。下面的衣裙,已經是暗紅的顏色,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出乾涸了又再次被浸濕的痕跡……而地面上,也已經是一圈刺目的紅色……
已經……盡力了啊……衛尋琴從正要扶起她的人手上掙脫。興許是那人也並不是多麼用心,掙脫起來竟不是十分費力。衛尋琴就這樣,又倒回了地面上,一如之前無人問津的姿態。
立於衛尋琴半步開外,正背對著此處催人去找御醫的小皇后,不難聽到此處的異響。驚詫回頭,是那宮人連聲的告罪。
衛尋琴十分無理地拉了拉皇后的裙擺,皇后顧不得訓斥宮人的辦事不利,就這樣順勢蹲下,竟然就這樣想要自己動手扶起衛尋琴。
“不……孩子,沒了。”衛尋琴已經沒有掙脫皇后的力氣了,甚至快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她喃喃地說著,聲音低沉,宛如自語一般,“不必,救我了……”對不起。
合眼前,是小皇后震驚的模樣……衛尋琴有些後悔來御花園了。如果早知道孩子救不回來,她是一定不會,不會讓小皇后知道這種事情的。累得她傷心難過,又受了驚嚇,自己這真是再標準不過的恩將仇報了。衛尋琴昏迷前的最後一瞬,十分懊悔,為什麼不把對不起三個字提到前面說。這次真是死了,都沒能對小皇后說出那三個字啊。
衛尋琴,當然是沒死的。孩子,當然是沒了的。
當衛尋琴從柔軟的床鋪上醒來,真的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好。恩人,被自己恩將仇報了,孩子,也沒有了,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真是再糟糕沒有了,還活著做什麼呢,繼續礙小皇后的眼麼。
衛尋琴萌生了死志,只靜靜躺著,想著按自己這會兒身體,不吃藥,不吃飯,大概不用幾天,就能死了。至於報仇什麼的,她太清楚,自己沒身份沒門路,估計連仇人是誰都找不到。與其留著命給皇后添麻煩,不如早早去了,況且她也真的是沒臉見皇后了。只是衛尋琴想得挺好,奈何沒過幾天,準確地說,是在她醒來沒幾個時辰的時候,小皇后就來了。
帶來了兩道聖旨,一道聖旨是封衛尋琴為從七品的才人。一道聖旨是將從五品的劉嬪降做庶人打入冷宮。
面對躺在床上的衛尋琴,小皇后的表情十分複雜,只是安慰的話出口時,還是有些歉意的:“對不起,孩子沒有保住。現在也只能給你一個才人的位份,等以後,有機會再……至於劉庶人,她以前也曾得過皇上歡心,直接賜死不大可能。不過她進了冷宮,本宮還是能保證她再也出不來的。你好好養著……孩子還會有的。”最後一句話,小皇后說得有些艱難,說罷,就走了。
衛尋琴的對不起,沒有機會說出口不說,還得了小皇后一句抱歉,真是有些世事弄人。
短短的幾個時辰,衛尋琴就成了皇家的人,有了位份。雖然位份不高,但是就衛尋琴的出身,又不得皇帝的歡心,這個位份,其實真的不低了。下手的人,也被皇后扒了出來,處置了。衛尋琴突然不想死了。倒不是覺得有了位份,想要貪戀什麼皇權富貴。實在是她覺得,小皇后做了這麼多,她要是死了,未免實在過分。
以前村裡的老人都怎麼說的來著,活著,才有報恩的機會。
事實證明,多聽老人言,不吃虧。
此事過後,衛尋琴在宮裡安安分分做著她的小才人。說是才人,不得聖寵,又沒有資格給皇后請安,其實就跟個透明人沒有差別。倒是小皇后,始終都記著衛尋琴,偶爾也會招她過去說說話,那些看上面眼色做事的宮人太監才沒太為難這麼個小透明。這又是承了皇后的恩情了。
一開始,衛尋琴還擔心自己之前有過皇帝的孩子,出現在小皇后面前會讓她不開心。每次皇后召見,她明明想見皇后,可也總是見得誠惶誠恐的。可是後來,她發現,傳聞中與皇上十分恩愛,很會吃醋的小皇后,居然和皇帝現在最寵愛的苗芊葉經常見面,兩人對坐手談,或是焚香品茗,相處得十分不錯。連皇帝的寵妃,都能相處得這麼好……衛尋琴有種奇怪的感覺,也許皇后,並不是傳聞中那麼深愛皇帝的?這種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有了如此想法的衛尋琴,再被皇后召見的時候,就奇怪地自在多了,與傳聞中被聖上寵愛著的苗芊葉,也能好好地說上幾句話了,簡直是沒有想到的事情。
說是說留著條命報恩。可宮裡除了皇帝,就是皇后最大了。那皇后還不是個拉幫結派害人爭寵的皇后,衛尋琴能做的,也不過是偶爾做些質樸的鄉間吃食,讓皇后嘗個新鮮,委實覺得自己沒用得緊。
不過,衛尋琴也沒想到,自己的用處,那麼快就來了。
叛軍攻城,皇后投向,後宮眾人被圈到了莊子裡。
居所破爛,物資貧乏,連吃食都少得可憐。能進宮當嬪妃的人,再不濟也是個小官家富戶家的女兒,吃穿自是從來都不愁,這環境這生活,忍都忍不得,哪裡還能認命想著如何過好。那些跟來的宮人太監,倒是有苦人家出來的。可是這宮裡的宮人太監,是最會看人下菜的,現在都是被圈著的環境了,說是說那些人都還是主子,可是這開始過日子了,以後誰仰仗誰,還不一定呢。
被圈過來的時候,宮人太監來得不多,高位的還能帶個一兩個,位份低的嬪妃,可能一個都沒能帶進來。宮人太監少,主子還多,分到每個人頭上要乾的活兒就多了。吃的住的比宮裡差,月銀打賞都沒有,前途一片黑暗跟囚犯差不多,宮人太監大半心裡都是不甘願的。一開始的時候,那些個宮人太監,還能忍著繼續挑水砍柴燒飯伺候主子,一來是剛被圈進來大家還有些緩不過來,之前主僕界限依然清晰,主子拿著架子,僕人也習慣了被支使。二來是能在宮裡活著的宮人太監,總是習慣性地給自己留幾分退路,這剛圈進來,說不定很快叛賊就被滅了呢,說不定很快就能放出去了呢。
不過,小皇后和苗芊葉,甚至是衛尋琴都很清楚,現在還能指派得動的宮人太監,到多幾日,他們看不到日子的希望,指派不動了不說,也許還會拿起架子也說不定。嬪妃們進來的時候,貼身是帶了點兒體己的,不過……若是一直這般下去,恐怕用在這些人身上,事情反倒會變得更加糟糕。
奈何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後宮其他的嬪妃還看不透目前身處的狀況。小皇后有些和她們談一談,卻被苗芊葉制止了。此時此刻,大家正處於惶恐之際,要是小皇后再和她們說出這樣的大實話,局面估計會變得更難控制。要她們信服,必須還要她們自己體會到其中的不易才好。等她們體會到了,自己想辦法去解決了,發現壓根沒辦法,這時候,小皇后出來,才是收拾局面,收服人心的時候。
苗芊葉這方法拿出來,小皇后才發現,之前兩人在宮中的交流,苗芊葉竟是一直藏拙的。若說智慧,恐怕她遠在自己這個中宮皇后之上。無論如何,此時兩人已是同盟,再多的藏拙,也已經沒有必要。
同樣的,在被圈進來的第一天,衛尋琴就來和皇后投了誠。為了取得皇后的信任,把雪夜的恩惠也拿出來說了,又提出了幾件十分實際的事情。諸如如何用稻糙和泥巴修繕房屋,圈禁地的土壤適合種植的果蔬,什麼樣的作物種植後能最快取得大量的收穫,甚至是是否能與外面的守衛商量,在莊子裡自己養些雞鴨牲畜,取得的物產,分一些給外面當做擋住他們眼睛的蒙布。
小皇后和苗芊葉出身都不低,衛尋琴說的那些事,她們知道要去做,可是具體的實施卻沒有經驗。本也是想著在宮人和太監中籠絡一兩個懂農事的,可終究沒有立場與她們一致的衛尋琴合適。小皇后試探性地告訴了衛尋琴,苗芊葉有孕的事情,見她只是驚訝並無怨埋,最終放心,三人結盟。
在外面其他嬪妃喊著房子破,地上髒,吃得差的時候,小皇后苗芊葉和衛尋琴三人已經開始為日後這一大窩人的生計細細謀劃。
之前那場喝粥戲,衛尋琴沒在,便是去和外面看管她們的人裡面一個看起來還好說話些的大姐搭訕去了。
而接下來的這場圍攻皇后戲,就是在三人結盟,想著等其他人在諸多方面感受到不便,碰了釘子,擺正態度之時發生的。
小皇后和苗芊葉,硬著頭皮喝下十分難喝的粥,回到院子裡,還沒休息多會兒,就被一圈兒喝飽了粥來找茬的後宮嬪妃給包圍了。
這場戲有江朵,大家都做好了被連續ng的準備。還好,下午的另外兩場戲已經被提到早上拍完了,這讓她們在面對即將到來的連續ng時,心情稍微放得平緩了些。
小皇后和苗芊葉在石桌邊對坐著,桌上是兩杯漸涼的溫水。其他的嬪妃沒有地方坐,就直接繞著圓桌圍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繼續吐槽原本在喝粥的桌子上沒有吐槽完的事情。
這會兒正是中午剛過,太陽不錯,空氣中也有些暖意,大家又是剛吃過午飯的,身上也不覺著涼,於是趁著這難得的好狀態,無論是臉色陰沉的小皇后還是風輕雲淡的苗芊葉,又或者是像幾千隻鴨子的後宮眾人,大家都發揮得很不錯。就連江朵,狀態也意外的好,梗著脖子,像只鬥雞一樣說個不停,倒是十分符合劇本上這段對朱婉儀挑事兒不嫌麻煩多身先士卒招人恨的描述。
江朵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刺激了她,讓她變得這麼……好鬥與激動。但是無疑,江朵這樣的狀態放在這會兒真是不錯。雖然大家還在七嘴八舌地演著戲,但是心態卻放得輕鬆了不少。大家都覺得,江朵這麼給力,說不定這場戲也能一次過了,那下午還能提早回去休息,簡直不能更棒。
大家圍攻著說了一會兒,這場戲就進行到一半了。接下來,就輪到先去找外面看守的人套近乎,套完近乎又打了一桶水過來給小皇后和苗芊葉的衛尋琴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