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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朦朧的夜裡,驟看起來,它何異於人?可說,人類的祖先不正是猿猴所進化的麼?麥無銘見了不由怔了一怔,他略一遲疑說:「二位……」
黑夜漢子不容對方明說下去,他立即矯情地說:「你看我們所穿衣服的顏色是什麼?」
「黑色。」
對方誤解麥無銘的意思,但他知不得不如此的回答。
「不錯。」黑衣漢子順情地說:「俺就叫『黑煞神』。」
「咱家『黑煞女』。」黑衣姑娘指指旁邊的黑毛猴子說:「它是『黑煞猴』。」
「哦!久仰了。」麥無銘抱起雙拳,衷心地說:「賢兄弟……」
「黑煞神」又打渾了。
「俺兄妹由北國黑龍江遨遊至此,誰知嶺南多蛇蠍。一不小心,俺波赫虎燒給咬了一口,幸洪家寨三寨主仁心仁術,賜了一些藥物才算愈可,今夜有些機會為之助拳,當是義不容辭之事。」
「黑煞女」緊接地說:「麥無銘,你認命吧!」
她話落身動,揮掌就朝對方要害攻了過去。
麥無銘飄然而退,他執意的還想表明他的心意,因此,又說:「多蒙……」
「廢話少說,我們手底下見輸贏!」
「黑煞女」一招落空,一招繼起,快捷利落,頗見功力。
麥無銘雖感納悶,但他睿智,已多半臆出對方的立場。
於是,亦展開身形游鬥了起來。
人在宇內,猶如粟在蒼海,雙方若是不曾遭遇,未經引介,就算兩面相逢,也不知誰是誰來。
但是,江湖人對江湖事特別注意,分外敏感。
「黑煞神」兄妹一路下來,聞悉了麥無銘的聲名,也知曉洪家寨的作為,他們原是正義中的人,奈何接受洪三鈞的恩惠,兩相衡量,幾經思慮,唯一可行的途徑,那就是暗中示警。
「黑煞女」招招辛辣,式式凌厲。
她使出了混身解救,一為想秤秤這盛名之下「飛天玉龍」的功力,二當然是不願被山岡上的人看出破綻。
一個人技藝高底,功力深淺是勉強不來的,也沒有機運可言,只見麥無銘的身形似行雲,若流水,飄逸而舒暢。
可是,他不能教對方窘迫,也不能使對方難堪。
因此,行雲出岫還戀山巔,流水倒掛仍連泉源。
就這樣,兩個人衣袂飄揚,拳來腳往地打了一個兩平之局。
「黑煞神」是明眼人,他一瞥就看出了二妹不是人家的對手。
北方人豪邁,北方人爽直,既不做作,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地說:「二妹,這條龍頑強得很呢!為兄上來助你一臂之力。」
拳一搶、腳一蹬,立即涌身加了進去。
「黑煞神」上場,「黑煞猴」也動了。
它縱身而起,乘虛抓向麥無銘的面門。
凶得很,亦厲害得很呢!麥無銘見狀微微一笑,他雖然加速招式,但仍不蘊真力,三人一獸,滿場飛滾,到處竄越,緊湊而熱鬧。
又是十幾二十招過去了。
突然間,「黑煞女」施出了一式「黃姑織女」攻向對方的紫宮穴。
「黑煞神」也繼之點出了一招「鬼使神差」,指向敵者的氣海穴。
而「黑煞猴」更精、更刁,它乘機蹦了起來,悶聲不響地雙手直抓麥無銘雙眼和印堂穴。
一二三,三招幾乎是同時攻到,不分先後。
上中下,手法全皆是精確萬分,能要人命。
藝能見了,功力顯了。
麥無銘「須彌步」疾轉,「菩提掌」環拍,左臂倒挑,「金棒擎天」,格去了二人一猴的四隻指掌。
右手橫掃,「一字並肩」,回擊著對方每一人獸心胸的璇璣大穴。
「啊!」
黑兄黑妹一見頓時大驚失色,亡魂皆冒,他們想擋,但已經雙臂難回,他們想退,但已經時不我與。
不死蛇口,卻畏拳頭,莫非是命中注定,嶺南乃是他們兄妹葬身之所,埋骨之地?手動困難,腳動艱辛,但仍然有可動的器官和可及的地方呀!那就是口,口吐長氣。
那就是眼,閉上眼睛。
靜靜等死,安然上路。
除死無大難,赴陰諸般休。
可是,當麥無銘的指尖剛觸及對方黑衣黑毛的時候,他主見立改。
他手腕一掄,捨棄了既定目標和部位,五指箕張,單單按向那「黑煞猴」的頭頂。第二十六回蟒鷹虎大戰玉龍頭頂是神庭,頭頂是天靈,這掌一旦按實,那「黑煞猴」就會腦漿迸裂,命喪當地,嗚呼而哀哉了。
按上了,拍實了,這是理所當然。
凡經麥無銘認定的對象,就少有差錯,也從不失誤。
是以「黑煞猴」就萬難脫過死神的光臨。
是它對他太毒、太陰?是他恨他太兇、太刁?二者都對,這些皆是殺身的理由和原因。
真的如此嗎?「黑煞猴」真的死了嗎?當然沒有。
麥無銘只是摸摸對方頭頂上那簇白毛說:「小東西,別太頑皮了。」
「黑煞猴」通靈,它也是驚魂甫定,然後「吱」地叫了一聲,才急惶惶地跳上了「黑煞神」肩頭之間。
鏖戰終了,風停氣清,「黑煞神」說:「俺承教了。」
他說得心誠悅服。
麥無銘說:「在下拜領了。」
他言外卻有別意。
「黑煞女」含愧地、也舒忭地說:「麥大俠,嶺南多奇人,富異士,上面這些人都是,山中藏猛獸,有厲禽,望你善自珍重。」
她說得輕聲,也說得關心。
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吧?麥小雲和麥無銘,孿生兄弟,一樣的功深,一樣的英穎。但只有麥無銘和女人結有緣份。
「多謝姑娘,在下自當小心。」
麥無銘也壓低了音量說著。
「黑煞神」朗聲地說:「我們兄妹技不如人,無顏再在此地逗留,各位,再見了。」
他抱起雙拳朝山岡上拱了一拱,又說:「二妹,我們走!」
語聲落,身影動,二人一猴霎時就隱沒在夜色中了。
洪一鈞今夜所請所倚的乃是他身旁的幾個同行同業,「黑煞神」兄妹二人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如今對方落敗而辭去,他倒也並不在意,並無影響。
「麥無銘,你上來……」洪一鈞戟著手指說:「我們在山岡上面再斗它一場,總不致小敢上來吧?」
「客隨主便。」
直不管對方的言詞之中是否含有激意,麥無銘既然來到了嶺南,又既然馳到了南山,就算山岡上有龍潭、是虎穴,他也要上去見識一下,闖他一闖。
是以,略一調息,稍加運氣,再略略衡量那危崖的坡度及高低,然後即以江湖同讚譽的美號「玉龍飛天」,直朝岡頂掠去。
可是,當他回落斯地,卻不見半個人影,所看到的只有四盞燈籠。
由於夜色朦朧,而又大這三面都是蕭蕭林木的岡崖之上,麥無銘頓時慎重了起來,戒備了起來。
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