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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羽烈眉頭連殮,道:「秦某早已說過,主當敬客,是以喝止小女不得以兵刃迎客……」
丑老人沉聲道:「堡主休要巧言令色,令媛既參加賽會,復又叩命竟技決選,既已受賽會公證人之支配,堡主無權喝止。堡主縱有禮讓之意,也只能先告知公證人,由公證人宣布停賽,堡主此為已顯屬不當。」
秦羽烈一時被問得答不上話來,遲遲艾艾地道:「這……這教秦某如何解釋呢?」
丑老人絲毫不讓,並不因秦羽烈的窘態畢露而就此罷休,反而咄咄逼人,道:「堡主趾高氣昂,置公證人之決定於不顧,大有唯我獨尊而左右此一賽會之勢。同時也暗示你既能左右此一賽會,也就可以左右整個武林,然否?」
此語一出,全場震動,這丑老人真是語劍話刀,鋒利至極。看他的神氣,似乎有心引發一場戰火。
柳南江劍辰一蹙,低聲道:「我看他二人恐怕要由唇舌戰演變成出招動武了。」
凌菲搖搖頭,道:「不會,秦堡主城府極深,在這種場合,他絕不至於輕易動武……」
果然,秦羽烈呵呵笑道:「尊駕,說這種話,真是太看得起秦某人了,秦某自信無此能耐。只因當時一見動刀弄劍,情勢刻不容緩,故而先於喝止,再表露秦某心意。」
丑老大冷笑一聲,道:「堡主何不說一見令媛敗相已露,危在旦夕而予以喝止呢?」
秦羽烈微微一怔,隨即解頤笑道:「秦某方才已說過,歐陽姑娘不但風華絕代,而且武功超群。小女不辭敗露,自是意料中事,根本毋須掩飾。」
丑老人口氣益轉強硬,道:「事實俱在,休要巧辯……堡主你一方面趁機挽救令媛之危,一方面卻要顯示你為人磊落大方,老頭兒我最看不慣這種投機取巧弄奸使詐之人。」
語氣已一變而為教訓口吻,秦羽烈開始覺得這個陌生客人來意不善。心念一轉,決心忍讓到底,面露一絲苦笑,道:「為了我倆爭論此事,席間群豪多已停杯擱筷。大好良宵,如此虛設豈不可惜,依尊駕之見又當如何?」
丑老人神色略為緩和,道:「老頭兒無意喧賓奪主,不過要你堡主知道,武林中人未必個個易於瞞騙!」
秦羽烈已略是慍怒之色,冷聲道:「你說閒話,依尊駕之見,此事當如何發落?」
丑老人道:「賽會之目的在爭不在讓,如此得來的榮銜,可謂勝之不武,歐陽姑娘不能接受群芳之後的頭銜。」
秦羽烈道:「此事尊駕恐怕作不了主,秦某要問問歐陽姑娘。」
不待秦羽烈發問,歐陽玉紋已搶著答道:「他老人家是我師父,自然有權作主。」
秦羽烈不禁怔立當場,他若早知丑老人和歐陽玉紋的關係,也不至於費如許多的口舌了。
凌菲一聽歐陽五紋決定拒受群芳之後的榮銜,正合自己的心意,不禁喜笑顏開,目光向柳南江投以一瞥,道:「柳兄,這師徒兩人的脾氣倒是和小弟一樣。」
柳南江正想著心事,也沒有細聽凌非之言,隨口答道:「此人大有來頭,千萬不能放過。」
凌菲大感茫然,忙問道:「柳兄!什麼千萬不能放過?」
柳南江猛省自己失言,忙改口道:「秦堡主一定不會放過這個丑老者。」
凌菲冷哼一聲,道:「可是他卻困不住這位心羅萬機的丑老人……咦!柳兄你看,他們要走了。」
柳南江一看,丑老人和歐陽玉紋業已雙雙來到台下,丑老人向秦羽烈告別道:「吃飽喝足,老頭兒要告退了。」
秦羽烈滿面笑容,道:「粗茶淡酒不足為道,此時明月正圓,如此美酒良宵,尊駕捨得就此離去嗎?」
丑老人哈哈一笑,道:「這月亮和燈籠差不多,沒啥希奇!」
秦羽烈也哈哈笑道:「真是快人快語,難得尊駕海量,秦某還要奉敬三杯。」
丑老人道:「盛情謝過。老頭兒心直口快,多留恐掃了堡主的賞月雅興。」
秦羽烈道:「無妨!無妨!秦某極願與心直口快之人交往。」
丑老人神色一正,道:「如果堡主真不在乎老頭兒直言,今日叨擾酒食,無以為報,臨行之際,有幾句直言相贈,不知堡主願不願聽?」
秦羽烈道:「秦某洗耳恭聽。」
丑老人-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古語說得好,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所謂雙手遮天者,也不過是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秦羽烈神情一變,冷聲道:「還有嗎?」
丑老人道:「誤入邪徒之輩,大都因為萌生貪念,務望堡主今後凡事多細想。」
語罷,一拉歐陽玉紋,轉身就要離去。
秦羽烈面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沉聲喝道:「慢走一步。」
丑老人停步回身道:「早知堡主你聽後怫然不悅,老頭兒就不該直言無忌了。」
秦羽烈籌臉沉道:「請算駕將話說清楚一點,秦某有何貪心之為?又貪了些什麼?」
丑老人哈哈一笑,道:「請堡主無以為意,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語罷,又待轉身離去。
秦羽烈再有多深的涵養,至此也無法容忍,一聲暴吼,攔住丑老人去路,神態怒不可遏,道:「原來尊駕今日與會,是消遣秦某的……」
丑老人聳肩一笑,狀極輕鬆,道:「若談消遣二字,據實奉告,老頭兒無此雅興。你心中之病,我老頭兒知道,老頭兒我所指為何,你心裡有數。當眾說穿,對你我雙方都無好處。」
語意雖甚含糊,卻字字如巨槌般敲中了秦羽烈的心坎。當即心頭猛震,多少年來,就是要找一個說這種話的人。如今遇上了,豈肯就此罷手?
當下心念一橫,沉聲道:「我『祥雲堡』不是任人撒野扯野的地方,話說清楚了再走。」
丑老人冷哼一聲,道:「天下無處不可行,也無人能留得住我老頭兒。」
話聲中,身影一斜,已然越過秦羽烈身傍,向廣場出口處走去,歐陽玉紋緊緊在他身側相隨。
秦羽烈一聲暴喝,單臂電出,仗以出名的「困龍八抓」如閃電般施出,一把將丑老人後在領抓個正著。
柳南江正以全神貫注他倆的動靜,此時不禁低呼道:「秦羽烈果然不凡!」
凌菲也咋舌道:「這是什麼手法?好快?」
柳南江又低呼一聲:道:「凌兄快看!」
原來那丑老人的後衣領被秦羽烈抓住後,仍然前行如故。若按常情,丑老人雖不至於被抓得身形倒退,那件短袷衣勢將撕裂。孰料「叭」地一響,突衣的衣領竟從秦羽烈緊握著的手掌中掙扎出去。
秦羽烈駭異不已,舉座群豪更是震驚難禁。
只有凌菲喜不自勝地道:「柳兄!你看如何?秦羽烈簡直是自不量力。」
柳南江喃喃道:「內力貫穿絲帛,形同胃甲,若非目睹,真使人難以相信。」
驀然,只聽得卻「嗆啷」一聲,想是打破了只酒盞,坐間立刻有數十名勁裝疾眼的大漢離坐而起。一時人影飛閃,立刻將在場的出口處封住了。柳南江這才明白,坐間佳賓有不少是「祥雲堡」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