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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老人神情一怔。疾聲問道:「為什麼?」
柳南江道:「因為家師已於在下離開前夕閉關潛修。」
丑老人輕「噢」了一聲,狀似感到意外。又問道:「閉關多久?」
柳南江搖搖頭道:「在下不知。」
丑老人棱目一張,冷聲道:「小子!你不要以為你有一把了不起的古劍,以及體師傅教你的上乘劍法,就可以大模大樣地行走江湖。告訴你,如今江湖道上鬥智不鬥力,論謀不論劍。像你這種黃毛小子,毫無歷練,若要管閒事,準會吃虧。」
提到管閒事,柳南江卻有些不服,因而振振有詞地道:「多謝前輩見教,不過追查本門遺寶。不能謂之管閒事。」
丑老人道:「孤掌難鳴,你一個人起得了什麼作用?」
柳南江道:「身為武林之中,師命大過皇命。任何艱險、阻撓,在下也不為所懼。」
丑老人暴喝道:「小子!老實告訴你,你師傅命你查尋的那宗異寶,當今武林中想得到的恐怕不下百人。就是讓你到手,你也無力保管。何況你師傅又在閉關。」
柳南江道:「家師已囑咐過處理方法,方才聽前輩話意,似對此事來龍去脈非常清楚。
前輩既為家師故友,能否看在舊誼上,助晚輩了卻心愿……」
丑老人面色沉重地浩嘆一聲,道:「若是別事,老頭兒皆可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此事非但不能助你,也許還要和你小子一爭,唉!各有苦衷。全憑造化吧!」
柳南江也不願再談下去,拱手一禮,道:「今日多蒙前輩指點,獲益不淺,容機圖報……」
話聲一頓,又向歐陽玉紋道:「姑娘,方才承教,我這廂多謝。」
語罷,深深一揖,大步奔出林外。
丑老人遙望柳南江背影去遠,喃喃自語道:「這個老禿驢,倒收了一個好徒弟……」
大約辰末初光景,柳南江回到了「倚水閣」旅店。徹夜未眠,神情略顯困頓。不過,他眉宇間卻有一股喜色,因為這一夜收穫可謂不小。
一進房門,柳南江發覺榻上被褥齊整如故,福兒似乎未歸。
柳南江游目四顧忽然發現屋角書箱已經被人掀動過,只見一頁書角自箱縫中露了出來。
柳南江不禁一蹙劍眉,適巧店家捧茶進來,送漫不經心地問道:「店家?我那隨行書憧可曾回來過?」
店家搖頭,道:「不曾啊!」
柳南江又問道:「昨夜可有生人住進店來?」
店家答道:「店裡已然沒有空房,哪裡還住得進新客人。」
柳南江向那店家走進一步。低聲間道:「我是說,你可曾見過面生之人進過店中?或是到過我的房內外?」
店家連連搖頭,道:「不曾啊!柳相公莫非丟了東西?」
柳南江笑道:「不是為了丟東西才問你的。有一好友說是昨夜來訪,適巧我昨夜不在,說不一定他自己就闖進來了。」
店家笑道:「那還好,柳相公請喝茶……」
雙手奉上一杯香茗。這店家年紀輕輕,倒像走過幾天江湖,跑過幾次碼頭。左手端茶,右手食指屈扣姆指,其餘三指筆直地輕貼茶杯,恭恭敬敬地將一盞熱氣氳氤的香茗奉到柳南江面前。
柳南江整夜辛勞,這一杯香茗正如旱後之甘露。
但是,柳南江接過香茗後,並未飲用,反而將手中茶盞一揮,一盞熱茶整個向那店家臉上潑去。
店家被熱茶澆到臉上,真是痛澈心肺。呼痛之高尚在喉間,柳南江手中茶盞業已隨勢脫手飛出,在店家身上「啞穴」部分輕輕一碰,飛落榻上。一切變化都是霎眼間的事,而且毫無聲息。柳南江右手食、中二指又往店家的「昏穴」部位一點,然後開始剝下那店家身上的衣服。
須臾,房門輕啟,經過易容改裝的柳南江捧著茶具從房裡走了出來。
湊巧,有一客人住店,店主人吩咐他將那客人的馬匹牽去馬廄餵料。
柳南江點頭應喏,將茶具放下,一把將馬疆帶過,就往店後牽去。
只聽那客人叫道:「夥計!慢走!」
柳南江忙一回身,裂開滿嘴的黃板牙,笑著問道:「請問有何吩咐?」
那家人將他打量一陣,道:「夥計!看樣子你還沾過幾天馬?」
柳南江微微一怔,連忙回道:「哪裡!小人家裡曾養過馬。」
那客人微頷首,道:「我說哩!一看你拉馬挽韁的架勢就有點與眾不同。」
柳南江心中微驚,心想:如今在江湖中行走可真不簡單。方才那臥底的店家,若非在奉茶時露出了那一手武林中人慣用的手勢,自己也絕難看出其破綻,如今目已一拉馬挽韁,又在別人面前露出破綻,幸好這位仁兄粗心大意,不然……
柳南江未再答話,朝那客人笑了一笑,就牽著馬朝店後馬廄走去。
在槽口裡上好料,將手淨了,走到店門口當門一站,游目四顧。
大陽當頭,時辰已是午初。農家已紛紛收拾農具回家用飯,田野這旁罕見人影。
柳南江總覺星目中一亮!西南方遙距半里之處,有一排梧桐。濃陰下,一匹灰色駿馬正在就地吃草,旁邊站立一個藍衣勁裝少年。
若非有所等待,那藍衣少年會在炎陽高懸的正午流連戶外嗎?
柳南江正在思忖間,忽見那藍衣少年揮臂向這邊打了個手勢。
想必那個藍衣少年在等待那個臥底的店家的回訊,柳南江不禁暗笑在心,也依樣畫葫蘆地揚臂一揮。然後緩緩走出店門,裝模作樣,一搖三晃地慢慢向那藍衣少年立身之處行去。
藍衣少年面對梧桐而立,柳南江來到他身後,都不曾轉過身來,只是冷冷地問道:「得手了嗎?」
柳南江不知對方所指為何,含糊其同地應道:「當然。那還錯得了!」
藍衣少年道:「銀子在馬鞍後面那個皮囊里自己去拿。」
柳南江應了一聲,轉身向那匹灰色駿馬行去。
柳南江一轉身,忽覺身後一輕,暗藏灰布大褂裡面的古劍,竟讓那藍衣少年拔了去。
柳南江不禁暗暗一驚,因為藍衣少年的身手不但快得出奇,而且也輕得出奇。
藍衣少年拔劍在手後,沉叱道:「大板牙!誰教你拿人家這把劍?」
柳南江回過身來,只見藍衣少年面蒙黑巾,兩道炯炯目光,從黑巾上兩個小孔中透射而出。
柳南江靦腆一笑,道:「嘿嘿!我看這把劍怪好玩的,所以……」
藍衣少年怒吼道:「胡說!事前我就囑咐過你了,只要你將那包『入喉倒』滲進茶里就行了,絕對不能碰人家的東西……」
柳南江聽藍衣少年語氣頗為方正,不似邪惡之輩,也許……略一思忖,心中已有了主意,立即解下腰間劍鞘,朝藍衣少年面前一遞,笑道:「我看這把劍還是留下吧!自古以來,紅粉贈佳人,寶劍屬名士……」
藍衣少年對柳南江送到面前的劍鞘連正眼都沒有瞅一下,一把奪過,將長劍還入鞘內,將劍把往柳南江面前一送,道:「快給我送回去,趁正午人靜,我要去搜搜他的房間,好好在店堂照應,注意那老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