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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玉紋吁嘆了一聲,道:「玉紋自幼隨師父東漂西盪,山泉為鏡,風霜為脂,幾已忘卻自己是女兒之身,相公謬讚了。」
柳南江道:「因此才更顯姑娘超群脫俗……」
語氣一轉,接道:「在下想請姑娘半夜前往長安,可願同行?」
歐陽玉紋微微一愣,道:「不能待至天明再走嗎?」
柳南江道:「秦茹慧與柳仙仙二位姑娘極盼與姑娘一見。」
歐陽玉紋喃喃道:「她們!」
柳南江道:「姑娘心地厚道,該不至對秦姑娘懷有成見。」
歐陽玉紋接道:「秦姑娘與乃父決裂之事,玉紋也曾略有風聞。所謂情之所至,金石為開,秦姑娘因為相公,不惜絕情於父,玉紋置身其間,恐有不便。」
柳南江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與那秦姑娘並無絲毫兒女之情啊!」
歐陽玉紋道:「如非因情所系,秦姑娘與乃父絕決就不可原諒了。」
柳南江喟嘆道:「在下本不應該泄露他人隱私,唯恐姑娘誤會,也只有實說了。」
語音低壓,接道:「秦羽烈並非秦姑娘之生父,因被她知悉隱情,所以才鬧得兩下絕裂,至於秦羽烈誣指秦姑娘忤逆不孝的告示完全是欺人之說,姑娘切勿輕信。」
歐陽玉紋聽完之後,愣神良久,方喃喃道:「原來如此。玉紋倒該向相公致歉了。」
說到此處,房外傳來一聲重咳。接著,胡彪捧著茶具而進,這個乍看粗魯漢子,其實也很細心,竟然懂得在進入之前,先打一聲招呼。
歐陽玉紋搶著接過,將壺中熱茶倒上三杯,各人一杯在手,據椅而坐。
熱茶喝下半杯,柳南江擱下杯子,正聲說道:「胡哥!小弟要說一句直言,請勿見怪。」
胡彪瞪眼豎眉地說道:「老弟說話可別拐彎兒,俺是個直性人啊!」
柳南江道:「你我一見投緣,所以稱兄道弟,可是武林之局變化甚大,來日小弟與令伯胡不孤前輩也許會成水火互不相容之勢,到時……」
胡彪哇哇嚷道:「老弟可別出題目作難俺,俺大伯為人不善奸詐,老弟的作為也光明磊落,怎會有水火互不相容之勢哩?」
柳南江道:「小弟方才就已說過,武林之局變化無常。雖非絕對,也不無可能。到時,自該與令伯共進退,小弟絕不見怪。」
胡彪一雙濃眉縮成一堆,兩雙棱目瞪得溜圓,愣神半天,方道:「也罷!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俺就死在你們二人面前算了。」
柳南江道:「胡哥千萬別作如此想法……」
語鋒一轉,接道:「小弟今夜就要和歐陽姑娘前往長安,胡哥將要何時往?」
胡彪自然聽得懂柳南江的話中之意,語氣戚然道:「老弟不願俺同行嗎?」
柳南江只因方才被祝永嵐一語提醒,所以才決定暫時和胡彪分開,免得日後如果真與胡不孤勢成水火之時,使這個直性漢子進退維谷。
此刻自然不便明講,因而故作神秘之狀,壓低了聲音說道:「胡哥有所不知,小弟要獨自去辦一樁事,不宜有伴,而胡哥也該繼續採訪令伯行蹤。你我再訂後會之期吧!」
胡彪隨即後笑顏開,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你我何時、何地重聚?」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來年上元之夜,小弟就在方才胡哥去過的那家客棧等候如何?」
胡彪道:「好!就這樣說定,不見不散。」
柳南江道:「如此請胡哥回房歇息去吧!小弟和歐陽姑娘也就要離店了。」
胡彪起身離座,抱拳一揖向二人作別,然後出房而去。歐陽玉紋道:「相公突然要胡大哥離去,想必是那位黃衫客所授意的吧?」
柳南江道:「也不盡然,此去長安,將要察訪幾位武林高手行跡,有胡哥同行,容易引人注目,所以與他暫時分開。」
語氣一頓,接道:「姑娘!你我也該走了。」
歐陽玉紋默然點頭起身離座,解下床欄上的寒星寶劍和那件粉藍披風,一併送給柳南江。
柳南江將披風披上肩頭,道:「長劍就請姑娘系在腰際吧!」
歐陽玉紋也未謙讓,佩上長劍,與柳南江往前堂走來。
老店家一直在侍候著,一見二人整裝前來,連忙打開角門,道:「二位今夜還回來嗎?」
柳南江道:「不回來了,房飯錢夠了嗎?」
老店家道:「多多有餘,待小人找還相公。」
柳南江一擺手,道:「多下的賞你打酒喝吧!這位姑娘添置的新衣,待裁縫師傅送來後,請暫且收放,有便再來拿取。」
「唐家老店」原本就在杜曲鎮的東頭,一走下店前台階,就已踏上了直奔長安的官道。
突然,積滿皚皚白雪的道路上閃過一條黑影,來在柳南江的面前停下,原來是「花花太歲」肖雲鵬。
肖雲鵬因性喜女色,所以才有「花花太歲」之號,然而他為秦茹慧療傷之際,卻未乘際淫亂,故而柳南江對他暗生欽敬之心。儘管如此,對方半夜阻道,也不無令人生疑之處。
柳南江因而暗存戒備,凝聲問道:「肖兄有何見教嗎?」
肖雲鵬先拱手行禮,然後才緩緩說道:「先兄雲達愛劍若命,因而在下對名劍也頗嚮往,曾聽『芙蓉仙子』言道,柳相公身佩一柄古鑄寶劍,是否肯出示給肖某人鑑賞一番?」
柳南江不禁微微一愣,武林中不乏以借劍鑑賞為名而居然拔劍殺害原主人之例,然而他卻又不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此,微一沉吟,方道:「肖兄原是為鑑賞那把古劍而來,令在下感到無上榮幸。不過……」
語氣一沉,接道:「恕在下留問一聲,肖兄因何知道在下此刻將從此而過。」
肖雲鵬微笑道:「聽相公言下之意,似乎已對肖某起疑,其實,只不過是不期而遇罷了。」
柳南江道:「此話怎講?」
肖雲鵬道:「晚間肖某人曾住長安一行,方才半夜趕回,見有人出鎮,因而閃避陰暗處,想不到卻是相公,肖某並非專程在此等候相公的。」
柳南江聞言不禁訕然,半晌不能答話。歐陽玉紋插口道:「尊駕想必是花花太歲肖雲鵬吧?」
肖雲鵬答道:「正是,請教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歐陽玉紋道:「複姓歐陽,小名玉紋。」
肖雲鵬輕哦一聲,道:「原來是歐陽姑娘,傳說姑娘的御劍之術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身掛長劍自然也非凡品了。」
歐陽玉紋道:「玉紋腰際系掛的正是柳相公那把寒星古劍,不過,卻不能借與尊駕鑑賞。」
肖雲鵬神情一楞,道:「那是何故?」
歐陽玉紋道:「一把名劍值得鑑賞之處,不外鞘套上之包銅鐫花及劍身之鋒銳,寒星非凡品,出鞘必見血。既不能隨意出鞘,又怎能借與尊駕鑑賞?」
肖雲鵬轉首向柳南江問道:「真有此說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家師一再叮囑,此劍戾氣太重,出鞘濺血方收,因此只得有違方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