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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江又道:「既然從水上來,自然從水上去,我們追錯了方向。」
凌家兄弟雙雙一聳肩頭,作了一個莫可奈何的苦笑。
三人回到上房,凌菲眼尖,突然「咦」了一聲,抬手指向房門,只見房門上貼著一張紅箋,入眼生輝。
柳南江喃喃道:「這位不速之客倒還頗具機謀哩!」
順手揭下紅箋,只見箋上寫著: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各憑時運,休要妄想。」
柳南江看罷,兩手將紅箋一揉,手揚處,紅箋已成粉沫,往窗外一丟,點點紅英,隨風飄落。
凌長風和凌菲二人木然發愣,他們並非因柳南江露了這一手內家功力而驚奇,而是在回味紅箋上的那四句話。
此時,柳南江已除了身上的店家裝束,換上了自己的衣衫。然後,他開始檢點箱內物品。
銀兩分文未缺,衣物也不會短少。唯獨丟了一本柳南江喜讀的莊周南華。
凌菲見柳南江沉吟不語,不禁連聲間道:「柳兄,可曾丟了東西?」
柳南江道:「一本破書。」
凌長風心頭一動,不禁脫口問道:「莫非是一部秘笈之類……」
柳南江搖搖頭,道:「非也!莊周南華,三分碎銀就可在坊間買到的版本。」
凌長風不禁皺眉緩緩搖頭,道:「這就奇了!費盡心機,只拿一本不值錢的舊書,真是叫人不懂。」
柳南江笑道:「也許那偷兒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蠢貨!」
話剛出口,柳南江頓覺自己這句話說得太似輕率。原來那本書的扉頁上寫著「南江徒兒誦讀,師……題於……」
顯而易見,竊賊偷書的目的旨在察看自己來路,此書一失,行藏就已敗露了。
想到此處,柳南江神色劇變。
凌家兄弟看在眼裡,心裡都有數。雖是一本破書,也許對得者和失者都有莫大的關係。
凌菲察言觀色,心機暗動,乃相機進言,道:「今日曲江池畔與會之人,可說各懷目的。
柳兄如不見外,你我何不互告心意,來日也好有個照顧。」
柳南江心頭一動,面上卻聲色不露,故作輕鬆,道:「在下先前只是好奇,此時卻想發筆橫財了。」
柳南江的回話過分坦率露骨,使凌菲大感意外,忙道:「小第言出肺腑,柳兄切莫以笑言答之。」
柳南江朗笑道:「在下說的是實話,不但想分一杯羹,甚至還想獨霸全宗。」
凌長風插口問道:「柳兄指何而言?」
柳南江道:「自然是那個『財』字。」
凌菲淺淺一笑,道:「這筆橫財,只聞其虛,不見其實,值得柳兄下如此的決心和貪心嗎?」
柳南江神色一怔,道:「虛實之證,尚須加以時日,在下只是先勝而後求戰。」
凌長風低喝一聲,道:「好!柳兄真是豪氣干雲,令人生敬。不瞞柳兄說,我倆雖是為了一個『財』字前來,卻只是追尋本門當年被劫的一件異寶,若非這件異寶出現,任他金珠翠玉,武林奇珍,我們也不會動心。」
柳南江問道:「若是貴門被劫的異寶出現呢?」
凌家兄弟異口同聲,道:「自然要捨命奪回。」
柳南江笑道:「雄心萬丈,柳某預祝二位成功。」
凌菲修冒一挑,掌握時機,問道:「柳兄絕非巧取豪奪貪圖橫財之人,此來想必另有所謀,可否見告?」
柳南江道:「你我目的完全相同。所不同者,貴門異寶是被劫,本門之異寶則為不慎失落,而且是兩件。」
凌長風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妨訂個協議,來日互助一臂之力。」
柳南江搖搖頭,道:「這……不太妥當吧?」
凌菲怫然不悅,悻悻然遭:「柳兄嫌棄我倆嗎?」第三回芙蓉仙子柳南江肅容止聲,道:「二位萬勿誤會,並非在下不願結盟,因天下巧事太多,萬一你我尋訪之物相同,到時反為不便。」
凌菲一撇嘴唇,道:「怎會那樣巧?門戶各別,以稱寶之物絕不相同。看來柳兄未具誠意,不過以此話為藉口。」
凌長風接口道:「縱非藉口,也嫌太多慮了!」
柳南江一蹙眉尖,神態從容,道:「大凡足以稱讚之物,必定為之窺視,也必定為之巧取豪奪,故無人能將其持之久遠。今日屬你,明日屬我,一旦又為第三者所得,當你我共爭此物時,究竟屬你屬我,結果必起爭端。在下方才之言,可謂由衷而發。」
二人聽罷,頻頻點頭。
柳南江又道:「在下急待束裝就道,無暇與二位把盞一敘,但願來日相遇,你我懼已滿載而歸……」
話中分明有送客之意,凌家兄弟遂起身作禮辭別,道:「托柳兄洪福,小弟等別過。」
柳南江將二人送到店外,見他倆去至梧桐樹下,雙雙跨上那匹灰色駿馬,揚塵去遠後,方才回屋。
他一腳跨進門檻,另一腳卻像在地上生根似拔不起來。
原來他的屋內這時坐了一個二十出頭,艷麗無比的俏佳人,杏目圓睜,目光筆直地望向他。
柳南江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再一看自己的書箱雜物,才知道這位俏佳人是位不速之客。
俏佳人已先啟唇問道,「是柳相公嗎?」
柳南江點頭,道:「正是,請問……」
俏佳人道:「妾身『芙蓉仙子』紀緗綾。」
柳南江對這位「芙蓉寨」的紅粉掌舵並不陌生,因為昨夜趕會就是用她名下的請柬。想到這裡,柳南江心頭不禁一凜,自己與她素無來往,登門何為?她又怎會知道自己姓柳?
柳南江面帶笑容,溫文言道:「原來是仙子駕到……」
紀緗綾玉手一揮,辭色嚴峻地道:「不必客套,請間柳相公有一名隨侍僕僮名喚福兒?」
柳南江將頭一點,道:「有的!」
紀緗綾蛾眉突地一挑,沉聲問道:「人呢?」
柳南江道:「湊巧不在店中。」
紀緗綾追問道:「何時可回?」
柳南江道:「歸期不定,最遲九九重陽之日。」
紀緗綾道:「妾身不耐久待。」
語罷,霍地起身離坐。
至此,柳南江已然看出這位仙子登門並無善意,因而忙問道:「想必福兒有所冒犯,在下身為主人……」
紀緗綾插口道:「妾身正是要找他的主人。」
柳南江心中暗想,也許與那張請柬有關,可是福兒是花錢買來的,錯也錯在紀緗綾的門人,與福兒又有何干?
思念及此,柳南江不禁神色一松,笑問道:「請問找我何事?」
紀緗綾美目一張,沉聲問道:「昨晚相公進『祥雲堡』赴會,可是持用本門的請柬?」
柳南江點點頭,道:「是的。」
紀緗綾又問道:「請柬從何而來?」
柳南江道:「據福兒說,是花錢買來的。」
紀緗綾冷笑一家,道:「看相公儀表堂堂,一表人才,言行卻不光明磊落,殊出妾身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