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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跟那個褚姑娘,以後打算怎麼交代?咱憑良心,你雖然投了錢,可是轉頭就跑去那麼遠,宜家,可都是人家做出來的。這裡頭多少是生意,多少是人心,你不能給人揣著明白裝糊塗。」
這是最後一個炸彈,剛拆一半,現在剩最後一半。老爸顯然不打算把這個問題帶回家。
江澈深呼吸,「褚姐沒想過結婚,她的身世家庭……」
「這個我和你媽知道。」江爸回應的是後半句。
「怎麼能不結婚呢?她這年紀……」江媽有點激動,無法理解,但是問出這話的同時,自己心裡立即有點心虛。
「她原來的想法,就是一個人去國外買個林場,安靜過一輩子。」
話剛說到這……
江爸突然把車剎住了。
因為車窗外,一輛皇冠停在江家門前,旁邊站著個人。
褚漣漪站在江家門口一側。
「這是?」江媽起身。
江澈跟著準備起身,但是被江爸伸過來手,拽了一下,拉住了。
「褚老闆,你這是?」江媽下車走過去,有些擔心問。
褚漣漪似乎有些掙扎,說:「我回去一個人想了挺久,想回來跟你們說實話。我覺得你們差不多也都看出來了。」
實話?江媽心說實話我都已經知道了啊。
可是褚漣漪說:「宜家其實就是小澈的。還有,我真的不會耽擱小澈,只是想再在他身邊呆幾年,幫他把基礎打好一點,再扶他一段路。過後我會走,可以嗎?」
這一段話是一連串說的,語速偏快,若不這樣,斷了,她就沒勇氣說下去。
這一刻其實江澈又露餡了——褚姐姐說宜家就是她的。
他看老爸,老爸居然沒反應。
家門口,江媽上前,拉了褚漣漪的手,「唉……傻的呀。」
可是,她也只能說這麼多,有句話在某一瞬間衝進過她的腦海,但是,被壓抑住了。褚漣漪30歲了,兒子江澈才20歲……這句話,江媽不能說。
屋裡,二叔和小叔兩家圍著老頭子坐著,小嬸嬸在說話:
「爸,這話我得說,壞人我也做,這事不行啊,你得做主,我這是為了小澈好,也是為了咱們江家好。」
「小澈二十,那女的都三十了,到現在沒嫁,還沒親沒故的,你知道她什麼底細,怎麼回事?說不準啊,孩子都生不了了。」
「這要是成了,傳回去,咱家可就是十里八鄉的笑話,回老家出門走路都抬不起頭。」
「爸,你得說話。」
差不多同樣這些話,她剛才也對江媽說過。
江媽其實跟小嬸嬸這些人,是相似相近的背景出身,一樣的時代局限,所以,她一樣沒法不在意。
江媽並不知道,其實哪怕她真的說出口,褚漣漪也不會接受。雖然她會很高興,但是從一開始,她就沒這麼想過。
她的人生,原本是一場汪洋大海中孤獨的漂流,江澈的出現改變了一些東西,但是太遲了。
心疼了,同時慚愧、內疚,卻又無法改變立場……江媽有些無措。
車門打開。
江澈從車上下來。
褚漣漪愣了愣。
「姐。」
「……嗯,你回來了啊?」褚漣漪回去後其實打過江澈的電話,但是都沒打通,現在明白了,他當時應該在飛機上。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話,已經說完了。
褚漣漪說:「你們都累了吧,那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走向自己的車。
江媽突然轉頭說:「以後沒事過來吃飯啊,你就沒吃過幾次大人做的家常飯吧?有個頭痛腦熱不舒服什麼的,你打電話。」
褚漣漪手拉著車門,背身,不敢回頭,點頭。
……
江家。
小桌上酸菜油渣,豬耳朵,花生米。
桌邊江老頭,江爸,江澈。
「這手臂整個青的……」江老頭把江澈的袖子推上去,握手腕抬起來看了看,一手臂的青黑,有些心疼,說:「該。」
然後起身,去拿了老家帶來的藥酒,要替江澈擦。
江媽有些慚愧地走過來,說:「爸,還是我來吧,我掐的。」
說完,江媽接過藥酒,倒了一些在掌心,搓熱了,幫江澈擦藥。
真的是片片青黑啊,沒幾處好的了,江媽邊擦藥邊心疼,罵江澈,「掐你的時候,就不知道躲啊,你怎麼笨成這樣?你躲了,跑了,等我氣消了,不就好了。」
「我還能真把你怎麼了呀,我是你親媽。」
說著,她自己叭叭掉眼淚。
其實江澈當時要是真的躲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咱家的店
江澈飛回臨州的第一個晚上,扭轉了至為關鍵的一件事:
不是避免一場混合雙打,而是在看似平常的對話中,悄然改變了褚漣漪在爸媽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
所謂情商,大抵包含有一條:在你在乎在意的人之間,營造善意的氛圍和心理關係。
這一點如果做不好,會同時讓三方的人,不論身心,都精疲力竭。
當然,褚漣漪最後的出現至為關鍵,不是刻意,卻恰好為這件事補上了最關鍵的一環。
她沒想過真的嫁給江澈,當初在火車上,她就對他說過,你不要給我江河湖海。這大概很難理解,就像一般人根本無法體會她的人生經歷,那種精神上的孤獨、灰暗和絕望,也很難知道,有的人在30歲樣貌年輕,卻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