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頁
蛇哥腳下沒停,不耐煩地偏頭看了一眼。
路對面,七八十人默默站在那邊,都專注地在看著他們奔跑,就像是運動場看台上的觀眾。
「過路的吧?」蛇哥聲音有點抖。
「你看像嗎?」木毛還在慣性的跑著。
身後沒有回應,木毛好奇回了下頭……
然後他就看見蛇哥腳下慢慢跑出了一道弧線,弧線延伸,畫了個半圓,他竟然以一種十分自然的,我在跑步過彎的姿態……調頭了。
「跑啊,埋伏。」
一直到完成調頭,加上油門,他才喊了一句。
「我……」
木毛趕緊一個抵線式反向弓步剎車,膝蓋著地……標準運動員起跑的姿勢,反身就躥了出去。
跑在前面的那十多人聽見身後的動靜,停下來看了一眼……
呼啦啦集體調頭。
他們來了,他們又走了。
路對面。
「這群人幹什麼的?」
「不知道啊。大概賽跑吧,跟咱們以前在海上無聊了賽船一樣。」
深大門口。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晚上安排一下,包個酒樓,我請你們吃飯。」
「……那行。」
都一樣,江澈和胡彪碇四個也一樣,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發生過什麼。
另一邊,一路狂奔繞了好幾條巷子,直到確認沒被人跟上,蛇哥等人才回到自己住的小賓館。
二十來人險死還生,保住了小命,關上門都是一邊慶幸,一邊冒冷汗。還好見機得早,當時路上又正好過車,要不被包住,今天就完了。
怎麼辦?
這回這事沒有讓蛇哥犯愁,肥勇那邊派來領頭的竹哥主動朝老巢那邊打了電話。
「勇哥,順風準備跟咱打了……對,我們剛剛差點被埋伏,起碼七八十人。」
「這一仗估計就在深城打了,這是那頭的根本……嗯,是不能退,咱們話已經放了,現在外面都在傳,要是退,以後就沒得混了……那行,我們等你勇哥……二百人,二百人應該夠了,就是能進來嗎?」
「好的,多幾天沒事,我們先躲幾天,再探探消息。」
掛斷電話,竹哥把房間裡的人都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蛇哥和木毛身上,「你們倆,出去打聽消息。」
木毛:「……」
蛇哥:「……」
作為剛投靠不久的信任,兩個人敢怒不敢言,無奈離開了小賓館。
後面竹哥還嚷:「小心別讓人盯上,要是被發現了……」
兩人回頭,用期待地目光看著竹哥。
「別往這裡跑。」竹哥說。
木毛:「……」
蛇哥:「……」
深大自然是不敢過去了,兩人除了小賓館後在附近繞了繞,又往更遠處走了一些,最後找了塊巷子裡的青石板,坐下來抽菸。
木毛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說:「我們耗到晚上回去,竹哥問我們這邊情況,怎麼編?」
蛇哥不耐煩說:「我哪知道?」
木毛一邊犯愁,一邊嘀咕:「瞎編的話,萬一他們也出來人,咱被拆穿了……」
蛇哥扭頭看著木毛,等到他發現,目光對上來,特別認真地點了點頭,「木毛啊,要不你去打聽一下消息?我在這裡等你。」
「我?一個人?」
目光交接,蛇哥平靜地點了點頭,「你跑得快啊。」
木毛嘴巴張了張,手指曲起又伸平,艱難忍住,無奈地起身,一步一淚朝深大的方向走去。
蛇哥在身後還喊:「小心別讓人盯上,要是被發現了……別往這裡跑。」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人在底層的野望
九十年代初,社會在欣欣向榮的同時,也有它不可否認混亂的一面。伴隨著整體開放而來的,是人們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的迷茫,所謂行差踏錯,從思想到行為都是如此。
這一時期,一般人說「生意難做」,往往不同於後來的理解,它在很大程度上並不是競爭和市場的問題,而在另外兩面。
官和管這個層面上的事不提。
社會層面上,做生意的有個詞叫「買平安」,說的不是保險,而是真的會有人跟你收保護費,甚至強取豪奪。
同理這年頭人們出門做生意所冒的風險,也是後來很難想像的。
舉個例子,這時候很多人如果出門開店做點小生意,考慮租門臉……其中房東在當地是什麼樣人物,能不能依靠,能不能擋災,也是重要的參考因素之一。如果是,也願意照拂,那麼哪怕房租貴點,年節送禮不得不豐厚點,多數人也都是願意的。
肥勇就是這個年代典型的那種禍害。
如果把像老彪那樣的一批人先排除掉,像肥勇這樣的,就可以算是小城大混了。
在「天罰」來臨之前,這批人中的一部分著實過了幾年好日子,富貴而且威風。
往下,像竹哥這種,也都有一段好日子過。甚至蛇哥在港城偷渡客躲藏那一塊偏僻土地上,也都作威作福好幾年。
木毛不一樣,他是真正的底層,「黑社會」體系里最小的蝦米。
吃喝偶爾有,富貴不敢想,擱老實人身上收穫的那點兒威風勁,在心理上也完全不夠一層又一層的大哥們糟踐的。
在底層呆久了,木毛當然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